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行-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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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的时候,阳光偏西,窗栅在地面的投影也拉长了。听见门口有人谈话,“里面是关了个大学生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看像,文绉绉的样子。”我听出这人是歪嘴汉子,这两天没少和他谈天说地的。来人一拍大腿:“嗨,那可真巧了,我正要找人写字,村上这些人写的字都没个章法,叫客人看了笑话。”歪嘴汉子迟疑道:“牧大哥说了,不让任何人接近。”那人颇不耐烦地道:“我是牧长老指派的管事,牧长老可是牧阳坚的爹,你说听谁的?”他把牧长老的身份抬出来,另一个汉子忙赔笑:“那是,那是,吴哥尽管提去,写完再送回来行了。”吴姓汉子这才满意地点头。
一会儿,门上送饭食的方框开了一缝,一双眼睛警惕地看了里面的情形,才打开房门,歪嘴汉子在门边朝我招手:“你小子过来。”我故意装傻:“大哥,什么事,又开饭了吗?”歪嘴汉子呸了口:“就知道吃,也不知你是不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有人要找你干事。”我回头一看,路小柔还在草堆里假寐,小怜张大眼睛看来,眼神中有些关切,我微微点头,示意无妨。
歪嘴汉子引领我出门,吴哥正坐在门外的小凳上脱下布鞋来倒空泥沙,相貌精明,唇上留了撮小胡子,看起来办事干练,难怪牧长老差他办事。吴哥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问道:“小哥可会写字?”又补充一句:“毛笔的,懂吗?”现代人会钢笔的固多,通管毫者日少,所以难找。我自然颔首:“懂的,只是不知要写什么了?”吴哥大喜,“你跟我来!”
我跟他来到草棚前,草棚四周都摆上了黑漆桌,上面盛满了酒菜,山里人家一年到头难得屠宰牲畜,大办酒席,况且又未逢年过节,所以我推断他们在准备迎接什么贵宾。草棚里一字摆放着几张藤椅,虚位以待,我默默数了数是六张,除开五大长老,那么贵客很可能只是孤身的一个人而已。
又听得整备桌椅酒食的人闲谈,说到白玉象牙和财富什么的,我心里便有七、八分明白了,他们要迎接的就是当年求购白玉象牙的人。吴哥看了手里的纸条,指挥我在右边的竖直竹牌上写道:“数十载风雨不改”,又在左边写:“单一句承诺坚持”,横批是:“信义当先”。我年少时曾参加过少年宫的书法训练班,手下有几年的功底,所以写起来虽入不得行家法眼,却已让这村中人刮目相看。吴哥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下龙飞凤舞,墨汁淋漓的字迹,赞了声好,夸奖看起来就是舒服。又安排我到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吃饭。他并不知道我在牧阳坚心里的份量,否则决不会这样大意,但我也不打算乘这个机会溜走,因为路小柔和小怜都还在他们手上,况且我穴道被封,行动不是很方便,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很想知道买家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出巨大的价钱购买白玉象牙呢?面对强烈的好奇心,我总能为自己找到很多解释,并且屈从于这些解释。
隔了一会,五大长老陆续入座,在胖长老的左侧还空着一张座位,自然是贵宾的席位了。众人端坐在席上,面对着菜香四溢而不动声色,他们内部的纪律和训练一定很严格。
不知过了多久,村头有人传消息过来,贵客已经上山了,乘的还是轿子。村里不通公路,往来村里来必须步行,这买家的气派大得惊人,居然雇人乘轿子进山来了。隔了一会,村口上燃起了鞭炮,唢呐价天响。
两乘艳红的轿子沿着山道行来,抬轿子的脚夫皆是裹着黑袍子的瘦个,行动举止整齐划一,表面上看起来纪律严明,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并且把面目都遮住了,似乎不想见人。连脚夫都这样神秘,轿中人更让人感得莫测高深。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乘红得滴血的轿子上。里面坐着的就是白玉象牙的买家,身份高贵得像旧时的王侯。
两乘轿子落下,两边肃立着的脚夫恭谨地伸手撩开当先一乘轿子的珠帘,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端坐当中,好整以暇地抚弄着膝头上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开门见山地道:“听说你们已经找齐白玉象牙了?”声音高冷,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胖长老客气地道:“正是,我们早有约定,一旦凑齐白玉象牙,就通知阁下前来验收。”
面具人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继续用戴满珠宝戒指的手逗弄着猫。
矮长老脾气最是火爆,见对方态度傲慢早就按耐不住,这时大声发话:“白玉象牙我们是有了,你却带了钱来么?”
