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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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谈到如何对待淮河流域的诸多国家时,孙子指出,不能像楚国那样武装占领这些国家,而要亲爱他们,与之友好,保护东夷民族的利益,要将这些国家和民族的人民视为自己的同胞骨肉,关心其温饱,过问其疾苦,为之兴利除弊。
当谈到如何战斗时,孙子指出,每战都以消耗和疲惫敌人为目的,要采取秘密和神速的行动,出其不意地袭击敌人,闪电般地解决战斗,切莫恋战,要力戒拖延和临战分散兵力。要牢牢掌握战役和战斗的主动性,要像疾风流水一样奇袭敌人,搞得敌人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草木皆兵,不得安生。要特别注意战斗的灵活性,采取巧妙的办法,去欺骗、引诱、迷惑敌人。我们绝不久留一地,行踪诡秘,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地改变自己的位置,让敌人摸不着我们的行动规律。孙子说大家都见到农夫打场吧?手中牵着长长的缰绳,缰绳的另一端拴着牲畜,驴,马,或者是骡子。农夫立于场心,十分悠闲自在的样子,随心所欲地移动着脚步,旋转着身体,牲畜则在外圈拼命地奔跑,倘遇到懒牲畜不肯尽力,则狠狠地抽它几鞭子,它便不得不奔跑如飞了,久而久之,自然要疲惫不堪!今番兴师,我们就是要学农夫打场,不过,我们手中所牵的,不是俯首帖耳的牲畜,而是强大的楚国。
部署妥当,孙子坐镇钟吾(今安徽省凤阳东北)遥控指挥,首先派夫概与专毅将三分之一军伐夷(今安徽省亳县东南)。
半年前,孙子率吴师伐钟吾与徐,播下了仁义的种子,如今,淮河两岸已繁花朵朵,硕果累累,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赞颂吴师的仁义之举,孙子被传诵成神奇的人物。这便是夫概与专毅率师伐夷时的气候,军队在这样的气候中行进,犹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蚓钻土中,畅通无阻。吴军所到之处,百姓箪食壶浆相迎,载歌载舞欢送。每宿一村,农民们纷纷将最好的房屋腾出来,让吴军将士遮风避寒;有的自己露宿街头,将房间床榻倒给吴军将士,让他们暖暖身,歇歇乏,以便次日重踏征程。人们的感情是相互沟通、彼此交流的,这沟通与交流常常是默默地、不知不觉中进行,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各地民众之所以待吴军将士若亲人,是因为吴军将士视东夷百姓为父母。他们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时值金秋大忙季节,吴军将士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争先恐后地帮农民抢收抢种,或收割,或运输,或播种,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常常连水也不肯喝一碗,许多徐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都夸吴军是天下最讲仁义的部队。
连年战争,连年水患,害得淮河流域的百姓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他们虽拥戴吴军,赞颂吴军,却拿不出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来慰劳吴军。孙子兵法的第二篇明确指出:“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然而,耳闻东夷人民嗷嗷待哺之声,吴军不仅不忍心从他们中间征集一斗粮食,反而自己勒紧裤带,将节省下来的粮食周济挣扎于死亡线上的饥民,围绕着粮食问题,发生了许多令人泣下沾襟的故事。
第91章 三师敝楚 周旋致敌(2)()
