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4期-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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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活得不太舒心。公交车上有人对他说话无礼,售货员卖给他东西总是缺斤少两还暗自得意,因为他从不看秤,他认为这不体面,即使看了,也不出声。不过,只有一次,他没忍住,说了出来。回到家,他对妻子说,他替售货员感到羞耻。听了这话以后,本来就沉默寡言的索涅奇卡更没动静了,连着两个星期没说话。
这时,索涅奇卡红肿着眼睛从卫生间里出来了,默默地找出一只旅行箱,开始往里面放丈夫出差要带的东西。
“索涅奇卡,”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了,央告说,“我到底错在哪儿啦?”
索涅奇卡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上帝呀,”她低声喊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别人那样活着?你哪怕拿一沓复印纸回来也行啊!”
“我不会拿复印纸。”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回了一句。
“那你就学学。”索涅奇卡说,“要不我走,永远不回来了。”
最后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后,太阳落山了。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穿上一件鼓鼓囊囊的上衣,戴上一顶涂着防潮油的窄边帽子,走出了家门。
“好,”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威胁谁,“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随后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于是他走进了拐角处的一家小商店,闭上眼睛,往衣兜里塞了一块友谊牌软形干酪(当时,这是好几年前了,那块奶酪卖26个戈比),就径直往外走。
他等着有人来拦住他,臭骂他,再把他的双手扭到背后去,甚至也许还会把他关进监狱里去。但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他平平安安地出了商店。谁也没发现他。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他一直在一个什么地方徘徊,自言自语,还来回晃动着胳膊。明亮的月光洒满了大地。黎明时分,他回到了家,把那块该死的干酪塞进了冰箱,就睡着了。
清晨,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处长异乎寻常地温和,甚至有点像讨好似的说,“您今天坐飞机去一趟里加吧,去参加个研讨会。千万别急着回来。在那儿晒晒太阳,好好休息休息,我们可没少让您受累。”
“那出差的事儿怎么办呢?”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刚一开口,电话里处长马上又和蔼地说:“您就别考虑这事儿了,会找到人的。总之,您就出发吧,什么也别想了。我已经派车接您去了。”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去了里加。回来的时候,精神饱满,皮肤黝黑,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处里的女人们甚至开始向他示爱了,但什么浪漫的事儿也没发生。
好戏在后面呢。不久,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在里加刚认识的一个熟人(那时他就是个大人物,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就把他调去了,让他当了主任,当时正好空出来一个主任的位子。再后来他有了一套位于河湾处的房子,那儿空气清新,离地铁站只有几步远,虽然那个时候他早就把地铁给忘了。孩子们转到了一个因材施教的学校,丈母娘现在也只是星期天才登门了。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也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现在他穿着高档,但很有品位,人年轻了,腰挺直了,步伐矫健,目光自信,睡眠酣畅。
只是一到望月那天,他就失眠,躺在那儿辗转反侧,心烦意乱。当月亮爬上窗户,月光照进这套大房子最黑暗的角落的时候,他就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那件鼓鼓囊囊的上衣,戴上那顶涂着防潮油的窄边帽子,到街上去。直到黎明时,他才回来,这时他已经安静下来了,也疲劳了,然后就躺下睡觉了。
第二天,一家商店的工作人员准会发现门槛上有26个戈比,已经接连好几年了。有时候是一枚20戈比的硬币和两枚3戈比的硬币,有时候是一枚5戈比的硬币、两枚10戈比的硬币和一枚1戈比的硬币。的确,现在钱和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工作人员们发现钱的数目也变了,但仍和原来那26个戈比的价值相当。开始时他们还感到奇怪,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人嘛,对什么事儿都会习惯的。
(李冬梅: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系副教授,邮政编码:116029)
亚历山大·库什涅尔诗选
[俄罗斯]亚历山大·库什涅尔 著 王立业 译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库什涅尔,1936年9月出生于列宁格勒,1959年毕业于赫尔岑师范学院。在40余年的创作生涯中,库什涅尔出版了近20部诗集,其中最有名的有:《最初的印象》(1962)、《白日之梦》(1986)、《活栅栏》(1988)、《夜之乐曲》(1991)和《寒冷的五月》(2005)等。
2005年,库什涅尔荣获俄罗斯首届民族诗人奖。他之前获得的重要奖项有:彼得堡的北方巴尔米拉奖(1994)、俄罗斯国家奖(1996)、德国阿·乔普费尔基金会普希金奖(1999)和俄罗斯普希金奖(2001)等。布罗茨基称他为20世纪最优秀的诗人之一。
库什涅尔素被称为“今日生活的歌手”,他的诗着力展现当今生活的全部姿态。诗人善于抓取周围世界的某个事件,室内与日常生活的某个场景,自然景物的某个片断,然后加以诗意的浓缩、哲理的升华,从而达到真与美的和谐统一。透过他的诗,我们可以窥探到现代人在浮躁喧闹、充满金钱诱惑的社会中的孤独、无奈与固守,感觉到当下人对逝去时光的追忆,“对未来幸福的渴盼和惟恐其失去的惊恐”(金兹堡),触摸到诗人对当今冷酷社会的灰心与绝望。利哈乔夫对此评价道:“他的诗鲜活于今天,而不可能写于别的时代。”
最初的印象
最初印象,你奈它几何?
它让人羞怯让人痛苦。
它和惊讶毗邻
却又闷声不语。
如同一道疆界,
一切像是圈在了外头
青草别样地泛着银光,
变得又甜又大的是那毛蒿豆。
奈何最初印象
在接下来的时候?
