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传-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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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囊瓦率楚之水师出征,并不昼夜漂于江河之中,而是晓行夜宿,游山玩水一般。每到黄昏,船靠码头人登岸,或支撑帐篷,安营扎寨,或驱赶百姓,腾房倒屋,宿于千家万户。一天夜里,戌牌时分,蘧远刚刚躺下,尚未成眠,忽听街上人声嘈杂,哭嚎声、厮打声、谩骂声乱作一团,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披衣下床,出门观看。朦胧的月色中,许多人正将身着艳丽服装的女子围于中间,一群兵丁正与数名男女在撕扯这位泣不成声的女子,人群外有一老妇坐地嚎哭,边哭边诉,边骂边撞,其声嘶哑,其情凄惨,其泪如瀑,痛不欲生。经打听,蘧远获悉这是楚军夜闯民宅,抢新婚女子供囊瓦淫乐,不由得气炸了心肺,急忙登上了一个土堆高台,居高临下地大喝一声:“楚军将士不得无礼!”这苍老的喊声深夜里显得特别响亮,格外沉重,在场的人全都被镇住了,夜空中,一弯残月在颤抖,稀疏的星斗明灭不定。做贼心虚,楚军将士隐约中瞥见高台上蘧远那铁塔般的高大形象和阴沉的面庞,一个个不寒而栗,为首的校尉胆战心惊地问道:“令尹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当得起呀”
“天塌下来由我承托,与尔等无干,快将这女子放了!”蘧远雷鸣般地吼道。
楚军将士不敢违抗蘧远的命令,放弃了紧拽乱拖着的女子,灰溜溜地离去了。蘧远忙走下高台,向遭劫的百姓赔礼道歉,略作解释。虎口余生的可怜女子扑通跪倒,磕头致破,其父母亦跪倒在地,谢恩不止。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这一夜蘧远睡得既安稳,又香甜。然而,囊瓦却一夜不曾上床。
囊瓦身边有数十名女色,有从郢都带来的,有沿途劫掠的,但他是个喜新厌旧的色鬼,时间一长,玩得厌腻了,便很想换换口味。近几天前进在豫章山区,深山出俊鸟,他很想尝尝山野美味,哪怕酸得流口水,辣得伸舌头,刺激性越强烈越好。昨天来到这山前庄,囊瓦一直心烦意乱。他早已嗜酒成性,晚餐却滴酒未沾,饭也用得极少,不时地向身边的人发脾气,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亦不知这是从何处来的风和雨,只好倍加小心,以免招惹是非。申牌过后,忽得心腹密报,该村今日正有女嫁男娶,那女子长得十分美貌,可令铁石动心。囊瓦闻报,眉飞色舞,满脸阴云一扫而光,急令前去抢劫。鹰犬离去,囊瓦一边盥洗装束,整衣正冠,一边命侍姬铺床放被,待抢来村姑,马上入帐就寝鹰犬们迟迟不归,急得囊瓦坐立不安,他像春天里一头发情的公狗,急得团团乱转,门里走到门外,门外又走到门里。时近午夜,前去抢人的爪牙方败兴而归,一个个像经霜的枯草,耳断头低。囊瓦见鹰犬们赤手空拳,并无猎物,怒火万丈,眼珠子都烧得赤红,像两只烂柿子。他不顾自己的身份与尊严,扑上前去,抓住为首校尉的前胸,搡来搡去,弄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吓得浑身颤若筛糠,哪里还能回答他提出的“为什么”。是一位胆壮的兵丁叙说了原委,囊瓦听后,怒火中烧,急命斩校尉之首喂狗,其余统统收监,以待发落。他欲命人即刻将老不死的蘧远捉来,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可是话到喉头,却又强咽了下去,因为三朝元老的少司马蘧远毕竟不同于一般将领,他不敢贸然行事。每当这种时候,囊瓦便悻悻愤愤,恨自己虽在万人之上,却在一人之下,这个人泰山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倘使上边没有这个人,抑或自己就是这个人,那么便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有谁不服,有谁持疑义,有谁胆敢反对,立即处死,勿需像现在这样顾虑重重,痛苦熬煎了。想到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囊瓦对昭王仰手是天,覆手为地,张嘴是法,闭口为律的金口玉牙垂涎三尺,他面前闪现着那体现至高无上权力的一场场,一幕幕。
