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梅.争春园.世无匹-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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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得一省郡之众数十万人,若一经关闭城门,插翅也难飞,是寡不敌众。如
此,不若劫法场为上策。某闻知府与各文武员酌议,要请皇令于本月十八日
押杀梁琼玉,然后申详拜本。汝若在法场劫之,是在城外,易于动手后杀出
城去。某原是一身,并无父母妻儿,又见令亲梁琼玉平日是善良少年,曾记
前两载饥馑之年,多出粮米济活人不少,故一心感惜之。无辜受此毒害,是
出于救拔之心,非妄哄于汝的。”
高角闻言,喜曰:“如此足见禁子兄用情义侠也。如今你我同心,只不
可少泄一人得知。吾今去了。”禁子允诺。高角又对琼玉曰:“且待十八日
期,吾与白兄长同伏兵丁,预先来法场等候。”琼玉允从,言:“二位哥哥,
只要小心。”
高角此日出狱去讫,寻觅着云龙,又喜得回鞭、马,暗埋于附近荒郊山
野。又料集齐四城头目管的喽罗,每队五十人,各扮商贾、僧道、乞丐不等,
共二百余人。候至十八日期,天初明亮,一同分往北城外法场地远远埋伏,
商民僧道不等四边游逻等候。
是日,总兵奉请皇令,押出琼玉于法场。继后千总官员数名、兵丁数百
人排开。云龙弟兄眼一瞧,二百喽罗一齐杀入。云龙跳入先将琼玉用刀割去
绑索,递过双鞭。押犯刀斧手大喝:“可恼!敢救犯人!”双刀砍去。云龙
大刀挥去,人头落地,一连杀死十余兵。高角长枪抢入,总兵大惊,提斧来
迎敌。法场大乱喧哗。
琼玉左手挡总兵大斧,右手提鞭飞中总兵手腕,大喊痛声,倒于地下,
复一鞭,已是头裂不语了。及参将千总上前,又被高角长枪所伤,众兵慌乱。
云龙引兵大杀一阵,死者二三百,纷纷走散。单有衙役早将柳知府背回逃走。
琼玉等不敢久战,一同杀出北城而去,奔走回山。
有各文武员未到法场者,闻报皆惊,闭城不及,被贼人先已走脱。计点
场中伤去兵丁三百十一人,总兵被杀,游击将军重伤、千总被打坏。知府只
得据实详移文书,上达节度使,以待修本进朝。不表。
再说琼玉弟兄三人带兵日夜急走,抄小径回山,防着官兵追逐。此日,
到了二龙山,梁任见少主得脱回山,不胜喜悦。琼玉三人下坐,即命老奴进
内安慰师娘。颜氏方知行险劫法场救出的,愁怀放下。
当日,琼玉拜谢两兄长高义,入险地搭救方得性命。白、高曰:“手足
之间,患难共之。三弟患此杀身之祸,岂有坐视不救之理?”是日,不免排
上酒筵,三人共叙,畅饮开怀。又谈论劫法场伤了官员并军兵数百,只预备
朝廷发兵来征剿,打点早定计谋以得进退。且住表二龙山弟兄商议。
再说朝中,唐明皇接位之初,录用贤臣,政治可观,百姓富庶;灭武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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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党、中兴复唐,亦算令主,及至开元二十五年之末,贤臣宋璟辞官致仕,
归于东都。张九龄仍居相位,李林甫进吏部天官。按史,九龄乃广东省韶州
府曲江县人。李林甫乃唐之宗室,但为人外庄柔顺而内心险狡凶狠,勾结宦
官内侍妃嫔以察帝意,以为耳目。故所奏言多合帝心,是其得宠之由也。至
明皇末年,又出东胡安禄山,于朝宠命倍隆。至于结拜贵妃杨太真为母,蒸
淫于内宫而帝不醒悟,实乃万年为羞之君,为辱之后也。原来,安禄山是个
武胡人,臂力英勇,常随山海关张节度使征契丹,先失机,后将功赎罪得免
于军中正法,使进封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重职。一天承召入觐,为明皇倍宠。
他厚交李林甫、裴宽二奸,他们便奏举安禄山可大用于帝,故后封赠东平郡
王之爵,兼统三大郡,兵势强大,安得不酿成反叛夺位之祸?
