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远阔,人间烟火-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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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苡卿,虽然我和明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相信他是人民的好官。你父亲虽然把我当兄弟,但我更多的,是把他当恩人。当初他落难的时候我不在,已经是我莫大的后悔,现在我出现在你面前,就是想告诉你,叔叔想跟你一起,帮明冬讨回一个公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纠结,知道你痛苦,也知道这一路走过来你的艰辛,我,依依,我们以后都会站在你身后。苡卿,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狠狠的撞在沐苡卿心上。
她承认她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跟秦暮江抗衡,她承认她没有办法将父亲的冤屈随意倾诉,她承认穆修文的话照亮了她昏暗已久的心,她承认自己有多希望可以让父亲的名字再一次成为锦禾的光荣。
可是,真相……
沐苡卿面露痛苦,三年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头痛欲裂。
“苡卿,叔叔一定会帮你的。”穆修文心疼的看了沐苡卿一眼,她本来应该有圆满的家庭,有父母,有丈夫,有孩子,她应该是众星捧月的众人的骄傲,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这世上悲惨的人很多,甘于悲惨的人也多,他并不希望沐苡卿在成为前者后再成为后者,那才是真正的悲惨。
“叔叔……”沐苡卿木讷的叫出口,回忆突然的侵袭竟让她出了一身冷汗,眼神空洞。
“嗯,不想说便不说,等到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叔叔。”
长久的沉默。
别墅里,秦笙面色发青,他从来没有看过沐苡卿这么悲痛的表情,心揪成一团,刺痛感立马席卷而来,像千万蝼蚁啃噬,像烈火炙烤,像荆棘割破天光。
“从此以后,我跟秦家,兵刃相见。”想起那年沐苡卿的决绝,秦笙眼皮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而自己抓不住。
行之勾唇,爱情这个东西真有意思,他的妈妈,哥哥,都输给这个词了。
“我说。”沐苡卿眼里蓄着的一滴泪滑落,漂亮的眼睛恢复清明。
第59章 回忆 二()
22岁那年,我认识了秦笙。
那年我们都大四,在学校的时间很少,多半出去实习,我跟他在同一辆回锦禾的火车上。
并且邻座。
火车需要坐半天,同桌的四个人都是年轻人,很容易能找到话题,但是秦笙非常安静,他不说话,只是报以一笑,然后就看窗外的风景,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
对面有一个女孩子,我跟她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顾苡卿。”
“你名字真好听。”
我们聊了许久,斜对面的男生也会适时的插几句,唯独秦笙,安静的没有任何存在感。
这以后,我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他。
在锦禾实习了一段时间,我再一次回学校忙自己的论文和答辩,火车上,我再一次碰见秦笙。
我们都很诧异,我甚至脱口而出道:“真巧。”与此同时,他叫出我的名字:“苡卿……”
他的声音像被天使吻过,我愣神,他有点窘迫,挠了挠后脑勺,在一众乘客的推搡中说:“我是秦笙。”
火车呜呜的行驶在路上,向着西边儿的天际,那天傍晚的夕阳美得令人心颤,大片大片浓烈的橙红印在眼瞳里,灼烧了隐藏的情愫。
我跟秦笙在一个月后正式交往,他一改平日的安静内敛,变得多言,浪漫,贴心,温柔。在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成了彼此大学生活中最难忘的一部分。
年后,秦笙的好友过生日,我们去庆生。那天的氛围非常好,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吃,喝,闹。
“想喝什么?”秦笙问我。
“啤酒,哈尔滨啤酒。”
他低声笑起来,不顾众人的眼光从身后圈住我,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耳垂上:“醉了怎么办?”
我觉得他醉了。
我们一直玩到凌晨两点才散,秦笙牵着我送我回家,这一年锦禾也下了雪,夜里少行人少车,厚厚的雪完整而壮阔的平铺在地面上,秦笙在我的手心里不知道写些什么。
“苡卿。”他叫我。
“嗯,干嘛?”
