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叫我樱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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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小学的第二天,奶奶死了。这以前我对死亡一点概念都没有。
那天早晨,从闹吵中醒来的我,发现二叔家里来了好多人。
小时候的我爱美,有这么多人来得赶紧打扮打扮,就想着找奶奶为我扎小辫。奶奶可喜欢给我扎小辫了,另外她还喜欢胳吱我,抓我的腋下或挠我的脚心,看着我笑得前仰后合躲躲闪闪的样子,奶奶就会咧着缺牙的嘴高兴。
奶奶也怕痒,我反过来一挠她的脚心,奶奶就会乐得上不来气,就会告饶。
奶奶躺在地上,身上蒙着个白被单,一双干巴巴的脚掌露在外面。我不相信奶奶会说没就没了,就偷偷地挠奶奶的脚心,我想只要这么一挠,奶奶或许就会坐起身来,咧着豁牙子嘴呵呵地笑个没完。
可不论我怎么努力,奶奶都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我这才觉出了问题的严重,开始放声恸哭起来。
或者我现在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那么会有谁来挠一下我的脚心?
妈妈会知道这些不?她会知道她的女儿正孤零零的,躺在这间空荡荡的房子里面,烧得浑身发抖,连自己是死是活都还不清楚吗?
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是被什么车撞的撞到哪了?爸爸会不会拿上卖我的钱去救妈妈呢?还有弟弟,这么些年,就没有听弟弟说过一次吃饱了的时候。
弟弟肚子吃不饱,却不耽误他学习好,他聪明着呢,每次都能很轻松地考第一名。
将来弟弟一定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一定会的。
那黄脸女人也过来看过几次我,还端来一碗鸡蛋水送给我喝。我很是感激,眼泪差点没流下来。
对于绝望当中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慰籍,都会令人倍感亲切难以忘怀。
可那女人紧接着的一说话,就顿时让我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那黄脸婆说:“你快些好了得了,总这么躺着也不是个鸡巴事儿啊,家里的活儿总不能都让我一个人干吧?这家你们也是有份的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那五千块钱就又打水漂了”
操她奶奶的,她说的根本就不是人话!
你让我死我就会死吗?你不让我活我就活不成了?
我才不死,我偏要活下去!
那天我让过来看我的栓柱挠我的脚心,初时栓柱不肯,但架不住我目光中的执着,那执着有些恐怖有些骇人,他就小心地伸手挠了几下。
我咧嘴笑了起来,我感觉到痒了,我还活着!
我下决心一定要活下去。
我的牙齿开始松动,我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脱落,我下身那两条很深的伤口,由于胡彪一次次的蹂躏而发炎化脓了这些都没什么,这些能算什么呢?
我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到能看见妈妈!活到能看见弟弟上大学!我要快些好起来。我时不时地摸摸那张五块钱纸币,那钱就揣在贴身处。
我要给村长家打电话,我要找村长的儿子问一下自己家里的情况。
我的倔劲来了,开始吃东西。不论是谁端来的什么食物,我都强迫自己大口的吃,赌气一样将之吃光。
我的做派让那黄脸女人心里直发毛,嘴里叨咕着:“这小骚x,得的叫啥病啊这是?怎么眼瞅着快成棺材瓤子了,还这么能吃,真他娘的邪门呢!”
我在炕上躺了一个多月,终于可以下地了。
我的身体还很虚,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但人只要下地一活动就好了,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好了,再加上我还年轻,身体恢复起来就快,没用多久脸上又有了红润的光泽。
我又可以做饭了,每次做饭时,我都会偷偷地向饭锅里吐几次口水。
我又可以喂猪了,没几天就将一头猪喂死,另一头也不肯吃东西。我在猪食中扔进了好多大头针。
一死一病的两头笨猪,并没有给黄脸婆他们添多少堵,本来春节就要到了,正准备着杀一头猪过年。就将那死了的一头卸巴了吃肉,将还有几口气的另一头卖掉。
我从此不用喂猪了,我可以吃肉了。但我却没有这口福,一口也吃不下,闻到那荤腥味都受不了,呕吐不止,恨不能将肠胃都要吐出来。
我怀孕了,刚满十三岁的我已经怀孕近三个月!