第117章 吴国遭灾 楚国进兵(4)()
昭王大兴土木,美其宫室,劳其人民,收全国美女居其间,以资娱乐。群臣不忍心目睹强楚倾覆,纷纷进谏,昭王不纳,连杀数名文武,谏言遂止,不久宫殿巍峨林立,美女若云。
楚宫中豢养群象,而任人民饥寒冻馁,勿加衿恤。有忧国忧民之上卿批评昭王,昭王恼羞成怒,拍案高呼:“推出午门斩首!”喊声未落,鞍马征战一生的老臣倒在血泊之中。
昭王自从纳阎怀远的女儿进宫,册封为甄梅贵妃之后,便整日沉溺于酒色,不再过问国政,作出了一连串误国害民的荒唐事情。有大臣从江山社稷出发,诤谏昭王,述纣王因迷宠妲(dá)己而亡商,幽王因迷宠褒姒(si)而被迫东迁的事实,劝其吸取历史教训,切莫蹈古人亡国杀身之复辙。昭王哪能听进这逆耳的忠言,将国之栋梁车裂于市。
自得了湛卢宝剑,昭王不再言兵,把全部希望寄托于天意,整日沉醉于霸诸侯,王天下的幻梦之中,似乎楚国已经真的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了。有忠贞之臣委婉讽谏,指出这是吴国施行的釜底抽薪之计,长此下去,楚必无抵御外患之力,一旦吴全面兴师伐楚,楚必危如累卵。忠臣诚心进谏,昭王却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罪将其投于汤镬(huo)烹之。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楚昭王信谗贪杀,罪恶昭彰,囊瓦却仰慕垂涎,可见他们乃一丘之貉。在这妄杀忠良的过程中,智谋之士纷纷奔吴而资敌,吴王均一一信任之,委以国政。两相对比,吴国怎能不由弱变强,楚国又怎能不由强变弱。
次日登船,囊瓦不仅不责怪蘧远,反而设宴款待,深表谢忱。囊瓦说,由于蘧远阻挠,才未使自己铸成大错,此恩匪浅,没齿不忘。蘧远虽满腔怒火,但囊瓦能主动谢罪,也就烟消雾散了。是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使是古圣先贤,总有美中不足之处,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倘囊瓦能从此洗心革面,仍不失为一位好令尹。
当日夜晚,又宿一港,蘧远刚入梦乡,忽有人闯进房间。他们是囊瓦的心腹侍卫,奉囊瓦之命前来结果蘧远性命,暗杀后抛于江中,弄个神不知鬼不觉,让蘧远从此销声匿迹。待战后凯旋回都,禀报昭王,就说蘧少司马于激战中失踪,既消了心头之恨,又不会被群僚痛恨。可惜囊瓦的这两位心腹侍卫,他们的良知并未丧尽,不忍心害一个劳苦功高的老臣,放了他一条生路。
蘧远谢过救命恩人,隐遁深山,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囊瓦统帅他的水师,出了豫章山,进入长江,江宽水深,乘风破浪,顺流而下,直奔吴国而去,沿途洒下了数不尽的血腥与罪恶
第118章 巧设埋伏 频派使臣(1)()
第二十五章巧设埋伏频派使臣
却说囊瓦统帅楚国水师,过豫章山而入长江,江宽水深,乘风破浪,顺流而下,在血腥与罪过中前进,直向吴国奔去,一路上竟未遇到一股敌军拦阻与袭击,全军将士的心像这大江之水一样兴奋激荡。不知航行了几天几夜,一天凌晨,宽阔的江面上烟笼雾罩,东方的启明星在有气无力地闪烁,贼头鼠脑地隐匿,很快消逝在橘红色的晨曦中。云蒸霞蔚,红光升腾弥漫,染红了山,染醉了水,染羞了田园和村庄。一轮红日涌出水面,轰然有声,隆隆滚动,她又圆又大,娇羞妩媚。尽染的江水波光粼粼,像巨幅绸缎,铺于广袤无垠的原野上,平滑,绉缬,闪耀。辰时过后,烟消雾散,天高云淡,波平浪静,苍鹰翱翔,水鸟嬉戏,楚之舰队像水中的游鱼,倏然远逝。将抵庸浦(今安徽省贵池),望见吴水师正溯流而上,很显然,这是前来抵御楚军进犯的。囊瓦闻报,登上甲板,举目瞭望,见吴军阵容整齐,气势浩大,虽然是逆风溯流,但其速不减,颇以为得计。见敌军势力强大,囊瓦为何反倒得意呢?与楚相比,吴国小兵寡,既然悉其舟师以拒战于江中,其驻桐的陆军也就有限了,公子繁正率陆师出淮,从六安入舒鸠以袭桐,必将如入囊探物,马到成功。然后挥师南下,与囊瓦合击吴水师于江上,一举全歼之。浩浩大江自西南而来,过乌沙后分为三支,流数十里后,未到梅埂又合而为一向东北流去。囊瓦喜形于色地部署迎敌,欲将吴舟师控制在从乌沙到梅埂之间这广阔的水面上,困而不战,待公子繁袭桐南下后,水陆夹击,吴水师必成瓮中之鳖,可不费吹灰之力,战而胜之,抑或不战而自毙。当然,这只是囊瓦的一厢情愿,战斗的进程未必能像他想像的那样随心如愿。