它微风吹动着走过
他人的荣光,别人的忧愁。
它未必复而再现,
它不会逗留很久,
但它更光亮,更亲切
比起当下的第二个。
生命的进程
无可修补,去而不留,
难以捕捉,一锤定局。
哀求不来,对昨日伤怀
而精疲力竭,困惑难解。
委屈灼痛,难以平复
还有洗不净污点无数。
几乎已经忍受不住,
沉着镇静走向结局,
没有潦草,似匀整笔迹,
势所难免,决绝前立。
被黑暗的风驱赶。
谁也无法把身子逆反!
告别时,我如醉痴看,
那张不施粉黛的大脸。
阔大无边,硕大无朋,
她被哪位庇护者珍存?
像发疯的诗行走火入魔,
难以遏止!不可揣摩!
身着半长风衣
身着半长风衣,谬斯女神之一,
这衣服莫非她穿着就那么可体?
半隐身于常春藤,月桂树蛇曲于她的身。
“我纯是形同虚设,已经没了我自己,”
她边说边落座在沙发里。
她最喜欢的是打电话,
心想,是否该跟女友说说话?
说说窗外的风光,斯莫陵街景,
还有白杨树的顶梢哗啦啦。
我做的是何等老掉牙的事情!
只好就这么一直注意听,
像是想从新的角度说这世界怎么的好?
它不好,它寡情,但没有比它更可亲!
少女把话筒拿到耳边,
纤纤玉指拨动着键盘,
拨吧,拨。世界上的恶并不少于
你带给它的因勇士与逝者
而发出的美妙的啼哭。
但是,说谎真的是不允许,不三不四
说不出口,在电话线的那一头,
不原谅我们的将是遮蔽在暗影中的
荷马、阿尔凯、卡图尔、贺拉斯?弗拉克,
正努力把我们的谈话听个明白透彻。
这就是幸福
这就是幸福,跟你说,说,说。
这就是欢悦,整个晚上,温情的夜色,夜色。
啊,星光的细线,拉得真够长,
将这夜黑,这迷人的陷阱缝合!
最近一颗星,你走上一年难到跟前!两个人
在喑哑宇宙的僻静角落清醒
于摆满圈椅与圆桌的房间里。
谈生,谈死,说我们可能会失之交臂。
可以痴痴地看。没啥了不起,一二百年随你!
把一样东西看得神迷,则会把珍密已久的数字
数错。啊,欢愉,在这里!你还鲜活。
啊,吻个尽兴!要紧的,把话说个透彻!
数千年的如金沉默,还有整个
一生的体验,直到我们被坠入夜色。
桌布上的花朵,是我喜欢的居所。
讲述正午美妙的润湿,丘特切夫的自得。
你可曾记得,郊外的别墅,两道门槛
横亘在他罗马式的诗行,惊走百年的疲倦?
说我们爱,那酷寒,还有白地上的雪层,
说,那天宇,也让我们醋意油生。
夜晚的音乐
夜晚的音乐自己为自己演奏,
自己也把自己欣赏个够。
敏感的听众在哪里?他在睡觉。他在入梦。
他用双手寻找音乐,就像一位盲人。
夜晚的音乐在尽情撒欢,像一条条稚虫
在熠熠闪动的小溪,谁也看不清。
夜晚的音乐,我们不需要!
别飞到我们耳边,把我们全忘掉。
我们插上门,同时关死了窗户。
小心翼翼生活,不求幸福,不带情欲——
啊,干吗不自律!你在哪,在汽车里?
还是忙碌在别人家的厨房里?
但那些听音乐的人,最好让他们听不见
我知道,常常是:大家喝着咖啡谈天。
用音乐钩织出的彩绸,
对他们说来,无异于棉线网绳不值一瞅。
只有那捕捉音响的人
避开声响,把自己锁进深宅大门,
幸福得喘不过气的人常常是满腹痛苦,
因为是自己把野兽放入自个儿的屋。
“爱情”一跃而入圈椅内
于是“快活”飞身钻进床帏,
“愤怒”蹭地跳上床头柜——一切苏生,回复,
知觉复活,忘情纵乐,百感交集,心头重驻。
多么冷的五月天
多么冷的五月天!
像冰块落在酒杯里边:
喝吧,别急着咽下。
我们是久久把它期盼!
往后还相信谁的誓言?
谁人的签署才算保险?
任凭它绿得多么扎眼
这里面藏有多少风险!
稠李比谁都有勇气
它散发着春的呼吸,
多像我们向它发出
春天里约会的模拟。
白杨秃而又枯。
阅历并不允许
它披绒毛一身
继而发出絮语。
春天,天大的谎话!
透过氤氲,穿过枝丫
像裹于绵纸里的刀,
将众生灵威胁恫吓。
多么冷的五月天!
什么样的荣高誉显
才会赶去搭救那
没有游客的客船?
故而我干吗穿上的
不是风衣,是这夹克,
谁在五月里对我吩咐
沿着彼得堡艰难彳亍?
天空的蔚蓝
与突发起可怖的寒战。
永恒的春季
突然会变成寒冷的天?
你的人生会对人有所帮助
你的人生会对人有所帮助。
他在夜晚的一个角落
唤你走出黑暗,走出迷途
为这你要把示谢的话儿说出。
即便是他向你求助,
送上一句好话,哪怕目光一缕;
倘若他走在你前头,
你也不必为此嘶吼!
(王立业:北京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教授,邮政编码:100089)
瓦尔代湖
[俄罗斯]丽·西乔娃 著 方 菲 译
那一天的开始对于我来说是很幸运的:我乘车来到瓦尔代时,刚刚落过一场雨。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泛着光泽的深色的人行道,还记得那一幢幢被雨水冲刷一新的小屋;一棵棵树木欣喜地舞动枝丫:似乎,它们也在久久地期待下雨,并且——终于等到了!两条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