“我们结婚吧。”
夜色里,他温柔的笑着,我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求婚。
毕竟,我们交往才半年。
“傻丫头。”他戳了戳我鼻尖,把我拥进怀里,我闻到清冽的酒香,在他要说下一句的时候,我闷闷的开口:“好啊。”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轻柔的抚过我的头顶:“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怕我不开心所以才答应我。”,他总是能一下子明白我的种种心思,“苡卿,我会等你的。”
“苡卿,我没有醉。”他埋在我的肩窝处,声音低沉。
第60章 回忆 三()
他没有醉,我也没有醉。冬日的寒冷冷到人的骨髓里,他的怀抱滚烫。
那里,是心的温度。
很快是毕业季,每个院轮着去拍毕业照,秦笙在我前面,我在他后一天。
我很难得的给自己化妆,手机响起来,秦笙说:“我们在宿舍楼下等你。”
我们?
我丢下手里一管劣质口红,趴在四楼的窗沿上看向楼底。
秦笙脱下了他的学士服,换上纯白的体恤和淡蓝的牛仔裤,乌黑的眸子正在看向我,嘴角都是笑意。他的旁边,站着秦父秦母,还有我自己的爸爸妈妈。
我差点没吓得晕过去。
也不再管脸上的妆画好没有,穿上鞋就立马奔了下去。
五个人一条线站在那儿,仿佛都在等我开口。我窘迫的上前,跟秦家两位长辈问了好,才哀怨的看向自己的亲爹亲娘。
“苡卿,我带叔叔阿姨来陪你拍毕业照。”
我咬牙切齿:“秦笙,你这是逼婚。”
话是这么说,我到底还是认命的陪着四位家长拍了照,吃了饭,他们交谈甚欢,秦笙在一边给我小心的赔不是,我还没有装模作样的批评他,金毓书,秦笙的妈妈开口道:“苡卿啊,我听秦笙说,他想在毕业以后就结婚,你什么想法?”
秦笙的妈妈非常温婉,说话也柔柔的,我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哪儿有问女孩子什么时候想结婚的呢?
“苡卿脸皮薄,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说,两个人肯定是商量好了,就等我们发话呢。”我爸“好心”的帮我解围,我听见秦笙在一边低笑。
这门亲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钉的我稀里糊涂。
“秦笙,我又不会走……”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那么急把我娶回去?”
“古人叫的。”
“嗯?什么?”
“成家立业,古人说,先成家,后立业。”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看向他眼睛,那里似有星河,似有日光,似有千万灯盏。
“嫁就嫁吧。”我叹一口气,扑进他怀里。
23岁半,我嫁给了秦笙,入了秦家的门,没有婚礼,两家择了一些重要亲戚聚了一聚,秦笙这次是真的喝醉了。
他拥着我,浓厚的酒气翻卷着,将空气都染上酡红。
“苡卿。”
“嗯,我在。”
“妈妈跟我说,‘忠贞不渝,生命唯一’。”
我想起结婚以前,妈妈也是这么告诫我的,莞尔一笑。
“那你做得到吗?”我问他,让他迷蒙的双眼看着我。
“做得到。”
彼时,我们对未来充满希望,我们相信自己的心相信对方的心,我们自以为,感情坚不可摧。
第61章 回忆 四()
婚后的生活没有别人说的那样糟糕,秦笙对我一如既往的好,秦父秦母也从来不会为难我。秦笙没有急着去找工作,一周两三次家教,茶馆建成后我们经常窝在那里。
我问秦笙,我们是不是活的太没有追求了?他回道,你指哪方面?如果是物质层面确实有点,精神层面我们就是太有追求了。
我笑起来,不置可否。
我们两个如果出去找工作,结果一定不会让人失望。但偏偏我们两个又是那么会享受的,不愿意在那么美丽的年纪里,消磨掉对生活的热忱。
真是两只社会的蛀虫。
25岁的一天中午,我突然泛起了恶心,感觉有东西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但是一阵干呕,什么都没出得来。
秦妈妈给我顺气,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我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她就带着喜色问:“苡卿,是不是有了?”
