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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部分

黑暗塔系列07黑暗之塔-第88部分

小说: 黑暗塔系列07黑暗之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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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一点一点深入他们的体肤灵魂,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如利刺般的寒冷。睡觉的时候,他们会把貉獭搂在中间,或是再翻个身,再次面朝黑夜。真正解乏的睡眠历来长久不了,不管他们有多累。当月亮高悬在天空,像白蜡一般照亮黑夜时,他们有两星期在夜里行走,白天则用来睡觉。这样御寒似乎好一点。

他们只见到一种野生动物,那是一群大大的黑鸟,有的飞翔在东南边的地平线上,有的则挤在岩石高台上,兴许就是惯常所说的栖息地。如果风向刚好,罗兰和苏珊娜就能听到鸟群那微颤的嗓音发出的唧唧喳喳的叫声。

“你觉得那些个东西能吃吗?”苏珊娜问过枪侠一次。月亮已经不见了,所以他们这几天又是白天赶路了,这样还能发现不少潜在的危险(好几次遇到横穿小路的深深裂口,还有一次,他们在路上看到一个阴沟口,显然是个无底洞)。

“你觉得呢?”他反问她。

“大概不能吃吧,但我倒不介意尝一下,看看到底如何。”她想了想,又说,“你认为它们靠吃什么为生?”

罗兰摇摇头。道路两旁只有广漠无边、难以置信的石化平原,到处可见尖峭的大岩石,毫无例外。还有百余只貌似乌鸦的黑鸟要不就在平顶的高台上盘旋,要不就坐在石头边缘,远远地盯着罗兰和苏珊娜这个方向看,活像一组瞪大眼睛的陪审员。

“也许我们应该绕道而行,”她说,“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别的路。”

“如果我们迷路了,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罗兰说。

“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奥伊会——”

“苏珊娜,我再也不想听你这样说话了!”他语气中的暴怒,是苏珊娜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暴怒,是的,她看过罗兰发火的样子,很多次。但这次的火气流露出的小气和不悦却让她很担忧。也让她害怕。

随后的半小时,他们是在沉默中度过的。罗兰推着豪华出租车,苏珊娜坐在上面。接着,窄路(她已经给这条路取了名儿:劣土大道)又要上坡,她主动跳下来跟在他后面,接着便和他并排走。她早已把他那件“老家岁月”的T恤衫撕成了两半,并包在手掌上。这样不仅能避免被尖利的石块划伤,也多少能暖和一下她的手指。

他低头看了看她,又向前看着路面。注意到罗兰的下唇微微向外突,苏珊娜心想,他肯定不知道这种表情有多任性、多滑稽——像个三岁的小孩儿得知不能去海滩旅行了。他不知道,她也不会跟他讲。也许,过一阵子,等他俩能笑着回顾这段噩梦般的日子时再告诉他。准确地说,要等到那个时候,那时他们都记不得为什么一个华氏四十一度的夜晚能让人害怕、躺在那里一心想:只要一件毛衣就足够了。只要一件毛衣,我就会乐得像喂食时间的马尾鹦鹉一样。甚至还会琢磨奥伊的毛皮够不够给他俩做保暖的衬裤;杀了貉獭也许正好帮了这小兽的忙;自从杰克死后,它一直都沉浸于悲伤中。

“苏珊娜,”罗兰开口了,“刚才我对你很凶,现在要请求你的原谅。”

“你不需要道歉。”她说。

“我认为有必要。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能在彼此之间再制造事端。不能在我们之间制造怨怼。”

她很安静。抬头看着他时,他正远眺着东南方,望着那些盘旋的黑鸟。

“那些鸦,”他说道。

她还是很安静,等待着。

“在我的童年里,有时候会称呼它们为乾神的黑鸟。我告诉过你和埃蒂:那个厨师被吊死之后,我的朋友库斯伯特和我是如何撒面包屑喂鸟的,是不是?”

