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释天(弈修改版)-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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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大帝轻咳了几声,另提了一事,“唉,说正事说正事。这下界异动与五元不常着实令人头疼,可大可小啊。镜月,九宸属你掌管,五百年大会也由你主持,这事的迹象除了东王公,就属你知道得清楚些。眼下,昆仑已行,怎么走下一步呢?”
水镜月抚了抚袖沿,低头沉吟了会儿才抬起头来,眸光一掠众人,都是一副虚心听教的样子,犹以地后最切,不由一笑,“诸位不必焦心,镜月早有安排,这昆仑巡视,显帝君二后德威,无非二者,非剿即抚,下界异动如若仅为个因叛天,自然可平。”她顿了顿,笑意微收,眸光变得有些深沉,“如若与五元不常关联密切,那便有些棘手了……帝君,王母必是早已备下仙醪琼浆,怎可辜负?还是坐下来再谈吧。”
第三十六章
日间,鸢尾一得了空,就跑去找伏羲与羲和所控的昆仑日月双轮机关,想搞明白所谓的日升月落究竟由什么控制。但是找遍了整个昆仑还是啥也不知道。折腾了一天,只来得及赶上晚宴的最后一道仙脍。稀里糊涂地吃了点,他又打探到些好玩的,但寻着道去‘望尘崖’俯瞰了许久,终因岚气氤氲,什么也看不见而放弃。
是夜,鸢尾独自一人傻傻地看了半宿飞速移动的星辰,又回到卧房,听着珠树清脆的鸣响,鸢尾怎么也睡不着,便跑去骚扰万事通的白泽。
“白泽!白泽!你说,我们这会去哪儿?”鸢尾揪了几片白泽的羽毛,将人痛醒后就鸠占鹊巢地占了人家的床。
白泽是个老实人,看着鸢尾躺在他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手上还玩着刚从自己身上拔下的羽毛,也没多气,只是愣了片刻,才答:[玉京山吧。]
“玉京山是哪儿?”
白泽搔了搔方才被揪痛的地方,想了一阵才道:[那儿仍处天界,是大罗天境下。有群叛天的妖兽毁尽了八棵七宝树。震动三界,照理应该先去看看那里的。]
“七宝树?就只长了八棵?”
[七宝树是玉京山上的神树,一株弥覆一天,八树即覆八方大罗天,是圣树。]
“大罗天?咦?我听说大罗天只有修行登峰造极的大神才能登临的圣境啊,怎么这群小妖也……”
[呵呵,妖兽是瞧不见,但能毁树呀。虽然毁了七宝树也不是真能出什么事,但毕竟意义非凡。]
“也是。”鸢尾也跟着叹了声,忽然想起了一事,脱口问道,“白泽,你知道胡灵么?”不知为何,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胸口就热辣辣的,像是有口热血要喷出来似的,令人无法抑制的激越。
[胡灵?]白泽顿了顿,神色变得异常肃穆,在鸢尾期盼的眼神下想了半晌,[不知道。]
“靠!那你还玩深沉?”鸢尾泄气,不禁想骂人,但看白泽的神情也不像在耍人,“你真的不知道?”
[嗯,这个名字早在冥渊那儿就听过了,近些日子我也遍查天纪,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名字。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这一定与天运九千九百周时的劫数有关。]
“说清楚点!”鸢尾一听有大秘密,一咕噜就翻身坐起来。
[那大概发生在天帝纪年以前,也就是六帝还未执掌三界的时候,传说有一个天运九千九百周时的劫数,这个劫数使得天地翻覆,河海涌决,人沦山没。白尸飘于无涯,万类悲于洪波,当此时,万恶与神灵同绝,神魔灭迹,八荒四极,万不遗一……这是我在嫏嬛府第偷看了《石碽》,才知道的。]
“这么神秘么?”鸢尾咂舌,“那有说胡灵是谁没有?”
[没有。]
“切。”鸢尾泄气,又倒回床上,二郎腿一翘一翘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想起这一劫,他又想到了屡屡被人刻意回避的另一件事,他眼眯得细细的,忽然一笑,“也罢。那你就给我讲讲她以前的事吧。”
[以前?]白泽忽然凑近身子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不,或许已不再是少年,也有近十年了吧,这当年逞强斗勇的少年真的有些不一样了。然而要说不一样,白泽又想不出来,只觉得若是十年前,这小子说“不”,那不过凭一股气,而现在,只怕是真的能够做到了。这于上神――对于鸢尾来说的灭族仇人,究竟是好是坏呢?为什么上神竟把她水系的所有法门悉数都传给了他呢?是要示之以恩、动之以情?以上神的脾性,会如此低就么?还是念着天一池的旧情……
“嘿!想什么呢!”鸢尾一双漂亮的眼睛晶晶发亮,像是北天最亮的星子,有股纯然的吸力。“她这么冷冰冰的,是不是打出生就这样了?”
