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好 作者:陌蜚(晋江vip2013.10.02正文完结,女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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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受伤的地方,即使现在长好了,看上去也触目惊心,不知道当日伤口被反复撕开是何种滋味;而且,看那疤痕似乎当时伤的极深,说不定还伤及心脉,有性命之虞,远不止燕七说的“一点小伤”那么简单。
我禁不住问道,“大哥,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燕七没有抬头,半响,低声说,“是我弟弟。”
我微感诧异。
我记得燕七说过,他家有幼弟,自小被他带大,燕七对他十分宠爱;却想不到,这个被兄长宠爱的弟弟,却忍心对兄长下此狠手。
我想说些什么,却见燕七看着石壁出神。
燕七鬓角的那簇白发映着火光,晶莹如雪;火苗一跳一跳的,映着燕七的脸色,不知为什么,竟让我觉得,他的神色间有些悲哀。
我心里微感歉意,因我的好奇心,引得燕七心情不快。
想了想,我缓缓道,“兄弟之间,争吵打闹,也是有的。但无论如何,也是骨肉至亲。不似小弟,本就是孤儿,莫说兄弟,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燕七转过头来,潭水样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看着我。
我知燕七的注意力已经被我刚才的话吸引过来,便吸了口气,继续道,“小弟自幼是被人家买来养大的奴才,成年了连京城都未离开半步,称得上井底之蛙;小弟最羡慕的,便是兄弟姐妹共处一堂,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便是如大哥这样,能够随心所欲地行走这世间,找到喜欢的地方,便停下来,过一世,也是好的。”
“找到喜欢的地方,停下来,过一世……”
燕七重复着我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青弟,将来若有可能,你想去哪里?”
“江南。”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脱口而出。想到那个一直说要带我去江南的人,我的心里漾上一点甜。
燕七定定望着我,神色有些古怪,慢慢地,他的唇角绽出一丝笑来,“好……便是江南。”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燕七又找些树枝,把火烧得更旺些,坐在我身侧,让我可以倚着他。
他的手里拿了片树叶,问,“青弟,你想不想听我家乡的曲子?”
然后,也不等我回答,便把树叶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那曲子旋律悠扬,时而欢快,有时又很苍凉,是我从未听过的调子。我靠着燕七,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叶小舟,在海上随波飘荡,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
悠扬地旋律一直在耳畔回响,我乘着小舟在海上行进,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直到眼前出现座小岛。我弃舟登岛,发现岛上芳草萋萋,鸟语花香,便像桃源仙境一般,我越看越喜欢,仿佛,我就应该在这里,只是离开了一阵,现在终于回来了一样。
但我心里又有不足,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我要找什么人。转过弯来,我来到一片开阔所在,见不远处有个人,衣袂飘飘,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他的背影那么熟悉,我一见之下,即时便弯起了眼睛,向那背影跑去。
那个人听到我的声音,转过了身。
我已到那人跟前,正要扑到他的怀里,却在看清那人的相貌时,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我猛地睁开眼。
面前的火堆已快燃尽,只有些火星还隐约可见,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却暗了下来,山洞里有丝冷意渐渐侵袭过来。
我扭头一看,身侧没有人,燕七不知去了哪里。
我愣愣地坐着,思索着刚才那个梦,不明白梦里那背影一开始明明是韩彻,怎么转过头来,却变成了燕七?
我迷惑不解,无意识地去咬手指,却在唇指相触时蹙了下眉。
嘴唇有些肿……
怎么好像……被谁亲过似的……
眼前人影一闪,燕七已从外面进来,衣袂飘飘,站在我面前。
我眨了眨眼,不自然地冲他笑笑,“大哥,你刚刚去哪里了?”
燕七伸出手来,掌中摊着一粒红色的药丸,“刚才雨停了,我看你睡得香甜,便自己上山把药取来了。”
下山时,燕七说雨后路滑,我腿上又有伤,执意要抱我下山。
我很过意不去,但又知以我目前的状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得不好意思道,“小弟重得很,又要辛苦大哥了。”
燕七的唇角隐隐勾上去,“无妨,我不觉得重。”
到了山下的杨柳坞,燕七把药交给杨婶,又告诉她如何服用,嘱咐得十分详细。
我原本对那山上的老道医术存疑,谁知这药竟十分有效,小豆子当天晚上喝了,第二日便下了地,又活蹦乱跳起来,便和正常孩子无异。
我心里暗暗称奇,自然十分欢喜,杨婶也对我和燕七冒雨求药,千恩万谢;我见燕七的衣衫因为在山上为我挡雨,有的地方扯破了,想起韩彻有件月白色长衫做了两件,便拿来一件给他了,他们两人身形相似,燕七自是欣然接受,暂且不提。
这一日我看天好,乘着轿子早早到了杨柳坞,却见个眼生的孩子,年岁和小豆子他们相仿,唇红齿白,煞是讨喜,站在杨柳坞外,远远看了我,便冲我笑。
我下了轿,那孩子依然笑嘻嘻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会说话,轱辘辘直转,鬼精灵似的。
我便笑着问,“你是哪家的孩子,也是来这里找燕先生读书的吗?”
那孩子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燕七是我七哥,我在家里排行十三。”
我忍不住笑道,“燕十三?”
燕十三忽闪着眼睛,“答对了!你定是小青哥哥了?——”
抬起头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边啧啧道,“怪不得……”
我好笑地看着这个小机灵鬼,等着听他说“怪不得”什么。
燕十三却话锋一转,严肃起来,“小青哥,你和我七哥结拜,却还没和我结拜,不能厚此薄彼,和我也要拜一拜……”
上前就抓住我的手,牛皮糖似的缠在我身上,嚷着找香案结拜。
我哭笑不得:这小毛头,结拜而已,又不是拜天地,有什么抢的。
突然又想到那日在山上,燕七说他胸膛是被弟弟伤得,于是我留心打量燕十三,盯着他咧嘴笑时露出的一对小小虎牙,暗暗猜测:难道是用牙咬的?
