桃花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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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容,先进去再说。”
“大哥,有吃的没?我都快饿死了,有什么就先弄点来给我垫垫肚子吧,我不嫌弃的。”
傅容还在惊喜之中没缓过劲来呢,却就又被那两人完全当自家人的不客气给一把捏碎了。
傅容好气又好笑的先看了看门外四周,然后才拴死了门栓,跟着仿佛他们才是这家主人的夜云泽与夜洛一起进屋。
“现在晚了,李伯和李婶他们也早睡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早上吃剩的馒头,先生你们先坐。”
“之容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自便的,你赶紧去吧。”
看着已经瘫倒在了椅子上,坐没坐相的两人,傅容揉了揉眉心,就还是先去厨房给他们找吃的了。
傅家的这座小院,虽在西城已是寒酸,但比起夜家的青篱小院又不知要奢华上多少。
就算是已经脱漆开裂的红木旧椅,洗得发白的玫瑰紫绸面椅搭,斑驳了颜色的琉璃灯盏每一样都能让觊觎不已的夜洛抱在怀里爱抚上许久。
也正因了如此,所以当快快地去而复返的傅容进屋时,又看见了夜洛那不成体统的举止时,他是很容易就忍下了都已经到口的训诫。
毕竟都习惯了嘛。
“幸好厨房里还有早上剩下的一些粥和白面馒头,先生、阿蛮你们就先将就一下吧。”
傅容很是抱歉的对夜云泽二人说道,但已经在狼吞虎咽的某两人却已没空理他了。
其中夜云泽还好,毕竟面前站着的人是他的门生,面子也不能全丢去喂狗。
可剩下的夜洛却完全就没这顾忌了。
人家直接敞开了肚子的在吃,说那是狼吞虎咽,简直都有些含蓄了。
“先生,你们这都是已经有多久没有进过食了?”傅容看着夜洛,就算在快爆发的时候了,他都还是极其礼貌的对夜云泽问道。
“也没多久吧,是两三个时辰了吗,蛮蛮?”
“不噜道,记不唔了。”
嘴里忙着吃东西,说不清楚话也是很好理解的,傅容平静地擦了擦被喷得一脸馒头屑的脸,又揉了揉太阳穴,决定还是先闭嘴。
今晚的月亮已经被乌云夺走了。
西城一禺里,一间小院子内的琉璃灯盏,灯火却是暖橘色的。
剪刀上有锈斑。
傅容用它挑了挑烛火的灯芯,火光一跳,瞬间明灭了三人的面容。
“先生,你和阿蛮怎么会又回来了?”
“唔,半路被人泄露了行踪,怕被人埋伏,所以就赶紧跑了。”
傅容的动作就这样僵在了半空,“那敢问先生,你们现在为何在此?”
“因为你这里安全呀。”夜云泽转身,总算还要些脸面的避开了傅容剔牙,“之容你不知道,我和蛮蛮可是为了去哪才能安全藏身而苦恼了很久呢。”
傅容的手抖了抖、又抖了抖,最后啪的一声把剪刀按在了桌上。
但在他转身时,面上却依然是风平浪静的神情,一点都看不出他在愤怒。
“先生能在为难时想到学生,是学生的荣幸,不过不知先生自此后又有什么打算?”而唯一还能听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便是那还年少的特有沙哑声音中,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了。
“今后的打算啊还没有。”
夜云泽笑弯了眼,一脸的慈霭,“我和蛮蛮决定,就还是先住在之容你这里了。”
“咔嚓”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脆弱的东西,被愤怒的人生生给掐断了呢。
第8章 细雨()
细雨缠绵,千丝万缕的雨珠洒落在了葡萄架上。
纤弱的绿藤,在老旧的木杆上蜿蜒曲折,顺着水滴微微摇曳,发出风过后的沙沙声。
撑着一把旧木伞的张伯弯下了他老迈的身躯,细心地一点一点观察着这藤架的生长趋势,就怕昨晚的“动荡”吓坏了这株幼苗。
“张伯,起的这么早呀。”
