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荒传说-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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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好整以暇道:“苻坚你现在置阵逼水,只在作持久之计,而非是要对阵交锋。若有心决一死战,何不全军后退百步,让我们渡河较量,以决胜负。若乏此胆量,苻坚你不如返回长安,弄儿为乐算哩!”
北府兵听他说得有趣,二度发出哄笑。
笑声传入苻坚耳内,变成嘲辱,苻坚环顾左右,人人脸泛怒容。
谢玄的声音又传过来道:“若稍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公拥辔而观之,不亦乐乎!”
最后这几句充满诗意,语调客气,一派世家大族的名士本色,不知如何听在苻坚和众将耳中,反份外刺耳。
苻坚盯着对岸的谢玄,沉声道:“此子是否不知死活!”
乞伏国仁讶道:“照道理谢玄该不会是如此有勇无谋之徒。”
苻融也道:“其中可能有诈,请天王三思。”
祖渠蒙逊冷哼道:“有淝水阻隔,他要全军涉水过来,至少需半个时辰,那时不用我们动手,湿透身兼加上西北寒风,不劳我们侍候,早把他们冷个半死。”
秃发乌孤也发言道:“会否待我们退后让出空地时,谢玄仍按兵不动,然后嘲笑是把我们愚弄了?”
吕光狠狠道:“那时没面子的是他们,微臣以为谢玄确是一心希望渡河作战,因欺我们长途行军,元气未复,又怕我方后续部队源源而来,遂以为现在有可乘之机。”
苻坚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道:“谢玄能在朕手心翻出甚么花样来呢?现在两军对垒,清楚分明,当他渡河大半之时,我们举军全力击之,先以盾箭手临岸长距劲射,待敌溃退,再以铁骑衔尾追杀,此战可获全胜。”
乞伏国仁道:“吕光大将所言成理,只要我们避不交锋,令谢玄失去孤注一掷的机会,最后的胜利必属我们。”
苻融也道:“国仁之言值得天王考虑,大军实宜进不宜退。”
苻坚长长呼出一口气,断言道:“若今次我方不敢应战,下面的人会以为朕怕了他,且若他退守峡石,攻之不易,若依朕之计,待其渡河时迎头痛击,南晋的江山,将是朕囊中之物。”
说罢大喝过去道:“南方小儿听着,我们便后退百步,尔等须立即过河,决一死战,勿要出尔反尔。”
接着发下后撤百步的命令。
对岸的谢玄松一口气,向左右叹道:“苻坚果然不负我所望。”
后面的刘裕看着敌方的传讯兵策骑奔驰,通知各领军将员,头皮兴奋得发麻,他终于掌握到谢玄致胜的谋略。
成也淝水,败也淝水。
谢玄肯孤注一掷,投入全力求取一战功成,是因为有秘密设置可以快骑迅速渡河;苻坚所以肯“小退师”,是要趁己军渡河欲速不能的当儿,回师痛击。
像苻坚方面多达二十万以上之众的军队,等若一头臃肿不堪、脑袋难以指挥四肢的庞大怪物,不要说后退百步,后退任何一步均牵涉到二十多万人,一动无有不动,其乱势可想而知。
兼且敌阵采取偃月式的密集守势,防守上固是无懈可击,进攻亦可井然有序,可是若掉头往后走,不但协调困难,且会把原先紧密的阵式系统拉松破坏。
苻坚方面当然不会这么想,会以为谢玄待他们重新布好阵势,才渡河决战。
现在主动已绝对地掌握在谢玄手上,刘裕有信心他会在最适当的时刻,下达渡河进攻的命令。
谢玄凝望敌阵,胡号高鸣,敌人大后方的骑兵队开始后撤,由于敌方人多,最远的三支部队离前线足有半里之遥,越过寿春城北。因距离太远,听不清楚他和苻坚的对话,接到后撤百步的命令,肯定上上下下摸不着头脑,心生疑惑。
对岸的苻融此时离开皇旗在处的苻坚,率领十多名亲兵驰往最前线,来回飞驰,大声吩咐前线由来序指挥的三万盾箭手固守原地,直至他发下命令,始可后撤。
朱序则神情肃穆,默然不语,可以想象他心情的紧张。
谢玄心里谨记那天是如何输掉与谢安下的那盘棋,保持心境的平静,微笑道:
“苻融果然是知兵的人,明白紧守最前线的关键性。”
此时敌人整个大后方均开始掉转马头往后撤退,动势蔓延至中军,原先固若金汤的阵势,已烟消云散。
谢石紧张至气也透不过来,急喘两口气道:“何时进攻?”