怎么看,又觉得那牙似乎没那么大威力。
燕十三个子虽小,缠功却是一流,趁我打量他的功夫,八爪鱼一般,整个身子几乎挂在我身上了,甩也甩不下来。他一个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眼看着手就要摸到我的胸前。
我心里一惊:我胸上虽然缠了束带,然而终究是与男子不同。可不要被他发现我女扮男装的事实……
我正和燕十三纠缠不清,突然自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来,拎着燕十三的脖领,轻轻松松把燕十三从我身上剥下来。
我长出口气,回身笑道,“多谢大哥相救。”
燕七嗔怪地瞪了燕十三一眼,对我抱歉一笑,“ 十三是我幺弟,自幼跟着我,我太惯着他,把他宠坏了,青弟不要见笑。”
我笑着摇了摇头,眼光一扫,却见燕十三看着我的眼中透出狡黠的神色,只一闪又恢复了孩童的纯真。
我只当自己看花了眼,笑了笑,也没在意。
那日上课时,因为多了燕十三,气氛比往日还活跃许多。
我初时只当燕十三是个孩子,后来听他给其他学童讲解功课,分条析理,讲得头头是道,颇有学究风范,想来是近朱者赤,被燕七调叫过的,说不定学问比一般的教书先生还高。不由得对燕十三另眼相看。
这日恰好讲到诗经,有个孩子拿着课本问我,“小青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着孩子手上的书,一字字念给他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说,有个小伙爱上个姑娘,但是姑娘离他很远,小伙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接近姑娘,却一直没有成功……”
距离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东西,我和韩彻,现在可不就是被这距离隔断,不得相见。
燕十三在一旁听着,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不解地看向燕十三,却见他长叹一声,似有满腹心事,黑白分明的眼睛扫了眼燕七,“这个小伙好可怜……”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心想你一个小毛孩子,于男女情爱又懂得什么了。
才要说话,却听燕十三又叹了一声,悠悠道,“……不过还不算最可怜——距离远,人家见不到不会喜欢上你便也罢了;偏偏你和她朝夕相对,近在咫尺,你都不敢对她说,结果人家对你视而不见,那才是最可怜……”
说完了,又瞟了一眼燕七,目光中无限同情。
我听燕十三话里的意思,似有所指,便也看向燕七。
彼时燕七正背对着我们站在杨柳坞的台阶上,看着河水从他面前静静流过。
我这里望过去,只见他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倒和我那晚在山上梦到的场景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心里一荡。
我问,“大哥,这么久了,你可找到那位姑娘了?”
燕七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却没有回身。
我喜道,“那太好了——是谁家姑娘,她对大哥可也有意吗?”
这次燕七却没有开口,许久,只有从他面前经过的潺潺流水,撞击叮咚。
我等不到回答,又想起燕十三刚才说的话,心里一动,便试探道,“莫非……大哥还没有对那姑娘表明心迹?”不等燕七答话,我便自顾说了下去,“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呢?——以大哥的人品才学,世间少有,大哥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喜欢那姑娘,直接对她说就是了,是她的福气……”
我说这些话,一半是安慰燕七,一半也是出于真心。
这一个月来,我和燕七接触,感觉他谈吐不俗,行事大度,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势,我猜他身家必有来历,只是不欲人知罢了;他对那姑娘似是极上心,既花了这么大力气寻找她,却又近乡情怯,找到了不敢告诉人家,何止是可惜,简直连我这局外人都替他着急。
我正胡思乱想,燕七却忽然转过身来,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怕和她说了,把她吓跑了——青弟,若你是我,却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词不是错别字,
你们懂得。
12割袍断义
我一怔,没想到燕七会把这问题丢给我。
我呐呐道,“她跑了,那就去追啊——反正腿长在你身上,追求喜欢的人也没有错。”
“若是她不喜欢我呢?”
“不喜欢……就追到她喜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哥,你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燕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那双幽黑的眼睛就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但是在那潭水深处,却又燃着一簇火焰。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回答他,我只是觉得,我的心被那簇火焰烧着,若是不说出来,便要被那火焰,烧化了。
我正在发呆,杨柳坞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喧嚣,我听到一个趾高气扬地声音道,“苟老爷下来巡视,小民们还不快快出来拜见? ”
杨柳坞外。
我站在官兵面前,身后是一群孩子。
那个苟老爷,我记得上次镇南王封地之事,便是他命人强行赶我们搬走的,后来听说他被打断了腿。我偷眼看去,果然见那苟老爷一边腿上还裹着厚厚的绷带,心里忍不住冷笑。
苟老爷身边的一个当差阴阳怪气地开口,“老爷今天过来,是为了体察民情——这里的税银,可有按时缴纳啊?”
我暗自皱了下眉:果然又是为这个。
便向前一步,恭身施礼道,“大人,杨柳坞收养的都是孤儿,按我朝律例,是不必交税的。”
那个当差冷冷哼了一声,“按我朝律例,是不必交税——不过,你们现在住在镇南王的封地上,这是占地税,无论老幼孤儿,只要站在这里,便要交税!”
我眉头一挑,心里的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杨柳坞的孩子都是孤儿,官府从来不管,全靠乡亲们出资抚育;但到收税时,却又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连可怜的孤儿都不放过!上次是强迫搬家,这次是征占地税,这个镇南王,还要搞出什么名堂?
许是我眼里的怒意被那个苟老爷看到了,我见他沉下脸,向身旁的当差使个眼色,几个当差就冲我扑了过来,其中一人怪叫着,“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