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火-第6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处的一条街道。几名骂骂咧咧的苏萨克正拽着索菲的头发,将她一路从雪地中拖了过来。女孩儿死死地按着汉子们粗糙有力的手掌,几乎是半跪着向前移动。凄厉的哭喊声直刺入众人耳中,就连一贯如岩石般冷峻漠然的机组士兵也不禁纷纷动容。
“大人。。。。。。”罗芙迟疑地开口。
“无谓的同情心,只会让你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撒迦没有回头,策马缓缓行进,“天底下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你又能管得了几样?”
“那只是个孩子!况且,现在她就在我们的眼前受到伤害啊!”爱莉西娅也出言劝道。
撒迦的语声骤然冷下:“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马队陷入了沉默,长蛇也似的向前蠕动起来。尽管法师们握住马缰的纤手都在微微颤抖,但再也没有人望向那个娇小无助的身影,一个都没有。
“索菲!我的孩子!”老萨姆自人群中抢出,却被一只大脚狠狠地跺上小腹,顿时瘫软于地。剧烈地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在不停抽搐,那柄短刀也从怀中落出,安静地躺在残雪之上。锈渍斑斑的刀身微泛着暗红色泽,透着难以言喻的苍凉萧瑟。
“老大,这小妞藏在地窖里,被我们揪了出来!”几名苏萨克松脱了手掌,索菲爬到祖父身边,抱住老人痛哭失声。
索尼埃翻身下马,缓步行到两人身前,俯视着萨姆道:“你很有勇气,但却不够聪明。”
萨姆绝望地抬起头,脸庞上老泪纵横:“我只是想能留一点钱下来,只是想让我的孙女能吃得好一些。。。。。。”
“没有问题,你可以留下你的钱。”索尼埃拾起锈刀,淡淡地道:“但是你和你的孩子,将一起失去生命。”
“不,不!求求您,放过我的孙女!我有钱,全都给你们!实在要杀就杀我,不关她的事啊!”萨姆哆嗦着抱住索尼埃的小腿,但很快就被一旁的苏萨克再次踹倒。
索尼埃面无表情地转身,狞然道:“都杀了!”
刀锋出鞘的锐声立时划响,萨姆瞳孔急剧收缩,陡然声嘶力竭地大呼道:“摩利亚,摩利亚!!!”
远处行进中的马队起了一阵低低的骚动,撒迦没有回头,亦没有勒马减速,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声饱含着哀求的呼救。
“我能帮你们躲过追杀,那是一个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我之外,知道那里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老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受伤的夜枭在厉声长啼。
“老家伙,你说的地方大概是地狱!”身后站立的苏萨克嘲讽地低笑,手臂上肌肉块块坟起,刀锋已是斜斜斩向他的头颈!
撒迦霍然抬臂,做了个手势,一名机组士兵迅捷开弓疾射。挟着尖利啸叫的白羽长箭瞬息间掠过几近二十丈的距离,堪堪在锋刃及颈的刹那击上刀身,顿时将这柄饮饱了鲜血的利刃震得脱手飞去!
马队停住,撒迦低声吩咐了些什么,一人拨回马首,疾驰而至。
“我向光明神起誓,绝对没有骗您!”萨姆紧紧搂住孙女,望向这神情淡定的年轻人,唯恐对方再次离去。
撒迦不置可否地打量了他片刻,转首望向马贼之王。
索尼埃拧起了浓眉:“小子,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我是苏萨克的龙头,如果放了他们两个,等于是亲手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这样的事情,换了你,你会做么?”