当日,禄山蒸淫贵妃于内,杨国忠亦以为耻,怎奈他已得帝宠,难移动
之?故屡言禄山之反,而唐明皇不准信。
一天,贵妃召之入宫,见圣上与贵妃共坐,而禄山先拜贵妃后拜见帝。
明皇即问其:“此何礼也?”禄山言:“胡人先母而后父。”故君后大悦。
自封东平郡王之爵后,又发出库银二十万与禄山起建王府。于亲仁坊照依金
銮殿次一等,但工巧华丽,穷极壮观,务必要做式雅致,不限财力。一建造
成,其中器皿玩宝珠玉之物,堆积如山丘,即大内金银不及其充足饶多。可
见唐明皇过宠奸狠,赍赐过多以缺竭府库,致其一起叛乱,兵多饷饶,朝兵
不能制。自其领镇三大省。兵势益倍盛强,赏革政令、刑罚升贬,自专决之。
此有左相张九龄已知其弊。一天,禄山自范阳出镇三月,杨国忠奏其必
反,宣召必不回朝。贵妃闻知,即令人速赶到范阳,言知禄山。故他一见召
旨,即刻速赶进朝,帝益信他无二心。但他恃宠藐视朝臣,走马一程直入承
天门,不下马。有左相张太傅大喝:“骑马进殿者,何人?目无君王,好生
无礼!”喝值殿将军拿下。有四人即将擒下禄山。他曰:“丞相,本藩一时
忘却下马进殿,何须发怒?”九龄喝声:“胆大匹夫,汝不过东胡外种,从
幼为张元帅收养成人,因些小战功,得皇上恩宠、皇后施恩。不该擅自骑马
上殿,大失人臣之礼,还敢多言,不谢其罪!”
禄山曰:“丞相,休恼责罚!某自到天朝,蒙皇上恩宠,格外加恩,此
马乃皇后所赐,寸步未离,是奉旨速宣,忙中未得下马,今被丞相辱骂已甚,
还谢什么罪?”
九龄大怒曰:“如此狂妄小人,有干国法!”喝令斩讫。值殿将军答应
一声,正来拿下,禄山大惊,只得下跪舍阶求饶。帝曰:“汝骑马上殿,果
失人臣之礼,怪不得丞相执责。今丞相看朕情面,赦此年少狂莽、无知初犯,
仍逐贬回范阳,不许在朝,以示责罚。若勤巡政、安省民、劝风化、境土咸
宁有功,可将功消罪。”
当日退朝,各文武回府。只有张丞相自思:“年登七十,况今皇上不比
初登基时恭俭勤政,日近奢华,宠用禄山、林甫、国忠、裴宽等一班佞臣。
况且初时立子媳杨氏之日,吾与宋璟、韩休同上本谏诤主上,不可立杨氏,
名有不正,非可型化天下也。已经力谏圣上几番,奈何不准,是以吾屡屡告
驾回旋,只因圣上不准从。但前月宋璟已经告准致仕而归,吾今何必在朝与
一班奸佞作对?前日曾经执责安禄山骑马上殿,骂辱他一番,想来此人生乱
不久,圣上仍昏迷不悟其奸狠,内则淫辱奸妃,勾结高力士,权势太重,外
受奸党多人。吾倘不死于奸臣谗言陷害,定然殁于奸妃中伤。不若力陈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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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多疾病,告驾回家,方免留落异乡成孤魂之鬼。”不表丞相言来。
果然,安禄山扎屯不住,领旨出京都往范阳镇而去。当时又兼管营州。
当时,张丞相次早上朝告驾,未知圣上准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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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睹时艰力辞解组①尽忠告勇退不羁
诗曰:
君臣义合本万难,只为时艰要见机。
明哲保身当早念,免教祸到幡悔迟。
据此传奇论及张九龄告驾致仕归日。惟有鉴史上言:唐明皇于开元二十
四年削夺张九龄相位,任用李林甫为相。当时未进李林甫为相时,明皇已有
意相之,而九龄尚未退贬。明皇问:“相李林甫可乎?”九龄对曰:“宰相
之任,有以关系国家之兴替也。陛下须当慎择其人之正者,若相李林甫,只
恐日后为社稷之忧、为国家之患!”当日明皇亦暂准信九龄之忠言。后来,
李林甫闻张九龄之语,一心怀恨,屡思计谋以除逐之。
但明皇自登基一连二十余载,岁月已久,渐生奢侈之心,肆欲以怠朝政。
然九龄平素耿直,遇事敢言,少有过矣!不论大小事,必力诤苦谏,明皇日
久厌其入耳之繁;林甫一意奉承以迎帝心,故时常谗诉九龄短处,故帝亦疏