“还早啊,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上去了,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出门去县衙上差了,夜先生也早在书房练字,就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的比城墙还粗,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够”
伸着懒腰打开房门,出现在了院子里的夜洛,都还没来得及和正慈霭的看着她的张伯说上一句话呢。
旁边就已经杀出了一位腰膀都快要有夜洛两个粗的凶悍婆子来。
“得,张婶,您老直说想要我去干什么吧。”
“西街的米铺今天照例是降价的日子,郎君离开前是吩咐过夜先生不能出门,但没嘱咐过你这小丫头片子也一样。现在把头发束一束、衣服换一换就赶紧给我扛米去。”
如果可以,夜洛很想对张婶说一个大大的“不”字,但可惜她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胆儿啊。
心里虽然愤愤不已,可面上却还是灰溜溜地在张伯爱莫能助的眼神下转身跑回屋,听话的乔装成了一个黑脸小伙子后,夜洛就被张婶给丢出屋外去了。
“老姑婆,凶婆娘,母老虎”
张伯和张婶都是傅家的老家人了,傅容都还没出生之前,二老就已经在傅家待了十多年。
尤其是在傅容幼年父母便已双亡后,他这个名义上的傅家家主,其实就是被张伯和张婶给拉扯长大的。
不然就靠着傅家现下都还欠着的那一屁股债,便已经能把当时还是幼儿的傅容给压死了。
所以尽管在名义上,傅容是主,张伯和张婶是仆。
但夜洛知道,傅容哪怕已经记不得了自己双亲的面容,却也不会忘了二老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老把我当牛使吧,真是个老姑婆,凶婆娘,母老虎——”
夜洛一路腹诽着走到了西街,今天是西街米铺照例降价的日子,米面自然供应有限,来的人也早熙熙攘攘地把这块地都给占得没空位了。
“诶,小兄弟,你也是被家里的女人给支出来买米的吧。”
而就在夜洛站在了米铺还未打开的大门前一群黑压压的人头外,正活动着筋骨准备冲进去抢占最佳位置时,旁边忽然冒出的声音差点就让她惊得脚一滑,跌了个狗吃屎。
“诶,大表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我刚刚要是摔出了个什么好歹来,是不是你负责?”
本来就心情极度、非常、很是不好的夜洛转头,狠狠瞪了那罪魁祸首一眼。
“哎哟,小兄弟你可别乱认亲,谁是你大表哥啊。”
此时出现在了夜洛视线里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比她大上那么五、六岁模样的青年,在他那长年被阳光照晒的脸上,现下很是爽朗的对她笑道:“再说了,你年纪轻轻的哪会那么容易就摔出个好歹来。”
“那可说不定。”不然她到底是怎么到的这个鬼地方?
一想起最后意识里出现的那声惊叫,夜洛就觉得头上又满是黑线了。
“小兄弟别生气,这不是等得无聊嘛,我可是早一个多时辰前就来这儿等着了呢。”
“这么早?”夜洛惊了一下。
“那可不是,我在来的路上都看了一轮日出了。”
青年笑嘻嘻的说着,但夜洛却突然安静下来。
是啊,往常这个时候米铺不是应该早就开张大吉了嘛,怎么还会门扉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夜洛不知道的是,米铺的大门不止是现在,今后也再没有打开过了。
日头高照,街上三大姨五大妈们仍然是聚在了一起说着隔壁家没了父母的娃有多可怜、上门对家那小夫妻晚上又打架撕衣服了的闲话。
一切都显得安静又无聊,就和往常那十多年的岁月一般,连一颗小石头激起的波纹都没有。
夜洛闷头走着。
穿过了这片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回到了傅家。
旧木伞就放在了脚边,仍然站在了葡萄藤架旁关心这纤弱得小生命的张伯,因为突然的门响声,吃惊的转头望了过来。
“死丫头片子,你怎么就回来了,米呢?”
