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Ⅱ悼亡者之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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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喜欢怪物,即使怪物心里有很多很多的事,心理幽深绵长如一条古道,可是没人会去探寻。为此你是否愿意换张苍白好看的脸给别人看?楚子航拉动嘴角,苍白【】
楚子航拎出行李,检查了护照的有效期之后下楼,卧室里始终有一只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个装手提电脑的提包,任何时候都可以出发。
妈妈还睡在沙发里,只是打了个滚,楚子航把毯子的四角掖好,坐在旁边默默地打量她的脸,今天大概一整天没出去玩,也就没化妆,这样看起来女人也显得老了,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一个年轻时太美的女人配上醉酒后的老态,会让人觉得有点苍凉。
要想明白这样一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还真是有点不容易,记忆中她对自己最靠谱的就是把自己生下来那次,据“那个男人”说,那次她也想放弃来着,说生儿子会很痛吧?不如打掉算了。遗憾的是那时候她肚里的楚子航已经有八个月大,医生严肃地告诫女人说这时候打胎纯属自杀,楚子航才得了小命。
从楚子航开始听得懂人说话,女人就把他抱在怀里念叨,妈妈生你下来可痛了,你要赶快长大了保护妈妈哦,下雨天说妈妈很怕打雷,要赶快长大保护妈妈哦,在她还去舞蹈团上班的时候每次回家都说,妈妈上班可辛苦了,要赶快长大赚钱照顾妈妈哦……妈妈可脆弱了妈妈可累了妈妈吃的苦可多了……
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有来春游没有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喝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头昏?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吧……
从来没有人对楚子航许诺以保护,而他从小觉得自己必须照顾很多人。
雨打在落地玻璃窗上沙沙作响,楚子航静静地坐在妈妈旁边。妈妈翻了个身,无意识地踹了踹楚子航,楚子航把被她掀翻的毯子重新盖好。他并不担心妈妈醒来,她一睡着就睡不够绝不醒。早就不小了,总还是没心没肝的样子,只知道和阿姨们一起喝酒、买东西、旅行、聚会,她的命太好了,以前有个男人护着她,后来又有个男人也护着她,儿子也不要她操心,足可以没心没肝地过一辈子。
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命好的命坏的都不能回头看。
楚子航听着雨声,默默地回想第一次见卡塞尔学院的人。那也是一个雨夜,满世界的沙沙声,风冷得交人骨节一寸一寸地凉透,他打着伞站在丽兹·卡尔顿酒店的对面,面前的道路上没有车来往,对面酒店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施耐德教授打着一柄黑色的大伞。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铁灰色的,没有一丝表情,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楚子航忘记他们这样对视了多久,终于在一次绿灯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踏步踩在雨水里,走向施耐德。
“真有意思,很多年都没有自己找来的人了。”施耐德看着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中国男孩,“选择卡塞尔等于选择一种人生,你将不能回头,你明白么?”
“知道。”楚子航点了点头。
“那好吧,跟我来。”
门吱呀一声响,楚子航扭头,家里的雇工佟姨拿围裙擦着手推门进来。
“子航,你要出门啊?”佟姨看着楚子航的行李。
“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了,通知回去报到。”楚子航说,“夜班飞机。”
“哎哟,怎么不给你爸妈说一声呢,去那么远的地方,全家吃个饭叫司机送送你嘛。”
“昨天跟他们说了,爸爸今晚有应酬。”楚子航淡淡地说。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抱怨,早已经习惯了,“爸爸”是个永远都有应酬的人,两个星期内日程表都是排满的。
“你爸今晚跟土地局的人吃饭。”佟姨说,佟姨的意思是谈批地的事,是大事,所以“爸爸”才没有回来送他。
“嗯,没事。”楚子航说。