公子繁所率之陆师,在进军的过程中遇到的麻烦较多,不似囊瓦所率水师那样顺利。第一,路途遥远,首先北出淮河,然后折身向南,可谓劳师袭远,将士疲惫,士气不振,此兵家之忌也。第二,沿途非山即水,极少平川,等赶到目的地,兵士们一个个瘫鸭一般,如何还能够再厮杀战斗。第三,足之所履虽系属国与附庸,但由于楚对他们素来实行暴政,轻杀戮,重赋敛,致使各国人民饥寒交迫,怨声鼎沸,因而楚军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坚壁逃匿,致使楚军的粮草与兵员得不到补充。不仅如此,楚军还时常遭到各地百姓的阻击和偷袭,这些百姓并非出于政治或军事目的,不过是为饥寒所迫,想捞一点物质利益,聊救燃眉之急,自然也有出于义愤和仇恨而战的。楚陆军于长途跋涉中频繁应付小规模战斗,既至过了六安,已成难穿鲁缟的强弩之末了。过了六安东南行,百里之遥便是舒鸠。舒鸠至桐,群山起伏,层峦叠嶂,前进更加艰难。一日,正行之间,忽闻探马回报:前边不远的山头上,插有“孙”字帅旗,山下的路口上,有持利刃的吴国兵丁在徘徊。公子繁闻报,不敢继续前进,下令全军倒退十里,择地安营扎寨,以观动静。
安营既毕,将士休息待命,以解多日连续行军打仗之困乏。公子繁连派数股密探,化装分头侦察,有的扮成山野村夫,有的扮成持枪背弓的猎人,有的扮成背竹篓持刨锄的采药汉。大约因吴军在此地驻扎长久之故,他们的哨兵对当地百姓出入山谷并不盘查,甚至还亲热地打着招呼,叙几句家长里短,彼此毫无隔阂与戒备,因而楚之密探得以漫游各地,控制了吴军的全部情况。综合分析这些情况,公子繁得出了这样几条结论:第一,舒鸠地区虽有吴军驻守,但数量不多,这与姚氏兄弟所言,不差毫发。第二,自舒鸠至桐,只有一条通道,沿途吴军无埋伏。第三,吴军将士人人厌战,个个萎靡,牢骚满腹,怪话连篇。第四,吴军久驻舒鸠与桐,与民为敌,当地百姓不提供粮秣给养,需从遥远的后方运输,难以接济。因而将士常处饥饿之中。何以见得?证据有二,一是吴军狩猎而食,侦探见两队兵丁为争一只猎物殴斗起来,互有伤残;二是侦探多处发现吴军杀马充饥。公子繁欣喜若狂,放声长啸道:“天助我也!”他急命杀猪宰羊,犒赏全军将士,酒足饭饱之后,拔寨起队,直逼吴军扼守的隘口险路。
这里是大别山和霍山的余脉,山体多由石灰岩构成。自六安向东南百余里,多是湖泊与沼泽,过了舒鸠不远,高山突兀,连绵西北。凤爪山拔地而起,三爪成品字形对峙而立,爪间有两条深谷,名凤爪前谷与凤爪后谷,谷成簸箕形,前宽后窄,行十余里,两谷合而为一,统称凤爪谷。谷深林密,山高坡陡,人行谷中,不见天日,阴森可怖。谷内地势复杂,时而宽,时而窄,宽者可容数百人集会,堪称广场,窄者侧身通过,亦需屏息敛气;时而弯,时而曲,时而折,时而回环往复,迷魂阵一般;或激流飞瀑,或潭深莫测,或沟涧纵横,或溶洞深邃相连。这样的深山幽谷,莫说短时间的侦察,即使世代居住于此的舒鸠人,也难摸清其底细,穷究其奥妙,更何况吴军奉孙子之命,尽做了些假象给楚军看,因而楚军侦探所获,纯系虚妄不实之情报。
楚军来到凤爪山下,早有吴军将领率部把住前后谷口,严阵以待,其势犹如把关守城一般。公子繁命先锋官越上前讨敌要阵,越奉命,急令御手驱车上前。中国古代,在战国中期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前,多用战车冲锋交战。这种车子不小,四匹马拉一辆,称为一乘(shèng)。车上至少有三个人:一个人驾车;一个人站在左边,专门放箭,射远处的敌兵;一个人站在右边,专门舞弄长矛,杀近处的敌兵。一个国家的大小强弱,往往以拥有战车的数量来衡量,拥有千辆兵车者称为“千乘之国”,拥有万辆兵车者称为“万乘之国”。提起先锋官越,读者并不陌生,伍子胥衔冤过韶关时,他就已经亮过相。后来楚越联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