谢玄油然道:“当苻坚主旗移动,就是我们挥军渡河,克敌制胜的一刻。”
谢琰瞧着苻融从前线另一边飞驰回来,与亲兵勒马敌阵最前方处,离朱序只有十多步的距离,正虎视眈眈的目注己方,担心道:“若对方盾箭手仍固守前线,我们恐怕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纵使成功渡河,也将饮恨敌阵和淝水间的百步之地·一
谢玄淡淡道:“敌方在重整阵势前,军心已乱,兼我方马快,百步之地瞬即到达,盾箭手既缺后方支持,一街可破,败势一成,对方将回天乏术。苻融虽想得周到,欲待骑兵重整阵势后,方撤退前线步兵,可惜却没有调走朱序,这失着将令苻坚失去他的江山。”
谢石道:“苻坚动哩!”
谢玄亦看到苻坚的皇旗移动,两旁的骑兵队左右夹护,掉头后撤。
整个前线也移动起来,包括左右翼的骑兵队,由于战马不宜以马股往后退走,必须掉转马头,所以变成漫原的马股,不断去远,蔚为奇观。如此景像,敢说自古有战争以来,从未之有。
三万盾箭手与苻融、朱序仍留守前线,摆明到一切妥当,方肯后撤。在这样的情况下,步兵当然比骑兵灵活。
谢玄大喝道:“击鼓!”
旗号手闻令立即打出旗号,布在前方的十二台大鼓,在十二名力士鼓锤齐下,节奏如一,檑鼓声立时震天响起,传遍战场每一角落。
敌队中包括苻坚等在内大部份人,均给鼓声吓了一跳,纷纷回头望来,更有以百计战马吃惊跳蹄,情况转趋混乱。
“铮!”
谢玄拔出震惊天下的九韶定音剑,只见剑缘一边开有九个小孔,在阳光下闪闪生辉,高叫道:“儿郎们,随我杀敌取胜。”
一马当先,领头冲落淝水,踏着河内的碎石包路,往对岸杀去。
谢石、谢琰、刘裕等一众将兵,齐声发喊,随他街入河水。
刘牢之和何谦率领左右翼的两队骑兵,亦毫不犹豫冲落淝水,像两条怒龙般涉水而去。
敌方后撤的骑兵一时失去方寸,不知应掉头迎敌还是继续后撤,苻坚也忽然失去指挥权,皆因胡角声全被敌人的鼓声掩盖。
一时蹄声轰隆震耳,河水激溅,苻融虽大声呼喊箭手弯弓搭箭迎敌,可是他的喊叫只变成鼓涛中微弱的呼声。
大秦兵军心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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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淝水流绝 (更新时间:2004…3…26 16:42:00本章字数:5267)
燕飞不徐不疾的在路上走着,非是他不想赶路,而是怕内伤发作。昨晚已三次出现发作的征兆,累得他要停下来行气活血。任遥的邪功确阴损厉害,若非他的日月丽天大法已窥先天真气门径,合于自然之道,恐怕早像荣智般一命呜呼去了。
由此更可猜测任遥下一个杀人的目标是刘裕,因为他会认为自己也像荣智般命不长久。而晓得天地佩秘密的人除鬼脸怪人外便剩下刘裕,干掉他任遥便可一劳永逸,不虞他把秘密泄露予曾拥有天心佩的安世清父女。至于鬼面怪人,只要他不是安世清便成,没有天心佩,得物亦无所用。
现在连燕飞也对那甚么洞极经生出好奇之心,究竟其中包含甚么惊天动地的秘密,令像任遥般等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高手,也不择手段的你争我夺,斗个不亦乐乎。而目下占尽上风的,肯定是任遥。
他取的路径靠近睢水,应是通往淮水南岸的盱眙,盱眙为建康北面的大城。
可以想象这条驿道以前必是非常热闹,现在却是野草蔓生,日久失修,凹凸不平,但不久前曾有车马经过,遣痕犹新,大有可能是曼妙夫人那队车马。她的目的地难道是建康?
燕飞心中盘算,当到达淮水,便泅过对岸,沿淮水南岸西行,顶多两天工夫,可抵峡石,还可以好好休息疗伤,又不虞碰上往寻刘裕晦气的青煶或任遥。
纵使两人比他早上一天半日到达峡石,总不敢公然摸入城内四处找寻刘裕,因那是北府兵重地,惹翻谢玄,即使高明如任遥,也可能要吃不完兜着走。所以他两人只能隐伏城外,找寻机会。
转过路弯,燕飞一震止步。
前方不远处,赫然有一人伏尸地上,佩剑断成两半,陪伴尸旁,看服饰分明是护送曼妙夫人的逍遥教年青武士,尸身仍有微温。
燕飞心中泛起历史重演的古怪感觉,脑海浮现出被卢循所杀遍布道上的太乙教道徒。忙趋前详细检视其死因,但表面却无任何伤痕,显是被震断经脉。
曼妙夫人车队的实力与太乙教徒不可同日而语,曼妙夫人更是高手,且任遥又在附近,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何人有此能耐呢?