面具人露出的两只瞳孔电射般闪了一闪,矮长老心中一凛,只觉得平生都未尝见过如此锐利的目光,这目光如刀锋,如冰锥,总之是直接刺到人心里去,让人觉得强烈的惧畏和威胁。
面具人道:“当初我们是如何约定的,可还记得?”
胖长老道:“自不敢相忘,当年阁下出了笔让人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价钱来购买白玉象牙,遗憾当时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达成交易,但是今天时机却已成熟了。”他面上禁不住流露出功德圆满的安慰。
面具人似乎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们还记得清楚,那就去取吧,就在后面那乘轿子里。”众人相望,脸上都掩不住喜色,原就应想到第二乘轿抬的并不是人,而是价值连城的财富。
正 文 仙魔道 第二十五章 随风兽
胖长老使了个眼色,从人群中走出两名精明强干的汉子,走向轿子。面具人突然道:“慢,自古交易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我是带来了,东西我却不曾得过目。”胖长老点头称是,清脆地击掌,草棚后转过牧阳坚,双手托着一个红锦盒子,面色煞是慎重庄严,对着轿子遥遥启开盒盖。
面具人怫然不悦道:“瞧不真切,难道怕我赖你的东西不成?”牧阳坚笑道:“岂敢岂敢,在下是生怕身上腌脏,怠慢了贵客。”一边斜着眼觑向胖长老,胖长老道:“坚儿,既然客人要把玩欣赏,不妨呈上过目。”牧阳坚应了声:“父亲说得是。”他走到距轿前五步,面具人伸手虚空一抓,将锦盒拿在手里,牧阳坚暗吃一惊,对方的手段出奇高明,能片刻间自他掌中将东西摄走,自己居然来不及阻拦。面具人打开盒子,见五截长短不一的象牙陈列在红缎上,晶莹玉洁,模样喜人。牧长老道:“阁下是否已验明物事了?”面具人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拈起枚象牙对着阳光细看,喃喃低语:“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一时想得出神。牧长老便向原先站着的那两人微微点头,二人明白意思,来到第二乘轿前,撩开珠帘,将头探入。然后,轿外的人突然听见声奇怪的脆响,像牙齿咬破坚脆黄豆的声音。接着两具身体向后倒飞起,重重摔落在五老脚下,扬起黄尘。众人惊讶动容,瘦长老俯身翻过其中一名汉子的身体,见其面目全非,一只纤细的手印留在头脸上,已硬生生捏碎了他的头骨。群情大哗,众人不约而同起身,怒目而视。
牧长老虽然同样吃惊,但他最沉得住气,凝望着面具人,沉声道:“阁下是什么意思?”面具人摊摊手:“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东西我是带了,可是你们自己拿不到。”牧长老强忍怒气:“这样说来反倒是我们莽撞了。”面具人充耳不闻地拿着象牙把玩。矮长老怒道:“大哥,就由我来掂量一下这轿子有多少份量。”牧长老用期盼嘉勉的眼光放到他身上:“石老三小心行事。”石长老应了声,除却上身衣衫,露出全身黑铁似的肌肉,他人又矮壮,活象是一块又沉又重的铁秤砣。一双粗大的手臂与其短矮的身材相比,更显得巨大壮硕,引人注目。
我听得身边有人交谈道:“石长老天生神力,早年时候,因为山中连遭大雨,山上滚落下一块巨石,拦在道口,往来堵塞,石长老仅凭自己一人之力,便将石头移走了,所以这乘轿子里无论装着什么,总不至于比巨石还重。”我凝目望去,石长老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他行走间调匀气息,脚印一个比一个深,态度异常慎重。
到了轿前,石长老双手一边一根地把住轿杆,憋了口气,运劲臂上,舌绽春雷地喊了声:“起!”轿子果然缓缓离开地面,众人只屏住呼吸,但见石长老额头上的青筋叠起,头脸涨得酱紫,显已是全力以赴。