慢之,至罢其相位,贬逐至荆州府为长史卑职,后终于任所。今此传载其告
驾有大同小异之分,看官,不必涂求史实而议之。
当日,九龄上朝,拜呼三声已毕,陈奏曰:“老臣蒙仰圣上天恩之重,
③ ④
粉躯碎骨,罔能报效,曷敢 言退?奈已风烛之期,近日疾病多增,虚担宰
⑤
相重位,枉馔徒 ,只恐有误国家大政。今特恳乞天恩,容臣解组归乡,一
两秋已将就墓,本另择贤能执政。老臣无任治恩,伏惟准奏。”
明皇曰:“丞相古稀之年虽及,但躯体康健,怎可一朝言去?朕之大政,
委托何人?不必辞位以则朕左右也。”
九龄曰:“陛下,不须命留老臣,惟臣近日委果疾病益殆,料不久于人
世,俱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一言也善。老臣有一言上陈,仰乞
至尊鉴听,臣曷胜仰赖!一、祖宗田政不可改;二、进任正贤以匡国政;三、
节国用以实库。如受臣言,上下一心而致宁天下治矣。但臣入相二十年所近
矣,不少尚有不周,乞陛下恩恕。但念臣随驾多年,不敢他和,今告归别主,
原宥忘恩大罪,死后只以鬼魂而不忘国用。”且当时有李学士太白,是西川
安庆府人,知九龄是个正直智良材,亦出奏请留之。九龄苦不允从,力辞解
任。
帝见他坚持要去,只得曰:“丞相力要舍朕而去,亦难以勉强。朕念老
功臣辅驾多年,勤劳朝政,今恩赐汝带俸归田,特加恩世禄黄金三千两、白
金三十万两,每月俸禄米千石,继赐参茸,太医一名随着调养,赐题忠亮御
牌坊,命一二品大员代朕饯别送行。”
九龄叩首谢恩曰:“老臣蒙天恩深眷,今生难答,来世犬马追随以报耳!
再乞圣上念臣方才谏言,去谗远色,以江山为重。又思先皇在晋阳起义兵,
诛灭武韦奸党、重整李氏江山,劳尽瘅力,得安社稷,臣死暝目矣。”是日,
君臣言到此,各各含泪。帝先领驾回宫去,张丞相辞圣君出。
是时,右相李林甫、大学士李白、吏部天官葛大古、礼部尚书贺知章、
兵部尚书裴宽、户部尚书钟景期、刑部尚书王鉷、御史中丞杨慎矜、国舅杨
② 不羁 (j ī,音激)——没有束缚。有无官一身轻之意。
③ 罔(wǎng,音枉)能——没有能。
④ 曷(hé,音河)敢——怎么敢。
⑤ 枉馔徒 (bǔ,音捕)——谦词,意谓只会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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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忠、杨銛,又有二品十余人,不能一一尽述其名。又有武员是中兴王马英,
长平侯王仁勇,远兴侯曹威,护国公秦刚,鲁国公程福,越国公罗清,鄂国
公尉迟景。当时,一班文武大臣百余人,齐奉圣旨,敬陈美酒,又有送行赐
仪饯行。
丞相曰:“老夫以老疾无能,故不得已与列位同僚分手,今已叨领厚饯,
敢劳诸位送程途?一揖相别可也。只愿诸公一心辅驾,君臣共守兴平。老朽
回归就木,列位且请回,老夫复赶马登程。只留太白公、葛吏部、贺礼部是
吾故交,与中兴王马英是门徒,多行数步以尽故交、师生之深情。”文武百
官哪里肯听?又献上赆仪,祈老丞相见纳。九龄曰:“老夫又何恩德,敢当
列公惠赐?且吾叨蒙圣恩,颁赐过隆,已为滥领了,是为赐命不敢辞耳!今
诸位大人再赐许多厚礼,老夫断难明领矣!”
{
百官皆言:“老丞相在朝,一擎天柱。日久在廷教诲,今日荣旋贵府,
①
薄具凉仪亵渎,聊申赆敬,伏祈鉴纳 ;方表众士恭敬微意之诚。”推辞多时,
张丞相料想方辞不得,只得领情,复一一致意申谢。众官齐送出城数里,丞
相数次辞回,百官只得住步,曰:“老丞相前途保重,慎越风霜。某等回城,
恕不远送也。”一一拱别,分途各回府去。
单有太白、葛、贺、马英四人多送十里之程。九龄曰:“四位且住,吾
有心腹直言说知,以表今日相爱之情。吾原非多疾,实忧与一班奸党作对,
内又有贵妃、高力士,今吾年七十余,亦应息退归田。一来免祸,二则辞此
繁政。即昨天责辱安禄山并前劝主杀之,两番不准;并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