燕飞继续沿路疾行,不一会又见到两具尸体,其中一个还是曼妙夫人的俏婢,行凶者不但心狠手辣,且连女子也不放过,可肯定非是替天行道的正派人物。
他虽对逍遥教任何人物绝无好感,亦不由心中恻然。三人死法如一,均是被凶手以绝世玄功,硬生生震断心脉而亡,全身不见其它任何伤势,如此阴柔至极却能摧心裂脉的手法,他从未遇上,邪恶可怕至乎极矣。
再转过一个路弯,果然不出所料,那辆华丽的马车倾侧路旁,四周伏尸处处,令人惨不忍睹。
燕飞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追袭曼妙夫人者的武功,当在卢循之上,如此人物,天下间找一个都不容易,偏偏这几天内,他们却一个一个仿如从地府钻到边荒来,作恶人间。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当北府兵的轻骑兵分三路渡河,由于河道低陷下去,氐秦前线布防的盾箭手又离岸达百步,其角度只能看到敌人的头盔,瞄准不易,兼之鼓声震耳,一时乱了方寸,只有部份人盲目发箭,均给敌人高举的盾牌阻挡。
苻融居于马上,看个清楚分明,见敌人以近乎陆上奔马的高速渡河,而河水最深处顶多只及马膝,方知中计,大叫不妙下,拔出马刀,高喊前进,却给鼓声把他的呼喊完全盖过去。转呼放箭时,以百计的劲箭,已像暴雨般从河上射过来,投往己阵,登时射倒数十人,坚固的前阵立即乱起来。
谢玄一马当先,跃上岸沿,大叫道:“苻坚败哩!”
要知前线秦兵离岸只有百步,以骑兵的速度,眨眼工夫便可街入阵内,秦兵顶多只能多射上两箭。
谢玄的出现,惹得人人往他发射,岂知谢玄左盾右剑,盾护马剑护人,就那么把箭矢挡格拨开,威风至极点。
三路骑兵同时街上淝水西岸,如狼似虎的往敌阵杀去。
正撤退的秦兵乱了阵脚,部份掉头迎战,部份仍继续退走,你撞我,我阻你,形势混乱不堪。
苻坚和一众将领见对方来得这么快,也知中计,慌忙勒转马头,喝令四周手下回身反击,可惜已阵不成阵,队不成队,形成更大的混乱。
空有二十多万大军,却无法发挥应有以众凌寡的威力。
最前方的苻融见势不妙,大喝道:“拔出兵刃,近身作战。”
以汉人为主的步兵见敌人来势汹汹,正不知该奋战还是后撤之时,朱序见是时机,也大嚷道:“秦军败哩!”
领着手下亲兵亲将,掉头便走,左右的秦兵哪知发生甚么事,立即跟随,前阵登时露出个大缺口,牵一发而动全身下,整个前阵乱上加乱。
苻融见状怎还不知朱序是叛徒奸细,孥刀策马往朱序追去,大喝道:“后撤者斩!”
“飕”的一声,一根劲箭从敌方处射来,从左胁透入,直刺苻融心脏要害。
苻融长刀脱手,临死前勉强扭头瞧去,见谢玄正朝自己冲来,手上长弓重挂回马侧,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晓得不但输掉此仗,大秦也完蛋了。
前线众兵瞧着主帅从马上堕下,一头卦倒,朱序等又不断大嚷“苻坚败了”,敌人又已杀至近前,登时抛弓弃刃,往西四散奔逃,把要回头还击的骑兵冲个分崩离散,肢离破碎,溃不成军。
只见人踏马、马踏人,马翻人堕,呼喊震天,谢玄方面的三队骑军已破入阵内,战争再不成战争,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大屠杀。
北府兵的步军在孙无终等诸将指挥下,尾随骑兵渡河,当他们登上彼岸,大局已定,整个西岸河原尽是四散奔逃的大秦步骑兵。
回头欲要迎敌的苻坚看得睚毗欲裂,不顾左右劝阻,硬要拚命,可是其亲兵团却被败退回来的步兵所阻,欲进难前。
乞伏国仁见谢玄的骑兵队正朝着他们歪倒的皇旗杀来,知败势已成,孙子下凡也回天乏力,死命扯着苻坚马缰,大叫道:“天王请退回边荒集。”
苻坚还要抗拒,一支流矢射来,插入他左肩,痛得他惨哼一声,伏倒马上。
乞伏国仁无暇检视他伤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