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抹烟云-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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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沁听着又如同发现一笔,几近扶额叫累人。她不知道曹沁算不算幸运的,比彼时,帐内只剩下两人,钟沁觉得似有些心虚,慢慢走近夏之兮软榻前,温婉道:“夏公子,你这病可真如何大夫所言?”她搓搓手,又道,“我的医术没何大夫高,怕也只知道个表象。”
夏之兮淡笑一声,轻声道:“郡主如何这般屈尊?”
钟沁听着这话顿时被噎住半响,屈尊?屈尊?她脑袋里将这两个字转了又转,又发觉手脚发冷。
“郡主可否帮主之兮一事?”钟沁正纠结中,夏之兮柔和地声音又从耳边传来。
她怔了怔,有些顿悟似的发觉自己怎么就像被人牵着鼻子走,然而,她又觉得自己大概是心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向她要一个请求,她如何能不答应?
是以,她十分怜悯地点点头。
曹沁这张脸生的并非十分美丽,只是有一股豪放,又带着小家碧玉的清丽,方才她那般大义凛然似的应着要求,夏之兮见着不由地微微失笑。
他慢慢坐起身,身上的棉被稍稍下挪了些,露出男子白皙的脖子,钟沁眼角一动,十分不自在地撇开目光,耳边夏之兮的声音温润如春风,不急不缓。
“郡主如今虽武功尽失,然内力犹在。之兮妄借郡主真气一用。”
钟沁听着手脚一僵,略略偏过脑袋:“借真气一用?”她眉头皱起,道,“我如今自己都无法动用真气,又如何借你一用?”
夏之兮笑道:“这个郡主莫须担忧,之兮会教郡主如何打通田丹处脉络,只消得郡主能依照之兮所言而行。”
“那你要如何借用我的真气?”她知道这个问题可能颇为愚蠢,然而,她怕这一借会使得自己损失极大。
“借郡主真气驱寒。郡主只消得将真气注入之兮体内便可。”
钟沁又皱起眉:“夏公子这病当真是寒气所致?就如何大夫所言一般?”
夏之兮一怔,这回倒不曾料到她居然问的是这个,他微微笑,淡声道:“离何大夫所言不远。”
钟沁听着一下子觉得可惜。
她点点头,道:“好。我愿意借你真气一用。”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寒气这东西积累久了,也不是我一次注入真气便能驱走的吧?”
“郡主所言极是。”夏之兮点头,慢声道:“所言,之兮这一借用,得耗费郡主几个月的照料。”
钟沁听着又一下子觉得自己被骗了。她扬起眉,语气不喜:“夏公子莫不是想吸光本郡主的内力?”几个月渡气,不吸光还真怪了。
夏之兮听着面色一顿,继而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安慰道:“郡主多虑了。内力与真气本非相同,度真气只会消耗郡主体力,并非耗损郡主内力。内力乃经脉,血液所凝结,若非重创,一般不会太多损耗。”
钟沁听完顿觉尴尬,原来这真气和内力是不同的啊。只是,她当真不知道。她一时窘迫,为缓解压力,赶忙又问一句:“那我们何时开始?”
夏之兮微微笑道:“现在如何?”
现在?钟沁前前后后一想,便应下了。
之后的一系列进程,钟沁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发烧。夏之兮坐起身来,披了件雪色大衣,领口微开,他示意着钟沁上床,钟沁自以为脸皮不算太厚,即便在现代她也不曾和异性亲密接触过。
她依言爬到一角,盘膝而坐,她看向夏之兮,对方乌黑的长发衬着雪色的肌肤,十分漂亮,然而唇上脸上照旧没有血色。
她皱起眉,忍不住道:“你。。现在能不能行?”她怕自己没说清楚,又加一句,“你的脸色还是不好。”
夏之兮浅浅一笑,笑容极为温和:“无妨。此事无需耗费太多力气。”
钟沁不说话了,默默地敛起心神。她想起练功入魔的人,继而又想到现在自己盘膝的模样,不由地心头生出些莫名的感觉。
那种突然乍现的感觉,很奇妙,小小的兴奋里带着微微的局促不安。
夏之兮手指落在她肩头,隔着衣料,几近能感受到对方略清凉的指尖温度,钟沁心头顿了顿,听得夏之兮浅浅道:“莫分心。”
钟沁听着警告顿时不敢再想东想西。她怕万一走神,走火入魔了,那可不得了了。
一刻钟后,钟沁浑身的感觉只剩下体内不安的躁动,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那一刻万虫啃噬,奈何她已被夏之兮点了穴,一动也不能动。她咬着唇,唇间溢出吱吱呀呀的痛叫。
她忍得极为辛苦,忽而脑中一晃,记起上回被楚链下药时貌似也是这般的情形。她心头顿时出汗,一滴一滴划过脑门。
一盏茶功夫,那骇人的啃噬终于过去后,钟沁觉得自己是被啃得发烧了。而且稍到了大概快有40度。
血管里的血液沸腾得厉害,她居然还被夏之兮盖了一层棉被,钟沁几近欲哭无泪,她想着这古代不懂得科学,什么东西只知道老方子。
忽而,夏之兮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钟沁只觉得腕上似被扎了一针的疼痛,继而自己体内翻滚的热度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心头的疲倦也随之侵袭而来,她眼皮极重,睡去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夏之兮这到底算是什么法子?