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又闹病了呢,就又拿出我的倔犟来,越吐越吃,越吃越吐。后来我开始吐酸水,嘴也变得特别的馋。
栓柱给我买回一小瓶娃哈哈ad钙奶,喝过后我还想喝,想喝得不行,就忍不住央求栓柱再给自己买那东西。
胡彪知道了,就骂我:“你以为你他娘的是谁啊还要喝奶,老子我还没舍得天天喝那玩意儿呢。”
一旁的黄脸女人看出了些端倪,最近几天她一直都在观察着我,对胡彪说:“她要什么就给她买好了,呵呵这小骚货,十有八九是怀孕了呢,现在给她多吃点好的,也算是在给咱老胡家的后代吃。”
胡彪不相信,将我带进自己的屋,掀开我的衣服仔细端详我的肚子,别说还真的看出那地方有些凸鼓。
黄脸女人又过来问我多久没来过例假了,我说自从来到这儿以后,就没来过。
黄脸女人一拍大腿说:“操他娘的,这就是了,哈哈,我们老胡家就要有后人啦!”
胡彪也很高兴。他乐呵呵地掏出钱给栓柱,让他买整箱的娃哈哈回来。
胡彪对我说:“没想到你他娘的人不大本领还不小呢,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给我怀上个儿子了可以随便吃,多多的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话说回来,你要是不给我生个胖儿子,到时候你就得把吃的好东西都给我吐出来!”
我人整个的傻了,我还没有完全理解怀孕和生孩子这事儿。
第6章 小耗子又生了个耗子()
孩子在哪儿呢?就在自己的肚子里?我就要生孩子了?
这怎么可能!自己也要像村里那些妇女一样,不管走到哪儿,怀里都抱个吃奶的孩子?我能抱得动小孩子吗?小孩现在该是个啥样子?怎么生呢?就像屙屎一样的往下生?
我不时地望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上下一样的粗细,看不出有什么丰满和腰身。我想不出,像小朋友玩的那洋娃娃样的孩子,怎么会待在我的肚子里。
我见过怀孕的妇女,都挺着好大的肚子,那么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该会那样了吧,那怎么能行,那样还怎么去见同学?可又有什么办法将肚子当中的孩子去除掉呢?
都快把我愁死了!我想出了好多的办法。
晚间睡觉时,我故意将肚皮露在外面,想着用寒冷的空气将那叫胎儿的东西冻死。
我拼命喝水,实在喝不下了就嚼冰,大口嚼,害嘴时也特别想吃凉些的东西,想用水把肚子里的孩子淹死。
我一次次从炕上往地间跳,想把那孩子震死。
我大口地吃辣椒,囫囵个地吞蒜,甚至还弄来烟抽,想把孩子熏死
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每次去厕所,我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不弄个脸红脖子粗的不肯罢休,咬牙切齿地用手狠劲按肚子,然后就仔细的向厕所中瞧,希求着会有个孩子躺在那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那幼小的生命顽强地在我的腹中一天天长大。
望着越隆越大的肚子,我愁眉不展,整日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在外人眼里,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患上了血吸虫病的病人,大脑袋,小细脖,瘦胳膊瘦腿,却挺着个大大的肚子,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绝望地看着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我不知道明天的我会变成啥样。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我的绝望让我啥心气都没了,不再想着逃走——我这样的人还能往哪儿跑呢?
胡彪家人对我也一点点放松了警惕,我想往家里打个电话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那天,我被允许去路旁的那家食杂店买东西。我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部公用电话,拨了村长家的号码。被告知是空号。
我还不懂打长途还有区号一说,亏店主人及时提醒我,还帮我找到了我家所在地的区号。
这回通了,而且接电话的正是村长的儿子。
我说我是王小英。
那头说哎呀王小英你跑哪里去了呀?同学们都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我说我在山西。那头说那么远啊!我问你知道我家现在怎么样了吗?
那头说:“你妈早就回来了,只是断了一条腿。你爸还那样,前阵子还被派出所关了几天小英,你在那里做什么?啥时候回来?”