“是的,你说过。”

“和那边的黑鸟一模一样,有些人称呼它们为城堡鸦。但是,从来不会有人称之为皇家鸦,因为它们都是食腐鸟。你问过我,它们以何为生。答案很可能是:它们在他的城堡里的街上、后花园里吃了腐尸,因为他已经离开了。”

“拉什宫,或是红色老王魔窟,或者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没错。我不敢说很确定,但……”

罗兰没说完,也没必要说完。随后,她始终留神着那些黑鸟,没错,看起来它们一直往返于东南方。那些黑鸟也许意味着:他俩毕竟是在往正确的方向前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好歹能支撑她熬过这个白天,以及随之而来的冻得发抖的夜晚。

6

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在一个没有营火的宿营地(罗兰保证过:今天晚上他们可以用一下斯坛诺,至少能吃上一口热的)里吃了一顿冷冰冰的早餐,苏珊娜问是否能看看泰特公司送给他的那块金表。罗兰非常乐意地递给了她。她长久地凝视镌刻在表盖上的三个符征,尤其是塔,塔身上的小窗口盘旋上升。接着她打开表盖,看里面的钟面。她没有抬头看他就问道:“再跟我说一遍,他们是怎么对你讲的?”

“那是他们手下的美好意愿人员之一告诉他们的。据他们所说,那个人特别有天赋,但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据他所言,这块表会在我们走近黑暗塔的时候停摆,甚至还可能倒走。”

“真难想象一块百达翡丽会倒着走。”她说,“这块怀表显示,现在是纽约时间早上或晚上八点十六分。这里看起来却像是早上六点半,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味,不管是站在哪个角度想都无所谓。但是,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这块小宝贝儿走得快了还是慢了?”

罗兰放下手上的活儿(把食物放回背囊里),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又说道:“你看到底下有根小针吗?自己转圈儿走的那根?”

“秒针,看到了。”

“秒针竖直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她便盯着独自转圈儿的秒针看起来,当它转到正午的位置时,她说,“到了。”

罗兰已经盘腿坐下了,现在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毫无阻碍,臀部的疼痛消失了。他闭上双眼,双臂环抱着膝盖。每一口呼气都凝成了薄薄的白雾。苏珊娜尽量不去看,因为那仿佛是该死的冷空气愈来愈烈,以至于肆无忌惮地在他们眼前显身,虽然只是鬼头鬼脑地一闪而过,但毕竟是看得见的。

“罗兰,你在干——”

他冲她摆了一下手。手掌向外,眼睛依然闭着,于是,她不再出声。

秒针急匆匆地绕圈走,先是低头冲下,再昂头向上。就在它到达——

罗兰睁开眼睛,说:“一分钟了。真正的一分钟,因为我生存在光束下。”

她惊得目瞪口呆。“看在天堂的名义上,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罗兰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只知道柯特曾经教导他们:必须能随时随地在头脑中保持时间感,因为你无法依赖钟表,阴雨天时也无法仰仗观测日头。而半夜里更有此必要。有一年夏天,柯特把他们几个派往城堡西部的宝宝森林,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晚上(而且,那里真是很吓人,至少当你独自一人时总会怕得很,不过,没有谁会公开承认的,甚至私下也不会向好友吐露),直到他们在柯特规定的时间分秒不差地回到宫殿的后花园。头脑中的计时器是如何运作的?这确实很难解释。一开始,他们怎么也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只要你失败,柯特那双老茧横生的大手就会等着教训你,只要你失败,后脑勺就免不了吃一记,再听到柯特的怒吼:呃,小臭虫,明天晚上再回树林子去!你们一定很喜欢待在那儿吧!但是,一旦头脑里的时钟滴答滴答走起来,就似乎走得一直很准了。在某段时间里,罗兰几乎丧失了这种本领,就好像这世界丢失了罗盘里的准星,但现在这本领回来了,这让他非常高兴。

“你是数数吗?”她问,“密西西比一,密西西比二,这样数出来的吗?”

他摇摇头。“我就是知道。一分钟到了,或是一个小时到了。”

“绝对不可能!”她嗤笑起来,“一定是瞎猜的!”

“如果是猜的,怎么会刚好在小针走完一圈的时候说出来呢?”