一通电话将正在给小孩儿补习的秦笙叫回来:“我们去医院给苡卿做个检查。”我看的出来他们两个的喜悦,我也不亚于他们,我抚上自己的肚子,那里还没有任何表面的变化,但是真的太神奇,那里可能会有一个我孕育出来的生命。
我确实怀孕了。
秦笙像个小孩子,那天晚上在客厅里走个不停,给每一个他认识的人打电话:“喂!我老婆怀孕了。”
那场面,就跟全村人就他家母猪能生产似的,扯高气扬,走路都得横着。
我头痛的抚了抚额,对这个傻小子充满了无奈,偏偏他还不自知,凑到我跟前神神叨叨的问我:“苡卿,你觉得肚子里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有。”
“啊!是什么?”他一脸惊喜,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我平坦的腹部。
“我饿了。”我回他,顺便送他一个假笑。人家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然后呢,有了孩子忘了媳妇,果然,男人心,海底针。
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我接到父亲要申请去木川的电话,当下同秦笙商量,陪着他们过去住一段时间,正好让秦妈妈也休息一下,秦笙自然同意。
大概等了二十天,父亲的电话来了,说要先过去走些流程,问要不要跟去,我想了想,虽然父亲可能由于工作会在木川和锦禾两地跑,但是母亲过去了就在那边先行住下了。
“我跟着去吧。”我回爸爸,“你们在家等我,我过去帮你们一起收拾。”给秦笙拨了电话,他说晚些过来帮忙,自从怀孕他就没再让我频繁的去茶馆,说前三个月最重要了,得好好养着,我就随他去。
“福叔不在吗?”我问林妈,福叔是家里的司机,这段时间我出行一般是他开车。
“福叔今天带着太太去墓园了。”
噢,我突然想起,今天是秦妈妈挚友的忌日,昨天饭桌上听她提起过。福叔不在,我只好自己开车回去,许久没有摸到方向盘的我多少有些兴奋。
第62章 “真相” 一()
“我在路上遇到了车祸,不知道谁送我去的医院,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孩子没有保住。我当时几乎恨死了自己,我觉得是我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秦笙很快赶来了。”
“因为难受,所以我忘了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手机确实也不在身边,出车祸的时候应该坏了。我浑浑噩噩的在病床上躺了两天,秦笙一直陪着我,我们很少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也很难受。”
“直到第三天,秦笙难得一次离开病房,可能没有走远,所以手机也没拿,我这才想起应该给爸妈回个电话。”
“我开了秦笙的手机,还没有翻到爸爸的电话,有一条新闻推出来,标题‘顾明冬落马,论清廉表象’,下面有一张爸爸的照片,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他的手被戴上了手铐,他没有了笔挺的西装,穿着囚服,一瞬间像老了几十岁。”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看完那篇新闻的。恍惚有几个词在脑子里转悠,贪污,腐败,勾结和举报。我不能相信那是我的爸爸,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高大的,高尚的,是神圣的,善良的,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照片上那么狼狈,很像一个受惊的幼兽,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在病房里,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以后,终于情绪爆发,大声哭骂,然后拔掉自己的针头冲出去,一路上不知道撞到多少人,有医生和护士来拦我,可是他们拦不住一个将要发疯的人。我大概能够感受到来自四周的复杂的眼光,但是那有什么重要?我一边笑一边哭一边跑,出了医院,明晃晃的阳光照下来,冰冷刺骨。”
“秦笙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打车回顾家,车子在附近停下,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带,那个司机估计是看出来我状态不好,摆摆手走了。我往家走,心口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家被封了。我站在不远处,看见一排警察拉起了警戒线,大门那儿贴上了封条,我近乎癫狂的笑起来,却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走,是冯院长的丈夫郭迎臣。”
“我被带到了冯院长家里,看见了妈妈。她的精神状态比我还要糟糕,看见我甚至不愿跟我说一句话。”
“冯院长问我怎么穿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