钟沁悠悠转醒时,外头已是日落时分,她一睁眼就觉得有些许不对劲。这不是夏之兮的营帐?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睡在夏之兮的床上?
她心头打了寒战,几近一跃而起。
侧头的刹那就瞧见烛火下,男子正执笔写些什么。夏之兮的侧脸总能勾勒出几分朦胧,棱角的弧度并非因偏于柔和而带些许娇弱,却有几分温暖如风的和气。然而,谁都能感受到这和气的背后是巨大的气势。
大概听着床上翻动的声音,夏之兮微微侧过头,道:“郡主醒了。”
钟沁从被窝里出来,觉得有些冷,却坐在床沿,脸色不好道:“方才你为我打通脉络,为何我会感觉十分疼痛,如同万蚁啃噬?”
真的很痛。钟沁十分憋屈。
夏之兮放下手中的笔,笑道:“真对不住,方才我应该提醒郡主,如今郡主已习惯于不让真气流动,若是启动,适应时便是十分痛苦的。就如同郡主所言,万蚁侵蚀,不过万蚁侵蚀也不过恢复时(炫)经(书)历(网)一回。”
“夏公子之意,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症状?”钟沁睁大眼看向对方。
夏之兮笑了笑,道:“倒也非郡主所想。这几日,郡主体内真气犹未平复,真气乱窜时,会觉燥热。”
她是不是应该算吃力不讨好呢?钟沁从床沿站起来,也随着慢慢道:“也就是说,这几日我既然真气乱窜,正好可以先度给公子。”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后来体内的温度渐渐降下去,绝对是夏之兮扣住了她手腕上的经脉,正好给他接了过去。因为,现在夏之兮的面色已好了几分,脸上隐隐有些红晕。唇边的苍白也抹去了不少。
夏之兮微微颔首,点头。
钟沁一时有些烦躁,她内力回来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能飞檐走壁?是不死意味着能隔空熄灯?
钟沁一时又有不解,问道:“我在想,亦初凤寒武功那么高,内力比起我又怎么会差?夏公子为何不就近原则,让他们助你?我实在想不通夏公子怎么会选我?”
夏之兮叹一声道:“郡主恐是忘了有些事。”
钟沁心口一提。
“亦初凤寒武功虽高,然毕竟不过少年,郡主的内力乃是你师父当年自尽时度给你,江湖上比及郡主师父的内力,不出三四个。”
钟沁听着又如同发现一笔,几近扶额叫累人。她不知道曹沁算不算幸运的,比起一些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人,她确乎是十二分 地幸运了。
第六十五章 一处,一处,饿殍遍野
回到自己营帐时,钟沁随意吃了点东西,她现在一心念着自己的内力,到底是如何才能施展,也到底有怎么个强悍。
彼时,月色已浓,钟沁挑灯,一柄长剑握在手中。这剑是她从相府自己房间内拿来的。
本是觉得沉重的长剑,如今握在手里居然觉得轻盈起来,钟沁顿觉大喜,只是,她又蹙起眉头,该如何使剑法呢?
她来回抡了两次,只觉得有空气呼呼,忽而烛火晃动,她一剑直直朝着烛光而去,只一秒,烛火摇曳后,便倏地熄灭。
钟沁在漆黑的营帐内呆了半响,直到手中握着的剑落地,发出声响,她才回过神来。
方才,方才,她灭灯了?!