庄梦尧是吴军中的一位中级军官,一日率部来到刘集镇,看看天色将晚,下令在镇上暂住一夜,明天一早赶路。这是一个近二百户的大村镇,村民们听说吴军要在这里过夜,纷纷腾房倒屋,为的是不让吴军将士风餐露宿。庄梦尧与他的卫兵被安置在刘国良的家里,据说国良媳妇干净利落,家里的卫生条件最好,因而才把吴军长官安置到这里来住。村子里的一位长老延引他们来到刘国良家—三间正房,两间东厢,独门独院,坐落于村镇的东南角,甚是僻静。国良媳妇头蒙葛巾,腰系麻裙,将笤帚绑在竹竿上,正在打扫东间的尘灰。张眼一看,便知道这是个爱洁净的女人,虽穿的是麻衣布裙,且打了三五处补丁,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她稍高的个,二十出头年纪,眉眼长得十分俊俏,但却罩着忧郁的阴影;肌细皮白,却并不水灵,倒是满面憔悴。这一切,毫不掩饰地向客人表露了她的艰难处境和不幸遭遇。她寡言少语,长老向她介绍客人,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算作欢迎。此后,庄梦尧不发问,她便默然不语,只是不停地干活,尽量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让客人能够有个舒适的环境休息,美美地睡上一夜,解困歇乏。
刚跨进当院,庄梦尧听到有几声婴儿的啼哭从西间传出,不用说,这是女主人的爱婴,他们母子住在西间里。进得屋来,在女主人打扫房间的过程中,又不断有婴儿的哭声从西间传出,那哭声甚是微弱,断断续续,有气无力。长老曾再三敦促女主人给孩子喂奶,屋子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必再花费工夫了,但女主人总是苦涩地一笑说:“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他奶奶正抱着他呢”掌灯时分,仍不见男主人刘国良归来,庄梦尧不禁提及。听客人提到丈夫,女主人泪如瀑流,悲痛欲绝。原来,半年前徐君兵败后迁都于夷,征集大批农夫为其赶筑新城。其时刘国良正患着肺痨,咳嗽直至吐血,亦不得免,被提去不到两月,惨死于运石途中。眼下国良媳妇正支撑着这个门户,上有百病缠身的婆母,下有刚满周岁的婴儿,一家三口的生活重担,全都压在这个可怜女人的肩上
半夜时分,庄梦尧被一阵撕肝裂胆的哭声惊醒,侧耳细听,哭声来至西间,而且辨得真真切切,是国良媳妇在哭。他急令卫兵披衣起床,到西间去问个究竟。但是,西间的门拴得紧紧的,喊不理,叫不应,敲门更无济于事。庄梦尧意识到凶多吉少,急忙爬起身来,胡乱穿好衣服,闯至西间门前,大呼小叫,门总是不开,国良媳妇听到庄梦尧的呼叫声,哭得更加惨烈。为防不测,庄梦尧与卫兵一起飞脚踹门,将门栓踹断,闯入西间,不禁毛骨悚然,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皮包骨头的男婴蜷曲在祖母的怀里,祖母则横卧于杂物之中的破席上,祖孙二人活活饿死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储藏室里
他们一家三口原住东间,西间是久不动烟火的仓库。为了将好房间让给吴国军官住,国良媳妇才将这一老一少搬进了西间,不料他们竟丧生于此。丈夫离去时,国良媳妇就曾萌生过“一死了之”的念头,但她是个善良的女人,不能那么自私,那么狠心,撇下老的小的不管,只图个人清闲。如今好了,上无牵,下无挂,她断绝了人生的一切希望。她决心随婆母和孩子同去,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到另一个世界去也需有人服侍照料,老的需要她孝敬,小的需要她拉扯。而且她断定,这祖孙二人的脚步决不会快,因为小孙孙尚需老奶奶抱着呢,也许此刻正在前边不远的什么地方歇脚,自己紧赶几步,便可扶老携幼而前了。她手中的绳子扣已经结好,正当往脖子上套的一刹那,庄梦尧和他的卫兵破门而入了。
目睹这惨状,耳闻这控诉,庄梦尧心如刀绞,肝胆淋漓。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忆起,昨天刘家不曾开伙晚餐,原来他们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事实上,这一老一小已经三天粒米未曾沾唇了。昨天晚饭庄梦尧吃的是白米饭,清炖鳗鲡,卫兵端来了一小盆,吃了不到一半,盛下的全都退了回去,当时,哪怕送他们祖孙一小碗,也不会落得这般悲惨的结局他在恨自己太自私,太粗心,当自己咀嚼美味佳肴的时候,为什么竟想不到刘家三口是否有米果腹呢?从这个意义上讲,这祖孙二人的惨死,自己也有着不可推卸的罪责。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痛心,他在抓自己的头发,砸自己的脑袋,撕址自己的衣襟,他真想剖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五脏六腑,统统抛给狗吃
