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汉-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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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法场,占地十亩,西靠城墙,东为一小山坡,法场实为山坡后的一块平地,而山坡之上建着宛城的司役庙。此地也是主持祭祀之所,同时也可作为监斩官的暂休之处。
法场之上,竖着二十根梓木大柱,不过,今日却无二十名死囚。
死囚共十二名,杜茂便在中间那根最粗的大木柱之上被绑着,手脚皆锁了重铁链。
没有人敢疏忽杜茂,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即使是齐万寿也不敢疏忽这个人的存在。
其余的死囚只是跪在木柱之前,双手反绑,后插斩标,只待午时一到,便人头落地。
此刻太阳正烈,监斩官只是坐在司役庙外的廊檐之下。
都统军和骑卫在四面挡住汹涌的人群,看得监斩官额头微微有些冒汗。
四面的百姓也渐渐安稳下来了,随着太阳渐渐升上中天,人们变得鸦雀无声,仿佛预示着一切将在下一瞬间发生。
也或许,这只是人们在以一种另类的形式为死犯默哀,他们好像少了往日观看处死重犯的激情。或许,只是因为杜茂那不可磨灭的气概和那份坦然自若的豪情。
人们并不是是非不分,他们也有恨,只是“恨”被麻木的心给深埋在最深处,而杜茂却激活了他们的恨。他们知道,李辉绝对该死,身为宛城的五均官,非但不思为百姓造福,反而以最苛刻的方式欺炸百姓,贪脏枉法,宛城之中,没有平民百姓不诅咒他死,而杜茂却出手杀了李辉,这自然不能不让百姓感激。可是,这个世上的好人似乎都注定不能有个完美的结局。
“午时已到,开刀问斩!”监斩官拔出令箭,望了望天空,高声喧道。
“慢!”一声高喝自人群之中传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只见邓禹捧着一坛酒分开官兵踏入法场之中,刘秀紧随其后。
官兵一震,他们自然不会不认识邓禹和刘秀,是以他们并未阻挡。
“来者何人?”监斩官令箭将抛未抛,有些恼怒地喝问道。
“草民邓禹!”“草民刘秀见过司吏大人!”邓禹和刘秀同时对着监斩官恭敬地道。
监斩官本欲发怒问罪,但听到这两个名字,顿时怒气稍减,声音变得和缓地问道:“原来是二位,不知二位阻止本官执法,究竟是何用意?”
“回禀大人,草民并无意阻止大人执法,只是我二人敬重杜茂是一条汉子,是以欲送上断头之酒,以壮其行色而已!”刘秀客气地道。
刘秀的话顿时引得四面百姓议论纷纷,许多人都听说过刘秀和邓禹的名头,这两人不仅与南阳的士人相熟,更喜交游,加之刘秀又开米行,是以市井百姓也极熟络。刘秀和邓禹之文采极为绝妙,南阳士人无不欣赏,是以上到达官显贵,下至市井小民,对刘秀和邓禹皆有耳闻,更有许多人知道,刘秀与邓禹乃是文武兼修,武功之高,即使是齐府之中也没几人可比。因此,这两人出面立刻引来了一阵骚动。
监斩官听两人这么一说,也便释然,尽管他不想节外生枝地闹出一些什么事来,但是碍于刘秀和邓禹的面子之上,他只好故作大方地道:“好吧,本官便准你二人向死囚送上断头酒!”
“谢大人!”邓禹高举酒坛谢恩,这才与刘秀举步向杜茂行去。
监斩官身边的齐家高手目光却移也不移地盯着邓禹和刘秀,虽然他们知道侯爷和齐万寿对这两个年轻人也都很欣赏,但是他们更明白,若是这两个人捣乱,事情可就会很复杂了。
当然,监斩官却没有这么多的疑虑,刘秀和邓禹在宛城可是有家当而且是极有名望的年轻人,就算是这两人捣乱,他完全可将责任推到这两人身上,是以,既然刘秀与邓禹双双出面,他也便懒得操心。
杜茂一直都在昂首打量着邓禹和刘秀两人,他在宛城之时,当然听说过这两位的名字。
邓禹的目光与杜茂的目光一触,两人同时爆出一抹异彩。
刘秀的眸子之中却只有惋惜,在他的眼里,杜茂确实是一个人物,但其生不逢时。
“杜兄,这是我邓禹与吾兄刘秀同敬之酒,以壮杜兄赴黄泉之胆色!”邓禹将酒坛双手送上。
“当啷……”刀斧手为杜茂解开一只手的铁链。
杜茂接过酒坛,再次打量了刘秀和邓禹一眼,仰头便将一整坛酒全部倒入喉中,并顺手摔破酒坛,朗声大笑起来。
邓禹和刘秀心中暗赞。
“好酒!好酒!以五谷精酿,想来便是邓公子家中所酿精品了。”杜茂伸手一捋胡须之上的酒滴又放入口中,其态甚豪。
“杜兄果是识酒之人,正是小弟所酿之物。”邓禹也不作掩饰地道。
“酒好人更好!两位之情我杜茂只有来生再报了,两位请了!”杜茂说话之间依然不减半分傲气,仿佛根本就不将死亡放在眼里。
刘秀和邓禹心头一震,同声道:“好汉子!如果真有来生,我们定要与你共谋一醉!”