她心里头欢喜起来,往后,至少能有个自保。
彼时,白衣少年端了药汁进营帐,夏之兮还未睡,手执着笔正思忖着。
亦初忍不住气起来,这几日公子日日琢磨着如何进入敌军,几近几夜不曾合眼,今早咳血也似疲劳所致。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公子,喝药了。”
夏之兮轻恩一声,直至在纸上画出最后一个轮廓,才放下笔。他接过亦初手中的药碗,见着少年抿着嘴,十分不悦,他笑了笑道:“今晚我喝了药便睡,你也不用在这守着了。”
亦初听着微微欢喜,道:“公子早该歇息了。您要是再这么下去,亦初当真会动武。”
夏之兮忍不住轻笑一声,曼声道:“好了,好了。亦初,你也知道,一日不入突厥阵地,便是一日无法使得琅琊一处安宁。”
少年嘴角一撇道:“无论如何,公子也该记得自己的身体。”
夏之兮笑了笑道:“我自是明白。北处气候干燥,也未曾不是好事。”
亦初听着他后头的话有些不解,却也只是接过夏之兮递回来的药碗,他稍稍犹豫了会儿,才道:“公子,景王爷已前往庞将军那处,凤寒来信道庞将军十分敬重景王爷。”
夏之兮浅浅笑:“景阳本是明理之人,庞将军定能为其所化。只是,皇上那处还须得凤寒注意些。莫将消息泄漏。”
亦初应一声,又道:“潜吉亦来信道,朝中如今氛围有所紧迫,大街上百姓人家都已对此唏嘘不已。”
“楚二皇子尚未出动,夏国朝内再大的响动,也不过姑且声张声势。若是分崩,拉拢人心也为各朝中之人的策略。”
亦初闻言便道:“那景王爷朝中无人,岂不是处于劣势?”
夏之兮扬起一抹轻笑,顿时的华光四溢,他缓缓道:“谁胜便朝那头站,朝中半数以上大臣皆如此,与其谈这般可靠与否,还不如实在些。”
几日后,钟沁随着何大夫去琅琊城。城中因少了郎中,许多百姓病着都没人医治,是以,趁着这几日消战,何大夫便将钟沁带了过去做个帮手。
彼时,城内一片狼藉。
一处一处皆是不断地呻吟声,有母亲将一头的破烂衣服遮盖孩子的身子,孩子缩在母亲的怀里汲取温暖,那母亲唇色已发紫,抖索着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
许多处都捧着空空的饭碗,饥饿的面色已将人销蚀地黄不拉几。
何大夫已蹲下身替一位老妇把脉,老妇人浑身烫的厉害,又因为少了退烧的草药,一直说着胡话,钟沁在一旁赶忙将方带着的草药递过去。何大夫将其置于碗内榨出汁水,又助老妇人喝了汁水。
那时,忽而有人大喊起来“何大夫,是何大夫!”
所有的人几近将他们团团围住。“何大夫,你救救我孩子。”
“何大夫,你看看我母亲,她一直喊着难受。。。”
那一瞬,钟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在现代的生活算个半小康,在古代那么多天,天天吃得好,住得好,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惨不忍睹的情形。
何大夫安慰道:“我这几日天天会来,一定会帮你们一个个看过去。”他点一点钟沁,“你从街头开始,老夫从街尾开始。”
在看病的时候,谈起怎么会这样的情形,有人告诉她,战争啊,就是这样搞得民不聊生,要不是几日前夏军拨了些粮草过来,现在怕已经有不少饿死了。
钟沁听着心头一惊,夏军拨粮草?她知道这一仗起码要有个几个月,夏军上回支援的粮草也不过能维持三四个月,这么一来。。。
她脑袋混沌,再不懂军事,也知道在古代粮草对于一个军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连续三日,钟沁随着何大夫几近走遍了整个琅琊城,有百姓走前握住她的手,道,大夫,琅琊不能破啊,琅琊不能破啊。
那时,钟沁只能回握对方的手,温和道:“有夏帅在,琅琊不会破。”
有虔诚的百姓跪成一排,对天求福。
钟沁回望一眼,想着若是夏军能见到此情此景,是不是会越加明白,这是百姓对他们的期望。
突厥素来不喜他族之人,若是琅琊攻破,琅琊城内的百姓谁都活不成,结果只有一个,屠城。
帝都。丞相府内。
对于自己不成器的女儿再次离家出走,曹柄虽是气得厉害,只是比及眼下正忙乎的事情,又不过皮毛而已。
如今,手中的筹码尚且不多,月国那病秧子的皇帝还没一命呜呼,他也不敢随意有动静。且不说这,北面战争虽是不过一少数民族作乱,然而,他心中也知,这突厥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忽而进犯,来势必然凶悍。
虽然想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若是国家外患,又怎能轻举妄动?
除夕之夜,夏国宫内举行盛宴,特地邀了曹柄及曹沁,曹柄却独独一人赴宴,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