轿子里突然听见有女子笑了声:“果然是好大的力气,我倒也输与你了。”顿听见声脆响,坚木轿杆喀嚓碎成两截,木屑纷飞。轿子重新落下,稳稳停在原地。石长老蹬蹬蹬向后倒退了几步,方稳住身子,两眼瞪得溜圆,足边一滴两滴地绽放几朵红泥坑。仔细一看,是手背上蜿蜒下血水,大概虎口被震裂了。
藤椅上的几位长老一齐站起身来,牧长老寒声道:“不管你是什么登天的大人物,如果想在平阳村抢掳掠杀却是打错算盘了!”面具人哈哈大笑,一边拍着椅靠,道:“世上最大的财富莫过于叫你去死,这样即便只给你一分钱,也永远享受不完了,怎么能说我言而无信呢?如果非要责怪,也不能埋怨别人,只要怪自己太贪。”
独眼长老怒叱道:“好卑鄙,既然你来了,就别想走!”整个人跳了出去,面具人不为所动,拍拍膝头上假寐的猫咪,轻声道:“随风,该吃东西了。”波斯猫挺起身子,抖擞浑身的绒毛,身子一躬跳落地上,在众人的叫喝怒骂声中悠然踱着步子,丝毫不惊,旁若无人地跳上一张桌,凑着盘里的鱼大嚼了起来。那桌的村民早已怒火中烧,悄悄抄起条凳,就要一头砸在那只波斯猫上,正高举过头,那猫突然回转头来,冷森森地盯着他。那人感到一种前所未遇的恐惧涌上心头,手里的凳子一松,落下砸中了自己的脚背。
波斯猫仰头吼了一声,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谁也无法相信这比狮子还凶猛的吼叫是从一只小猫发出。吼声震澈山谷,林头上密密麻麻惊出一群飞鸟,更是辅佐得声势惊人。这时候,刮过一阵山风,波斯猫用力抖擞蓬松的皮毛,迎风便长,不多时就长成一只有半人高的野兽,绿色的瞳孔里暴射出凌厉的凶光,黑唇流涎着白色粘稠的唾液,哪里还有半分猫咪温驯的模样!
独眼长老发了声喊:“畜生!还想吃人吗!”身子向前倾斜,正是螳螂拳的起手式,口里虽然骂着畜生,心里无疑已将其当成极难应付的敌手了,谁都明白这奇诡的怪物绝不是那么容易降伏。
一向沉默寡言的高长老指挥部署道:“大家快将他们包围起来,必教他一个都走脱不了。”村人训练有素,有器械地抽出器械,没兵器的就直接端起条凳,围着轿子困了里外三层。守在轿边的轿夫迎上来战,双方杀做一团。
突然有人喊起来:“他们。。。他们不是人!”却见几个轿夫用来蒙面的黑巾被打落,露出黑洞洞的眼窟,黑布里包裹着的赫然是一具具的骷髅。牧长老又惊又怒:“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终于发现情势越来越不对。
面具人不动声色地把玩着象牙,久久才道:“你们这些青箩寨的余孽,今天就要将你们斩草除根!”几位长老和知道内情的人面色大变,矮长老本就有伤在身,这时候听到这话,喉头一甜,喷出口血来,嘶声道:“原来,原来。。。”
面具人冷森地道:“不错!我就是当年魔军的军师,血妖。”那岩壁上的画面和自古相传的故事一刹时都生动起来,几位长老齐齐跌回椅上,一瞬间仿佛成了尊石雕,内心的恐惧真如洪水般冲溃了堤坝。
这边,独眼长老和随风兽斗得不可开交,他终生在螳螂拳上浸淫钻研,完全得到拳法中的精髓,这一路拳使得迅捷凶猛,灵动狠辣。刚开始一人一兽还旗鼓相当,战得酣处,周围只能看见一白一灰两团影子在旋转,周围飞沙走石,桌翻椅碎。但独眼长老毕竟年老,精力枯竭,不宜久战,那随风兽又是日月灵气所钟的异物,平常血妖以生牲腥肉喂食,生性残暴,能生裂虎豹。
牧阳坚双掌摩擦,掌指间发出青烟,他已看出独眼长老体力不支,便要上前助阵,这时,第二乘轿的顶盖飞了起来,一个人影飞鸟般跃起,口里咯咯笑道:“好{炫&书&网}久没有舒展筋骨了。”我心中一寒,凝目望去,秀发飞舞中的粉脸桃腮,不是慕容爽是谁!
正 文 仙魔道 第二十六章 血海涛涛
我怔怔地,贪婪地看着久未谋面,却在梦中相逢的面孔,心里泛起酸楚。开朗爽直的慕容爽如今已经变化得教人不敢相认了,直是架绞碎血肉的机器!瞧她的脸容瘦削些了,两腮润红,眼皮上描画了青黛眼影,比以往多了分成熟和艳丽,带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冷酷冰寒。我念及以往的情意,一时间百感交集,痴痴地站在当场。周围的人来往奔走,场面大乱,慕容爽身穿着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