我听到母亲的情况,差点没晕过去,腹中的胎儿又不失时机地踹了我一脚,疼得我半天没有上来气。
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对着电话说:“我,我在这里跟车卖票,挺好的,很赚钱呢,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
我急急地挂了电话,我担心时间久了会付不起话费。
想到妈妈的状况,我心里很悲伤。不过那悲伤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断条腿固然不是啥好事,但终究妈妈还活着,活着就比死了强。她还在家里,这就很好。
我的心里一点点的有了阳光。我浑身浮肿得很厉害,走路都有些困难。
说实话,那几个月我还是很享福的,粗活重活黄脸婆都不再让我干,而且还吃了好多有营养的食品,苹果吃了一小箱,另外还有几袋奶粉、麦片啥的。
转眼就到了八月份,我的预产期到了。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年岁越小的女人,生孩子越顺利。但那种疼痛令我想起来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在那间四下透风的房子里,只凭一把剪子一盆水,我生下了一个六斤重的男婴。
从昏睡中悠悠醒来的我,面无一丝血色,面孔像白纸一样惨白,目光游离不定。我那时已经迷糊过去好久。
黄脸女人笑嘻嘻地将一个布包包放到了我的身旁。
望着包中露出的那一张粉嘟嘟皱巴巴的小脸,我吓得尖叫了一声,接着就和着那婴儿的啼哭一起,也哇哇大哭起来。
那孩子真是太恐怖了,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我生的。
胡彪那一阵子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打过了春节以后,他的手气就一直很好,逢赌必赢,在这当口我又给他生了个大儿子,人就更烧包得紧,整天美得合不拢嘴巴,兜里揣着一盒十几块钱的香烟,逢人便发一只,扭头晃腚,好像天底下就他一人能当爹会有儿子似的。
对我他也多少有了些好脸色,还买回一百个鸡蛋给我补身体。
我很辛苦。那孩子没完没了的总哭,或许是我怀他时折腾得他也是够可以的,令他似乎对这个世界有着一肚子的怨气,睁开眼睛就哀哀地哭个没完。
我已经不再怕他,没过几天,孩子的那张抽巴脸就长得开些了,很有些可爱劲儿。
但我不会伺弄,黄脸婆教给我的一些方法也没有学好。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奶水,把一百只鸡蛋都吃光了也没有奶水,胡彪也没心思给我弄别的东西下奶,就喂奶粉。
对奶粉我总掌握不好浓度和冷热的分寸,有时候甚至就往热奶中兑些生凉水,弄得那孩子不是大便干燥就是闹肚子。
孩子还小,不会说话,唯一表达自己不舒服的方式就是扯嗓子嚎。
我也小,还是个孩子,整天被搞得焦头烂额,有时就急得跟孩子一起哭,哭完就恶狠狠骂孩子:“哭什么哭,操你奶奶的,再哭,再哭我就掐死你!”
总这么骂孩子的奶奶,胡彪就不干了,第一次听到后他瞪起眼睛,第二次听我又那么骂,就冲过去给了我一耳光:“你真他娘的贱皮子,三天不打你就想上房揭瓦,我妈怎么得罪你了?”
胡彪那时候的心情已经早就不好了,摆过孩子的满月酒后,他就开始转背运,连着输了好多场,而且每场输得都很多,最后不得不收手,他和他姐夫输得连本钱都没有了。
没有钱还怎么赌,可不赌他还会做什么?整天跟掉了魂一样,东游西逛。
后来胡彪就琢磨出来一条生财的道道,和他姐夫一起偷耕牛。不知道从哪把牛牵回来以后杀掉,然后用面包车拉出去卖肉。
有一天夜里,我亲眼目睹了胡彪宰杀一头偷来的耕牛的全过程,后来好长时间想起来还都心惊肉跳:
胡彪一手握着牛角,一手举起一把半尺长的匕首,借着黄脸女人手里举着的马灯的光亮,照牛耳朵后一个部位猛地刺了下去,就见那头高大的黄牛,哼都没哼一下就倒地不起了。
我听妈妈说过,杀牛是做孽的行为,是要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