“那就是运气好。”黛塔说着,眯缝着一只眼刁钻地斜睨他,罗兰很厌恶她的这种表情。(但从来没提起过;当黛塔偷偷冒出来时,这种指责只会惹毛了她。)

“你还想试一次吗?”他问。

“不了。”苏珊娜说完,叹了一口气。“我愿意承认,你的怀表走得分秒不差。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还没走近黑暗塔。还早呢。”

“也许还不够靠近,所以表没受影响,但已经比我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接近了。”罗兰沉静地说,“相对来说,我们现在已经处在其阴影之中了。相信我,苏珊娜——我知道。”

“可——”

一声鸦叫突兀而尖利地在他们头顶响过,其声嘶哑,却又沉闷得诡异,那不是正常的“呀呀”声,而是“咕噜咕噜”!苏珊娜抬头一看,见一只异常庞大的黑鸟——罗兰称之为“城堡鸦”的大鸟——刚刚从他们头顶上飞过,身体压得很低,因而他们都听得到翅膀沉沉的拍动声。弯钩形的鸟喙下荡着一条软绳似的东西,在苏珊娜看来,那条黄绿色的东西很像是干死的海草。只不过,并不是彻底干枯了。

她转身看着罗兰,难以掩饰兴奋的神情。

他也一点头,“鬼草。也许是带回去给它的伴侣筑窝用的。显然不是给小鸟吃的。它们不吃那东西。但当你走进无有之地时,鬼草总是踪迹全无,但你一旦走回去,就像我们这样,总能第一眼就看到它。我们终于看到了。现在,好好听我说,苏珊娜,我希望你能听好,我要你尽全力把那个讨人厌的婊子黛塔赶走,赶得越远越好。也不要浪费时间来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了,而我明明还能在你眼睛里看到她跳着考玛辣舞。”

苏珊娜似乎被惊吓住了,转而显出几分激愤,似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因而准备反唇相讥。但她扭过头去什么都没有说。当她转回来正视着罗兰时,她自己已感觉不到罗兰所说的“那个讨人厌的婊子”。罗兰也一定觉察到了:黛塔走了,因而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我们很快就能走出劣土了,但你要尽量做到一点:不要相信亲眼所见之物就能代表安全或是文明——可能是几栋房子,或是路面上的几块铺砌石。不久之后,我们就会进入他的古堡,拉什宫。基本上可以肯定:血王已经不在那里了,但他很可能为我们布下了陷阱。我想要你仔细听、仔细看。如果有什么需要商量的,我希望你能让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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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知道我做不到什么?”她问,“你在隐瞒什么?”

“没什么。”他答(对他而言,用上了难得一见的诚挚口吻)。“苏珊娜,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我们现在距离目标地已经很近了,不管那块表怎么说。我们很快就能踏上前往黑暗塔的道路。但是我的老师,范内,曾经说过一条永无例外的规则:胜利之前必遭诱惑。而且,获取的胜利越伟大,将受的诱惑也就越大。”

苏珊娜只觉一阵战栗袭遍全身,不由得用双臂抱紧自己。“我想要的一切不过是温暖,”她说,“如果没有人给我一大袋柴火和一套法兰绒工会制服,并以此要挟我放弃塔,我估摸着我们还能再撑一阵子。”

罗兰想起柯特格言中最正经的一句——决不要把最坏的事情大声说出来!——但他决定缄口,至少在眼下这个话题上如此。他小心地把怀表收好,站起来准备前行。

但苏珊娜却又独自延怠了一会儿。“我又梦到了那家伙,”她说。她觉得没必要讲出自己说的是谁。“连续三个晚上,跟在我们后面一路疾行。你觉得他真的会在那儿吗?”

“哦,是的。”罗兰答,“而且我相信,他还带着一只空空如也的肚皮。”

“饿,莫俊德很饿。”她这样说,是因为她在梦里听到了这句话。

苏珊娜又是一阵寒战。

7

他们走的这条窄路终于变宽了。那天下午,人行道边沿锈迹斑斑的镀金边渐渐显露出来。这条路越来越宽敞,天还没黑,他们就走到一个交叉口,衔接上了另一条大路(很久以前,这必定是一条正规的马路)。一根生锈的杆子竖在路边,大概以前是用来撑起路牌的,但现在杆子上方什么都没了。第二天,他们看到了法蒂这边的第一栋建筑物,却只是断壁残垣,门廊上挂着的招牌已字面朝下倒挂多时。小屋外面还有一间昔日的谷仓或牲口棚,现在也已夷为平地。在罗兰的帮助下,苏珊娜把那块招牌翻过来看了看,他们依稀辨认出其中的一个字:制服。字下则是他们早已熟稔的红眼符号。

“我认为我们一路走来的那条路曾经是连通迪斯寇迪亚古堡和拉什宫的四轮马车道。”他说,“这样才讲得通。”

自此,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大屋小舍,更有意思的大街小巷。这显然是一座城镇或乡村的外围地域——甚而可能是血王城堡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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