他倒并不怀疑如果“爸爸”能腾出时间一定会安排请他吃个饭的,“爸爸”在业务上那么成功就是方方面面都应酬得好,应酬楚子航也应酬得很好,礼物礼数都不缺,叫人挑不出毛病来。但是楚子航觉得自己不需要被应酬,所以他故意在出发的前一天才说,那时候“爸爸”和土地局的见面已经改不了时间了。
“嗯,没事。”楚子航说,“佟姨,以后别让我吗在客厅里睡,会着凉。”楚子航皱了皱眉。
“不是不是,她刚睡。”佟姨赶紧说,“她刚才在厨房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葱,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
“她煮东西?”楚子航愣了一下,“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为自己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
“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楚子航一惊。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噼脸而来的是一股焦煳味,满厨房的烟,抽油烟机也没开,再浓一些烟雾报警器都要响了。楚子航一把关了煤气阀门,把全部窗户打开,烟雾略微散去,佟姨从煤气灶上端下一口烧得漆黑的锅,这只锅属于一套德国进口的不锈钢厨具,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当镜子用。
“这都什么啊?”楚子航掩着鼻子,只看见锅里一片焦煳,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大概是安妮阿姨又带她去上什么时尚厨房的培训班了,引得她对厨艺跃跃欲试。老妈不是第一次去上那种班了,一群垮着LV、Chanel、Gucci的阿姨被帽子高德顶着屋顶的大师范儿厨子教做菜,要么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尔萨斯灰皮诺干白”,要么是“虎掌菌青梅烧肉配吉歌浓酒庄皇室干红”,回来就给楚子航演练,楚子航每次面对盛在骨瓷碟里的一堆面目模煳的物体,都会拿叉尖挑一小块咬一咬后建议说,妈妈要不要你也尝尝看?
老妈每次尝完都哭丧着脸说,上课时候我做的分明跟这不是一个东西!楚子航很理解为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有人把菜洗净备好,有厨师站在你后面告诉你多大火煎几时要翻几次,就算是小区外面卖肉夹馍的陕北大爷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国菜来。
“我明白了,你妈在煮面!”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煮面?这次是什么?“上汤蒓菜松茸意粉配雷司令白葡萄酒”?这道好像上次失败了之后老妈就发誓再也不做了啊。
“下马饺子上马面,你妈是煮面给你吃。”佟姨说,“她是陕西人不是么?”
楚子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因为里面极深的地方有一小块地方微微颤了一下。他扭头看厨房的中央岛,用来准备沙拉的不锈钢面板上散落着面粉,横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难怪叫佟姨去买葱,原来是吃面啊,下马饺子上马面,临出门要吃碗面条再走的。
难怪她今天没出门,楚子航默默地想,还以为是因为下雨了……他下意识地从锅里捞了一根焦黄的面条塞进嘴里,那股可怕的味道呛得他猛咳了几下,鼻孔里一股焦味,好像是刚给人当烟囱使过。
“吃不了了,还是倒掉吧。”楚子航轻声说。
他默默地洗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个男人来,每次想都觉得那个男人的一生很扯。嘴里永远说着“我其实只会开车”这样的话,可直到最后才暴露出那种可怕的血统。其实如果使用那种血统,很多东西都会唾手可得,那种凌驾于世人之上的、杀人如斩刍狗的血统。
当你掌握了轻易把一个个体毁灭成灰的力量,还会真的在意它的存在么?可那个男人还是那么喜欢妈妈。隐藏起血统来,伏低做小来讨妈妈开心。
卡塞尔学院从入门课起就不断地讲“血之哀”,所有混血种所以会自发地走到一起是因为血统导致的孤独,你的能力你的血统都不容于世,只能彼此拥抱着取暖。
即便你所做的事情对于人类很重要,但你不是个真正的人来,你是个异类,你真正的同类在世界上稀少如晨星。当你选择了卡塞尔的路之后你就不能再回头看,因为这条新的路出现之后,旧的路就消失了,当你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你就再也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浑浑噩噩地生活。
你的世界里巨龙昂首矗立在荒原的中央,世界在黄金色的龙瞳里是完全另一个模样,你的一个念头都能改变世界的规则。