“你的确是马帮的首领,但同时,你也是我的朋友。”撒迦微笑着道。
“朋友?”索尼埃深深地凝视着他,神色瞬息万变,良久之后,方才颓然长叹道:“我真想剖开你的胸腔,看看里面到底长着什么样的一颗心。你是我所见过最不知死活的家伙,但奇怪的是,我似乎却很喜欢你。行了,带着他们走罢。”
“我欠你的。”撒迦对他的妥协丝毫不觉意外。
索尼埃苦笑,摆手道:“算不了什么,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小子,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老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依我看,他只是在骗你罢了。”
撒迦年轻的脸庞上笑容不变,视线慢慢投向萨姆,“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会后悔今天没有死在这里,一定会。”
老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神所牢牢吸附,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记忆犹新的夜晚,身前所面对的,是比火魈还要可怖的海妖。。。。。。
这不是人类的眼神,它只属于食肉动物。
抑或,恶魔。
第十九章 孤独
如墨的夜色下,静静飘扬着漫天飞雪。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沉谧之中安然酣睡。没有风,没有人声,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几声低低的狗吠,骤然划破了寂然。额其玛提着盏油灯,自畜圈中慢慢行出,枯干瘦小的身躯佝偻着,宛如已然缩水的曲藤。两头牛犊般壮硕的獒犬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后,期望着能得到一些冰冷却美味的牛骨。
尽管已迈入了垂暮之年,但额其玛仍然如同大多数草原上的老人一般,日日喂饲牲畜,于平淡中默然劳碌。生活就像呼啸不去的严冬,从未给这衰老的妇人带来过半丝暖意,而她却已习惯于承受。
承受艰辛。
前几日的狂风摧垮了畜圈的部分栅栏,修补的过程让额其玛很是费了一番周折。上千头牛羊就像是时刻令人牵记的孩子,她每天夜里都要反复查看上几次才能定心入眠。
部族的驻地,位于两座并排屹立的皑皑丘陵之后。这里略呈凹陷的地势,对牧人们而言无疑是天然的避风港。自入冬以后,营地间通明的灯火就昼夜燃点着,不曾有过片刻止歇。在图兰卡大草原上,这是传承于每个游牧部落的古老习俗。因为火光不仅可以驱逐黑暗带来温暖,更重要的是,它往往还能令隐伏于夜色中的猛兽望而却步。
额其玛的帐篷很小,就扎在畜圈的旁侧。一个同样枯瘦如柴的身影正被跃耀的火芒投射在厚实油毡上,来回走动不休。那是她的老伴,整个部落年龄最大的牧人埃罗。
老两口的几个子女都早已成家,同在部族中以放牧为生。婚后与父母分户而居是斯坦穆人的习俗,然而两名老人得到的,却是直接而彻底的舍弃。
赡养的责任,根本就连相互推诿的过程也未曾有过,后代们理所当然地过起了自己的日子。埃罗是个倔强寡言的人,面对着形如陌路的子女,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帐篷与畜圈之间短短的通路,由于日复一日的踩踏而结满了坚硬冰壳。虽然纷纷扬扬的降雪已经在路面上轻覆了一层松软的银毯,但额其玛走得还是很小心,几乎是一步一挪。
她早就老得再也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埃罗迎了出来。借着帐门透出的光亮,他缓慢地为妻子拂去肩头发间的雪花,沟壑横生的脸庞上刻满了饱经风霜的苍凉。
“你出来做什么?要是腰疼再犯了,又得躺上好几天。”额其玛絮絮叨叨地埋怨了几句,吹熄了手中的油灯,行入帐篷。
埃罗拉合帐篷的毡帘,下意识地按了按腰后,喃喃地道:“没事,我用羊褥子垫着呢。”
额其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走到火炉的对角处。那里,有着一个藤木编成的摇篮。此刻它正随着其内小生命的踢踏动作而微微摇晃着,发出单调的“咯咯”低响。
“我哄了老半天了,也没见她有一点想睡的样子。”埃罗显得有些悻然。
额其玛颇为吃力地抱起摇篮内包裹着厚实襁褓的女婴,不住轻拍抚慰,口中低低地哼着歌谣。未过多久,那婴儿便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逐渐合拢了眼帘,沉沉睡去。
“她的眼睛真漂亮。”额其玛由衷地赞叹。
埃罗迟疑了一会,道:“这孩子。。。。。。我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古怪。”