“好!那我们就来生再见吧!”杜茂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杜兄可有何遗言或遗愿,我刘秀不才,若能尽力之处定不吝啬绵薄之力!”刘秀肃然道。
“哦,刘兄弟好意心领了,我之心愿,你无法完成,遗言也免了,不过,我的心愿自会有人为我去实现!”杜茂怆然道。
“哦?”邓禹也有些讶然。
杜茂再次仰天大笑,声震四野。
第 一 卷
第四章 法场风云
刘秀拉了一下邓禹,邓禹立刻明白,两人在杜茂大笑声中向法场外退去。
半晌,杜茂才歇住笑声,向刘秀所退的方向高喊道:“刘兄弟,你看着吧,杀我杜茂一人,会有千万个杜茂站起来,终有一日,乾坤定会恢复朗朗清明的……”
“好!好汉子……”一时之间,四下百姓群情高涨,皆被杜茂那视死如归的豪气所感。
“午时已到,行刑!”监斩官斩令高举,立身而起,扬言高喝道。
“嗖……”就在监斩官斩令刚抛之际,一支冷箭自暗中直射监斩官的面门。
“啊……”监斩官大惊,尖叫起来,他似乎忘了身边尚有齐家高手。
“叮……”出手的乃是齐万寿的五弟子,哑虎齐冲!
“杜大哥,我来救你了!”一声高喝响起,人群之中,一道灰影如大鸟般向杜茂扑去。
“守护法场!”监斩官死里逃生,顿时慌了手脚,高声呼道。
“嗖……嗖……”四面的官兵一抖袍袖,自宽大的袖口之间竟滑出了一张张弩机。
官兵全都是有备而来,仿佛他们早就知道会有人劫法场。
刘秀和邓禹大吃了一惊,他们倒没有估到在守卫如此严密的情况下,仍有人胆敢劫法场。他们抬头向空中那道灰影望去,只见那人双臂一展,自袖间飞射出十数支短矢,那些正张弩欲射的官兵立刻倒下十余人。
刘秀和邓禹更惊,劫法场之人的手法之妙,角度之精准分毫不差。
“快斩!”监斩官高喝道。
刀斧手们也急了,哪里还犹豫?大刀急速挥落,眼看杜茂便要人头落地,蓦地那刀斧手惨嚎而倒,仆地而死。
“杜老大,我们来救你了!”四周人群全部骚乱起来,一群身着民装的汉子纷纷亮出刀来,斩杀身边的官兵,向法场上冲去。
刘秀望着斩杀杜茂的刀斧手仆地而亡之际,脸色大变,一拉邓禹,惊问道:“四弟你做了什么?”
邓禹神秘地一笑,轻声道:“我只是不想这般英雄人物就这般死了,所以只好助这群人一臂之力。”
“四弟,你闯下大祸了,难道你忘了齐家许多人都识得你暗夜流星的手法?若是他们看出来了,你如何脱离干系?”刘秀大惊失色道。
邓禹也神色大变,他一时之间倒忘了改换其它的手法发暗器,此刻一听刘秀所言,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可如何是好?”邓禹急问道。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宛城,否则定无法走脱。”刘秀断然道。
“可是我们的生意?”邓禹急了。
“这也没办法,立刻让人搬走东西!”刘秀果决地道。
邓禹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要知道李辉乃是当朝巨贪薛子仲的女婿,薛子仲乃是王莽宠臣之一,举持全国各地五均六院之事,不仅权大,更富可敌国,与齐万寿这等富商也关系密切,而杜茂更是朝中重犯,他这个一时的冲动竟酿成如此大祸。
“不,我去把那刀斧手的尸体毁掉。”邓禹道。
“你疯了,你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刘秀一把拉住邓禹急道。
邓禹扭头望了一眼,只见司役庙门口的哑虎齐冲和众齐家的高手已飞身而下。
“吴汉!”邓禹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刘秀也看清了那劫法场之人,竟是与他们极为相熟的亭长吴汉。在宛城之中,吴汉虽身分地位不很高,可声望却不小,而且吴汉所辖之地正是他们所居之处。
'注:古时候的一个亭长相当于今日的一个镇长,他们的户籍管理,以十户为一个单位,十户为一什,十什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各设什长、里长和亭长。即便是说,亭长所辖之地为一千户左右。也有说以五户为一个单位,五户为一伍,十伍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因此,亭长所辖应在五百户至一千户之间。不过,读者无需深究这个问题。'
“吴汉,你胆敢大闹法场,给我一并拿下!”监斩官也认出了吴汉,大喝道。
“哈哈哈……”吴汉大笑着朗声道:“今日挡我者死!”