可为什么还会在意这种小小的温柔呢?贪恋着和一种叫“家人”的人一起过的、凡俗的生活。
还是想要有个狗窝一样的地方可以回去……
“佟姨,记得提醒我吗每天喝牛奶。”楚子航打开冰箱,取出一盒牛奶给佟姨看,“就买这种三元的低脂奶,其它的她不喝,要加一块方糖,微波炉打到低火热五分钟,碰到她胃不好的时候就得改喝酸奶,酸奶不加热,加糖还是照旧。每晚睡前看着她喝下去。”
他熟练地把牛奶准备好放进微波炉里,定了时间,“热好等五分钟,叫她起来喝。”
“知道知道,跟以前一样嘛。”佟姨说。她有点不太明白楚子航这个习惯,每次出国前都把这套程序重讲一遍。楚子航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佟姨热牛奶,这套程序早就熟练了。
“车我会停在机场的停车场,车钥匙和停车卡我塞在手套箱里,叫家里司机带备用钥匙去提回来。”楚子航说,“我走了。”
“牛奶海没热好呢……子航你一会儿跟你妈说一声……”
“我不太习惯跟人道别……”楚子航顿了顿,“反正寒假还会回来。”
他擦干了手,拎起旅行箱,消失在门外的雨中。
5Aspasia
“明非,你在国外一个人辛苦不辛苦?”陈雯雯停下手里的刀叉。
“还好吧,我有个同宿舍的师兄叫芬格尔,很照顾我的。”路明非还在对付那块烤羊小排,他的声音在Aspasia餐馆的每个角落里回响。
这是一栋临河的老房子,解放前是一个法国商人的三层洋房,被Aspasia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保留了原装老旧的榆木地板,四面墙壁却全部砸掉换成了落地窗,屋子和屋子之间打通,楼板也都砸掉,抬头就是挑高8米的穹顶,近一百年前的旧木梁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枝型吊灯,而此刻吊灯是熄灭的,巨大的空间里亮着的只有路明非和陈雯雯桌上的烛台。
路明非差点以为自己被凯撒晃点了,因为远看这栋建筑一片漆黑,和关了没两样。车停下的时候他才看见门前留了一盏灯,一名侍者打着伞站在雨里,对路明非躬身说,“今晚Aspasia包场。”
就在路明非掉头就要溜的时候,侍者打开自己背后的门说,“Ricardo M。Lu先生,不会有人打搅您的用餐。”
路明非这才明白,他那个钱多得烧坏脑子的老大把整个Aspasia给他包了下来。
陈雯雯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裙子,白的近乎透明的白裙子,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和平底和(原。黑色皮鞋,烛光在她身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暖色。
路明非一辈子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饭,腰挺得笔直,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腰插了一根擀面杖,双肘悬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动作一板一眼。这有一半是那身昂贵正装的功劳,虽然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不是凯撒老大给小弟发的福利,但是穿着这种价值不菲的玩意儿,弄出点褶子来就不好了。根本没有人给他们看菜单,只是简略地询问了什么忌口之后,喝着一瓶1997年产的玛高红酒,菜就悄无声息地上来了。
侍者解释说行政主厨为了这次包场下午就选定了最好的几样食材,名字拗口的奶酪是在意大利什么山里的山洞里发酵了五年的,羊从生下来吃的每一个草都是意大利本地的,鱼鲜则取自日本,以确保每一道都合乎他们严格的米其林三星标准云云。路明非看着自己碟子里那一小块袖珍的羊排,盘算自己一口下去吃了多少劳动人民的血汗。
左手不远处竖插着一艘巨大的古船,那是一艘打捞上来的明朝沉船,被海水腐蚀了多年的旧船板上搁着不同年份各式各样的酒。右手边是巨大的玻璃窗,窗外是林荫路,林荫路外是小河,雨哗哗地打在玻璃上。
(原图就是这样,有可能印刷问题吧)路明非一辈子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吃过饭,腰挺得笔直,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腰插了一根擀面杖,双肘悬空左叉右刀,切羊排的动作一板一眼。这有一半是那身昂贵正装的功劳,虽然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不是凯撒老大给小弟发的福利,但是穿着这种价值不菲的玩意儿,弄出点褶子来就不好了。
由于看起来委实很像有钱有闲有品位的认识,在侍者询问羊排要几成熟的时候,路明非甚至放弃了自己一贯喜欢的“全熟”,而像个美食家那样矜持地说“五分”。
说实在的五分熟的羊排真是难吃,刀切下去就见血,但是每一口吃的都是品位,地道的意大利羊啊,路明非一板一眼地吃着,满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