额其玛愣了愣,伸手抚着女婴已经褪去胎毛的小脑袋。那上面密密地覆着一层银色的软发,就像是阳光下冷冽的雪。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掉她的。”老妇人的语声很轻,却透着些许决然,“她只是个孩子,不是什么恶魔。”
埃罗长长地叹了口气,望向婴儿睡梦中的幼嫩脸蛋,心中一时百味杂陈,而占据了潜意识最大部分的,却是一股难以磨灭的恐惧。
数月前的那个清晨,獒犬的凄嚎声响彻了整个部落,每个听见的人背上都渗起了大片大片的疹子。当牧民们赶到寡妇萨拉居住的帐篷里后,超过大半的人当场吐得昏天黑地,剩余的那些则统统跪在地上惶恐地向着神明祈祷。
这已经不止是“可怖”足以概括的景象。
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皮肉残屑,密密麻麻地分布于厚浊乌黑的血泊之中,宛如被牧民肢解分割的牛羊尸骸。一具白森森的骨架证明了这滩血肉的出处,而满地散落的衣衫碎片则令死者的身份变得呼之欲出??那位骄横跋扈的族长大人,再也不能骂上半句脏话了。
萨拉的尸体,就躺在几条大狗的中间。它们蹲倨着,一直在呜呜发威,像是在守护死去的主人。寡妇的全身沾满了细碎的泥土和冰屑,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般诡异凄惨。在她的左胸处,触目惊心地攀爬着一块硕大的血渍,透过破裂的衣襟可以清晰看见下面掩隐的狭深伤口。
铅云般沉积于所有人心头的巨大惊惧,并非来自于碎尸,也不是寡妇那双犹自大张着的死灰色眼眸。那个正坐在地上吸吮着自己手指的女婴,才是真正的噩梦之源。
羊皮铺成的软塌,在她身后丈余开外,上面横卧着一个松散的襁褓。由于爬动,血污间留下了道长长的拖痕,突兀而狰狞。女婴赤裸的身体上黏附着道道粘稠冰凉的液体,黑红斑驳。炉中的火苗已熄,只留下了厚厚的灰烬。但她却似乎并不(炫)畏(书)惧(网)寒冷,只是不停地以手沾起地面上积洼的血液,送入口中,吮得津津有味。
她饿了。
震骇之余,牧人们收殓了族长的尸骸,并在不久后沿着雪地上的痕迹,找到了萨拉原先被掩埋处。土坑的边缘尽是獒犬刨扣出的爪印,最终将寡妇自地底掘出的,赫然便是那几只大狗。
爪痕之上,血渍宛然。
獒犬的忠诚令每个牧民都叹息不已,而对于女婴,他们的态度也是如出一辙地坚定??这条处处透着邪恶的小生命,将被丢弃到冰天雪地里,等待神明的裁决。
相较于萨拉与族长离奇的死因,人们显然要更加关注于身边存在的威胁。在它尚未成形时便将其彻底扼杀,这无疑是绝大多数牧人所达成的共识。
埃罗还清楚地记得,老伴挤出人群说要领养这个孩子时,那一张张脸孔上所流露出的震惊。额其玛的善良与执拗在部族里同样有口皆碑,熟知这一点的牧民们在短暂僵持之后,最终选择了无奈的妥协。
死者已长眠于黑暗的地底,与虫蚁为伴,一分分地腐朽。随着时间的流逝,料想中的种种灾难并未到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而有序,生活的轮轴还是沿寻着原先的轨迹缓缓转动,无声无息间,将原本存在于牧民心中的惶然逐渐碾碎,抹去无踪。
埃罗是个特殊的例外。
自从额其玛把女婴带回家悉心哺养以后,就连一次也没有抱她出过这顶帐篷。老妇人的担心显然是明智的,这婴儿成长的速度,简直就像是一头小狼!
埃罗这一生从未如此害怕过,眼见着摇篮即将容不下女婴的身体,可额其玛却根本就不曾有过半点讶异。她那双昏花的眼眸里,如今除了慈爱已再无他物。
“法偌雅,乖乖睡觉,晚上可不要哭哦。。。。。。”额其玛柔和的声音在帐篷里静静回荡着,宛如清泉寂流。寡妇捡回女婴后她曾经串门去看过很多次,寂寞的晚年,仿佛正是从那段时间开始不自觉地变得温暖了起来。
埃罗听着老伴的轻语,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哭?哪怕是在狂风厉啸的夜晚,这孩子也从来不会发出半点哭声。尽管恐惧始终挥之不去,但埃罗还是强迫着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无论是在额其玛的面前,还是在和女婴独处的时候。
因为他知道,老伴害怕的不是恶魔,而是孤独。
炉中的火光,渐渐地黯淡了。摇篮中的女婴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望向额其玛。后者怔住,道:“小宝贝,肚子饿了么?”
法偌雅小脸涨得通红,手足不安地连连挣动,口唇间吃力地吐出几个柔嫩而含混的音节,似是在努力表达着些什么。
额其玛正惘然间,一声獒犬的惨嚎已然自帐外划起,方自拔高,便已戛然而止,宛若被生生截断般诡异莫明。
如同平静的油锅里陡然倒入了半碗冷水,整个部落瞬时狗吠声、牛羊哀鸣声,人类呼喝声交织沸腾,喧嚣杂乱地扯破了寂然黑夜。其间又有沉闷的野兽咆哮隆隆四起,轰然若雷。
埃罗当即铁青了脸色,匆匆几步跨至帐篷中央的立柱旁,伸手取下一柄腰刀。
“是。。。。。。是火魈么?”额其玛颤声道。
埃罗拔刀出鞘,闷头冲向帐外:“错不了,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