张婶自然也是如影随形的出现,叉着雄壮的腰眼对夜洛吼道。
“今天米铺没开门。”但这次夜洛没退让,面色有些阴郁的抬头,看着张婶沉声说道。
张婶一顿,然后忽地就冲了过去,揪着夜洛的耳朵便狠狠转了一圈。
“哎哟,张婶你干嘛啦,好疼的,我错了我错了,快放手。”
“米没买回来就算了,我都还没说你,你就敢先摆一副死人脸给我看?快点跟我进厨房去,活儿还一大堆呢。”
张婶气呼呼地揪着还在大声喊疼的夜洛往厨房去了,而张伯却是在葡萄藤架旁又站了一会儿后,便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微风忽起,经过晨雨的洗涤后,那绿油油的细藤此时似乎是显得更加翠绿欲滴。
天空在雨过之后,好像也更加晴朗了呢。
只是正在被张婶当牛做马得使唤的夜洛,心情可就完全和晴朗挂不上一点边了,张婶怎么就一点自觉都没有,把她一个客人使唤得这么顺手?
“丫头,把这些辣椒都捣碎了,然后装进那个细瓷白瓶里去,知道了吗?”
“还有这个,拿去井边洗一洗,记得洗干净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拣菜,好好的拣啊。”
“死丫头片子,又跑去哪儿偷懒了,还不赶紧回来!”
夜洛憋了一天到晚的怨言,一直也计划着等到傍晚傅容回来之后就要爆发的人,等到正主总算是出现时,她自己却先累倒了。
刚刚从县府回来的傅容,挑了挑眉地在原地看了以着十分不雅的姿势瘫倒在了桌上的某人很久、很久后,就非常果断的转身,安静地往书房去了。
“你要去哪儿?”
但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夜洛阴沉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今天西街的米铺没开门,你知道吗?”
第9章 渔火()
傅容的脚步一顿。
“我是知道他们已经在囤积粮食,可我不知道竟会这么快。”
傅容没有转身,只是在很久后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直直地往书房去了。
这次夜洛没有再叫住他,他也没有再回头。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捶着酸得好像快直不起来的腰起身,夜洛的目光掠过院中纤弱的细藤,看向了院外已经在凋零的那株老桃树。
春天好像才到,却已经快结束了。
“不能再拖,万骑已经入境,如果再不动身,等他们铁蹄一入主东郡,那先生的官身就不再清白,恐会被打上反叛一党的印记,日后建安一行怕不能再去,如今古溪里外又早已都达成一致。先生,情况已刻不容缓了啊。”
古溪,是再留不得。
“夜宴那日,我与蛮蛮打算离去,就是怕我被县太爷荐升一事在日后会成为一个污点,但此时别说古溪了,恐怕整个东郡都已经被封锁,‘离开’二字哪那么容易能做到。更何况,我和蛮蛮还被人伏击了。”
一说起此事,夜云泽的面色就阴沉了下来。
“之容,此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落到山棱线之后的夕阳,发出的最后一道微光,越过粼粼的洛水映进了书房,在傅容俊美清雅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什么都没查到,请先生谅宥。”
“快起来,这有什么好怪罪你的,那晚夜色如此深浓,我和蛮蛮也是什么都没发现,更何况要你事后去查证了。”
夜云泽赶忙扶起了傅容,好笑又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但傅容却没敢看向自己的先生。
“柳大人对我也算得上是有知遇之恩,但这次我临阵脱逃,他怕是气急了吧,此时也早已布下满城的通缉令追捕与我,可也正因如此,那夜想要悄无声息地伏击我和蛮蛮的人,就绝不会是他。”
夜云泽坐到了书案之后,手执笔,慢条斯理地勾画出了一张地图。
“以洛水为界,现在古溪所有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到了四门,想要通过城门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古溪之中现在就没有不识得先生和蛮蛮之人,要想离城,恐怕还得出其不意。”
傅容走到了书案之前,看着那寥寥几笔就已成形的山川地貌,说道:“过几天,舅舅应该会让我负责一批财物送出城去,先生觉得这个机会如何?”
笔尖一顿,夜云泽抬头看向了傅容。
“我们走了,那你呢?”
美丽的少年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屋内的夕阳,烈如鲜血。
先生想让他跟着一起离开,他懂。可他的心意,却没人能明白。
她在,他又怎么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