[冷冰冰?你是没见过。]白泽看看这双眼睛,忽然心头一软,就叹了口气道:[上神,只怕从三千年前那一役后便再没动情动性的事了吧。]
三千五百年前,那时地纪阴蚀还未到来,天界也盛世太平。这个时候的水镜月不过是初至九司的小仙,仙阶低,神职也低。但她却是由天界最高大神――浮黎元始天尊亲自拉着手带上天廷的,连六帝二后都对这小丫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宠爱与纵容,才初至天界就将最是清静灵秀的上林殿给了她。
九司的要员就算不瞧着浮黎元始天尊的名头,也要瞧六帝二后的脸色,再加上她本身活泼讨喜,个个都当她小妹妹似的照顾。
这等加护自然方便她在仙界为恶,偷仙丹盗神草这都不值一提。烧了天马苑,让玉帝出行只得驾那秃了一圈毛的俊马也算芝麻点大的事;大闹冥府,差点弄干了忘川也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当她把太上琼清金阀上宫授予东王公的《宝经花玉诀》偷出来玩,不小心损了半块时,事情有点大条了。
虽然东王公也没忍心罚她,其余五帝二后自然睁只眼闭只眼,权作不知情,但毕竟是宝贝东西,不同于仙丹妙药。再这么闹下去,只怕玉帝的御榻也得被她整蹋了不可。
也正在这时候,地纪阴蚀,天地大变。其实,那不过是妖界魔界携手与仙界为敌,所取不过是制命天地的权利。天界因一时不察,节节败退。六帝二后想了又想,也实在是外患紧急,便将她放到了除魔的前线,当然也是精良部队跟着上。
谁知这一放还真放准了!那魔头就是水镜月以前的死对头,这可将整人整事的脑筋全动到与妖魔界大战上了。
虽说掌管神霄雷部的紫微大帝不敢放她去打,但水镜月自有她的法子,偷了兵符,又施法放倒紫微大帝,再假传令符,率天兵天将出奇兵,打得妖魔联军落花流水。接着乘胜追击,一时也真是节节大胜,挽了颓势。
这连着一月的胜利,让六御三清都刮目相看,从此,兵符下放,封了上神,紫微大帝直接让出元帅之位,将主司万雷之法授予,一旁观战分析去了。军中更是奉水镜月为尊,个个拜服,只听她的令,也只守她的命,哪怕是紫微大帝这顶头上司来了,也不敢离守。
然而,就在水镜月建立起无上威信与功勋时,她这一生中的重挫也尾随而至。天帝纪年六千四百七十八年,水镜月率骑阵将军,排星布阵,布骑官十星、从官三星和车骑三星,打掉了敌人的库楼十星,又奇袭了青丘与东瓯。
天军与妖魔联军迎来了第一次主力相会。水镜月从来不讲什么公平对阵,早早布置了埋伏,设了阵法,看着先头部队一过,骑阵将军就请命是否出击。
水镜月正想发令,忽然眼尖地扫到几抹熟悉的人影,她心里一奇,但转念想了想,又像是忽然明白了。回头就冲着骑阵将军一摆手,“撤了!去阵前说话。”
“哎?”
水镜月根本不管他跟没跟上,径直策马到了先锋部头,原本正要擂鼓助威,准备交锋的雷令使者,见到水镜月一下就傻了眼,不是说好、说好……
水镜月一扬手,擂鼓手立时停了擂鼓。“无我号令,不许出击!”
坐骑宝马轻尘飞扬,直驱敌阵,两方人马都惊异起来。直至敌阵前一丈许,她才勒马停步,扬脸笑了下,“给你们铅华、百甲让个道!”
众人都愣,两个身影正欲跃出,却见他们的主帅先从阵中跃了出来,“小镜月,好久不见了!可真是长大了!”
水镜月一下冷了笑脸,骑下立时弹了前腿,一团沙就袭向了来人,那人一避。水镜月见没踢中,当即冷哼了声,“臭王八蛋!我没跟你讲话,你滚开!铅华!百甲!再不出来,我就移平你们这伙乌合之众!快滚出来!”