“逆贼敢口出狂言,我要让你知道宛城不是没有能人!”哑虎如风般扑至。
官兵的弩机一阵狂射,但才射一箭,有些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射,便纷纷惨嚎着抛下弩机,捂住双眼。
刘秀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邓禹却惊讶地叫了出口:“叶落无声针!”
“看来今日还真是热闹,我们或许可以不用离开宛城!”刘秀微有些侥幸地道。
“连沈青衣也来了,这杜茂的面子还真大。”邓禹自语道。
吴汉望着哑虎扑至,右手一扬,两颗黑影直射而出。
哑虎齐冲冷哼出剑,准确无比地挡住两点黑影。
“噗噗……”两道黑影一触剑身立刻爆裂成两团黑色的烟雾。
“看不毒死你!”吴汉哈哈大笑道,同时以刀护身拨开射来的箭矢直向杜茂扑去。
杜茂一声低吼,身后的大木柱应声而折,那缠着铁链的梓木全都震成碎片,双手和双脚立刻自木柱之上松脱开来,虽然尚不能够震开铁链,但他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
“杀呀……”吴汉似乎带来了数十人之多,一时之间,形势混乱之极,吴汉更是见官兵就杀。
哑虎齐冲遇上那黑雾不禁吓了一跳,听吴汉那么一说,虽明知吴汉可能只是吓唬人的,但是他哪里敢亲身犯险?只得疾退。
事情变化得太快,那两团黑烟迅速扩散,很快将方圆六七丈都罩在其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好!”邓禹望了刘秀一眼,道:“大哥,我想去将那具尸体毁掉!”
刘秀见法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若想趁混水摸鱼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而只有毁掉那具尸体,他们才能够真正地高枕无忧。虽然刘秀有些暗怪邓禹太任性而为,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便只好想法解决了,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记得那尸体的方位吗?”刘秀低声问道。
“自然记得!”邓禹自信地道。
“好!我在这里为你接应。”刘秀点头道。
邓禹闻言,趁烟雾散来之际,掠身投入黑暗的烟雾之中。他知道吴汉所用的并不是什么毒烟,而是瘴弹,最多只会使人欲呕吐,而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以他的见闻自然清楚这一点。
百姓四散而逃,数以千计的人,相互拥挤、践踏,死伤不在少数,自四面赶来法场的官兵也全都被人潮冲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那些胡同和街道也都堵满了,刘秀也在人潮之中缓移,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投向烟雾之中。
邓禹极速横移,他的记忆力极为惊人,认方位更是一绝,所以他绝不担心会在烟雾之中迷失方向。可是当他快到那名刀斧手的尸身边时,突感一股强大的劲风自侧面冲来。
邓禹吃了一惊,黑暗之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好侧身相挡。
“轰……”邓禹和那人双手相触,两股巨力相冲之下,各退数步。
“好掌力!”
邓禹吃了一惊,他听出了这是吴汉的声音,不由得微急,他可不想与吴汉交手,不禁小声道:“你找错人了。”
吴汉在黑暗之中似愣了一下,邓禹却又感到另一股锐风袭来,显然是一个用剑的高手。他也顾不了许多,只得侧身而避,但黑暗之中那柄剑如长了眼睛一般,随邓禹之动而动。
“你跑不掉的!”那剑手似乎对这一剑极为自信,并感觉到邓禹的窘态,冷哼道。
邓禹再吃一惊,他听出这是哑虎齐冲的声音,显然哑虎齐冲也把他当成了劫法场之人,而他刚才与吴汉一对话,齐冲立刻误以为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