庄梦尧一宿不曾合眼,他在盘算怎样安葬刘氏祖孙,如何抚恤可怜的国良媳妇:他拟就了一个本部将士按人定量,节约口粮的计划,以便随时赈济东夷饥民;他正策划着怎样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激励将士们对徐君章禹的满腔仇恨,使讨夷烈火越燃越旺。
第92章 三师敝楚 周旋致敌(3)()
春秋以来,征战频仍,人口大量死亡,兵员奇缺,吴乃小国,常处楚之侵凌中,自然也不例外。青年应征入伍,多未经过严格的体格检查,故而战士的健康素质较差。某部有一战士贾殿魁,本来体质就弱,加以军旅生活既苦且累,衣食无节,健康每况愈下,常于行军途中病发,先是浑身大汗淋漓,继而昏迷不省人事。该部夜宿战庄,轮到贾殿魁子夜值班站岗。站岗不同于行军,行军与战友们同在一处,一旦发病,必有照应与救护;站岗则孑然一身,尤其是深夜,突然躺倒,僵卧如死人,无人发觉,无人报信,倘遇严冬,必将被活活冻死。眼下正值仲秋八月,倒无冻死之忧,然而嗅觉灵敏的恶狗蜂拥而来,将贾殿魁团团围住。春秋战国时的狗不同于别的历史时期,每打一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这狗都是吃腥了嘴的。即使不打仗,也常有饿殍横于道路,供其美餐。战庄的野狗已经是久未尝到人的腥味了,忽见有尸体躺于村头,自然是喜出望外,相呼而来。狗和人一样,为利而争,为生而斗,它们同样也是有派别的。今夜所来之狗,不知共有多少派别,尚未达到分赃不平的地步,便相互咬了起来,其斗激烈,其声尖利,既吠且嚎,静夜里尤显得凄厉可怖。这异乎寻常的狗吠声惊动了住在村头的战得利老汉,他急忙披衣起床,开门观望,见状不觉一愣,急忙返身回家,操起一把雪亮的铁锨闯出门去,挥舞着铁锨奔向这群激烈争斗的野狗
野狗披驱散了,地上的“尸体”被抬到了战老汉的床上,因为他虽已被狗撕狼掠,遍体鳞伤,但却仍有一息尚存。从衣帽上的标识和手中的武器老汉轻易地判断出这是吴国的士兵,眼下最要紧的是拯救这位可怜士兵的性命,一要喂他些吃食,二要请医生诊治。穷乡僻壤,深更半夜,到哪儿去请医生呢?只好挨到天明再想办法。从那干裂的嘴唇和遍身汗渍看,他很可能患的是怯病,因出汗过多而虚脱,因此当务之急是给他进食。可是这样死挺挺的,唇尚难启,如何能够饮食呢?战老汉命老伴熬了一碗小米稀饭,用筷子蘸一点抹到唇边,他的唇与舌似都在动,只是这稀饭太稠,他无力吸抿,故而这饭米总在唇边转悠,难以入口下咽。战老汉将贾殿魁抱在怀里,一边喂饭,一边喃喃自语道:“现在如果有一碗奶就好了”
立于一旁的老伴应和着说:“是呀,一碗奶下肚,能救人一命。可是,咱家里无吃奶的孩子,到哪里去弄奶呢?这也太要缺货了。”
十三岁的小宝跟着爷爷奶奶睡,眼前的事态早已把孩子吵醒,小宝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说:“咱家的大羊不是生小羊了吗?羊奶不行吗?”
“还是俺小宝聪明,将来一定有大出息!”爷爷奶奶齐声赞道。
是孩子启发了老人,于是急忙到羊圈里去挤奶,烧开了,喂给吴兵喝,又给他擦拭伤口,上些刀伤药,直忙活到雄鸡报晓。
第二天,吴军开拔,离开战庄,贾殿魁仍留在战老汉家调养。
天有不测之风云,谁也不曾料到,时令已过秋分,江淮地区竟下起了暴雨。老天阴沉着险,一连数日不开眉眼,大雨如注,不分昼夜,山洪暴发,江河横溢,千百万人民即刻堕入灾难的深渊。润河、颍水、西肥水、湔水、浍水、沱河、濉河,千支万派,一齐注入淮河,因而淮河自古便是华夏大地上的一条害河,早在上古大禹治水时,它就是治理的重点,可是时隔一千五百多年,淮河水患不仅没有被根除,反而越演越烈,给沿河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天久雨不晴,处处汪洋,步步泥泞,给行军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阻力和困难。目下夫概所率,多是陆军,兵车为主,少有船只,忽遇洪水泛滥,前进犹龙行高山,虎游深潭,艰难的程度,不亚于登天。本来可沿途征用民船,可是眼下,船是民赖以为生的工具,夺其船只,便是杀其生命,被誉为仁义之师的吴军,岂可行此不义之举!不仅如此,面对河堤决口,房屋被淹,庄园被毁,人为鱼鳖的严酷现实,吴师是急于行军伐夷,还是投于抗灾抢险斗争,救民出水火,解民于倒悬呢?吴王远离,孙子居钟离,来不及请示,经过再三权衡斟酌,夫概与专毅决定取后者而废前者。这样做,肯定要推迟伐夷的时间,也会使吴军处于疲惫状态,与敝楚、误楚的宗旨背道而驰,但却能取悦东夷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