“哼!水镜月!你不要太嚣张了……”一绿衣女子藤蔓奇袭,想来暗的,却被水镜月一记手刀,击回了法术。
“阿水!”
醇厚间微透清越的轻呼传来,令水镜月心中着恼,只是手中待要还击的法术终是收了回来。“哼!你个藤树精,小心我拔光你的头发!”
“阿水,你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百甲一身盔甲,胖敦敦的却威风凛凛,此时跳将出来,一打量旧友,倒是满脸笑容。
水镜月瞧着他这般模样,脸上马上露了笑,“看来给你的家伙都用上了啊!”她眼珠子一转,扫到正扶着绿腰的铅华,唇便抿了下,又回头看看自己傻在那儿部队,薄红的唇便撅了起来,“我道你们干什么正事去了!谁知道你们却去帮他!”她愤而一指敌营主帅,但眼却半角余光也不瞥,“你们不知道他怎么欺负我的!你们几个没义气的!绿腰个没良心的就算了,铅华!百甲!你们居然也帮他!”她嘴一扁,极是负气。
百甲一皱眉,不由望了望主帅,当下有些讨好地冲她笑,“哎呀,阿水,别孩子气!那也是喜欢你不是……”
“鬼才要他喜欢呢!有那么喜欢人的么!”水镜月马上瞪他,“反正这臭王八蛋我是打定了!你们几个都趁早离开他,不然我一块儿打……”她等了等,见他们几个都不吭声,不由心中恼了,“哼!不就是个救命之恩与个藤树精么?我把他们一起抓来不就得了!”
“呵呵,小镜月,这可不许你坏我的大事啊!我是喜欢你,但也不会由着你乱来,要动真格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话声一顿,又轻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吃苦就是。小镜月,来我这边吧。我保证你会喜欢上我,离了我都不能活!”说罢回头扬声一笑,额前火红的头发便迎风而动,魅惑非常。
底下那帮子士兵听到这话,齐声起哄,齐齐拍手唱道:
“春花香,想夫郎。骑白马,追过塘。塘水弯,种红连。莲花开,两相爱。妾手亲绣并蒂莲,合欢花香郎窗前。郎啊郎,何时送我结媒雁!”
水镜月气得脸色发青,额间的银芒大盛,却硬是没动,跳下了马就一脚狠踹了过去,“荧惑!你个死王八蛋!我踹死你个王八蛋!看你再敢胡说八道!臭王八蛋!”
荧惑哈哈大笑,俊眉亮目中无一不闪着耀目的笑意,飞扬夺目。他也不还手,只是躲。两人一个踢一个逃,把天军人马都看傻了眼,而妖魔联军却个个拍手叫好,甚至有人冲着水镜月喊王妃,更把水镜月气得浑身发抖。
百甲与铅华也负着手看乐呵,看着两人直打了一整天,日头落了才被各自的部众劝回去。于是,这场原本的副决战就此不了了之。
“我要灭了他!一定要灭了他!”水镜月一回营就开始暴走,把一营的大将都撂在那儿。
众将都摸不着头脑,副将倒是冒了一句:“我看上神与那魔头似乎有些、有些……”
“你小子什么意思!”骑阵将军立时就揪住了副将衣领。
“没、没什么。”副将立时讨好。
“哼,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上神自有她的决定!”
副将软在角落里,但眉目暗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镜月这边也想定了主意,眉目飞扬,艳若云霞,璀璨明媚,“骑阵将军,你们都过来!”
“大王,阿水惯出怪招,从来不顾什么战法战术,您可一定要提防小处。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地方,但阿水的话就说不准了。”百甲将好友习性出卖了个彻底,但末了却又犹豫。“只是……”
“大王,阿水聪明,只是有些刁钻,您、您若是喜欢她,就不要伤了她罢。”铅华也颇有犹豫。
荧惑撩了撩前额那簇红发,轻轻一笑,狂狷得与水镜月有得一拚,却又别有魅力,像是一块妖异的红玉,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要接近。
“放心!我还舍不得呢!这妮子那会儿就刁钻得紧,把墟界整得鸡犬不宁,听说到了天界也差不多,今儿见了,原来半点没改!”他似是极为开心,忍不住那笑,“总有法子让她变得乖些!”
当日一说,几人都哈哈一笑,但谁也没料到,这话落了不过几年,水镜月竟真的敛尽了轻狂刁钻,改了个彻头彻尾。
两方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