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4期-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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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胡乱嘟哝了几句。什么样的诊断,才能表明卢伊莎可以逃过一劫呢?”
主治医师两手一摊:
“我又不是耶稣基督,我们只能先治疗然后再看。今天我们有效力非常大的药。幸好,不需要进行头骨环锥术。”
晚上我忧心忡忡、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正赶上家里的人在吃晚饭。热菜上了一道血肠炖苹果。我留意地观察着季马怎样收拾那多汁的灌肠皮。留在巴黎明显对弃儿有好处。他的脸上一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的模样。经过美发师修剪过的浓密的浅色头发打着漂亮的波浪卷。他再也没有穿那身洗烂了的足球衫和印度牛仔裤了。在这非常凉爽的秋夜,他穿着浅驼色的古奇牌衬衣,深蓝色列维斯牌牛仔裤,脚登一双巴诺莉妮牌皮鞋。当然不是很贵,但也不便宜。而且季马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巴可·拉班纳牌香水的味道。有意思,他所在的公司给他开多少工资?他从哪儿弄钱买这些东西?
不管是我,还是娜塔莎近来都没给过他一分钱。也许是阿卡奇赞助了这个在这儿住惯了的二流子?
季马放下美味的血肠看着我。
“喂,你的实习期多长啊?”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们说还得半年。到时再看。”
“那你打算这段时间还和我们住在一起?”
“怎么,烦我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万一你想租房子呢。”
“哪会呢,”季马笑了起来,“我对你们已经习惯了,甚至开始喜欢上了小狗,而且我的工资很少,我还想给妈妈带点礼物呢。您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走的,再过一年——绝对。”
说着他津津有味地咕吱咕吱地嚼着烤的夹肉面包片。奥丽娅挪开盘子,慢慢地从桌边站了起来。
“天哪,我的肚子好难受啊。”
阿卡奇双手扶着她,陪她上楼去了。季马打了个哈欠:
“我睡觉去了,困了。”
只剩下我、娜塔莎和奥克萨娜。
“看来,”娜塔莎笑了起来,“他还打算在这儿住一年。”
“那我和金尼斯在你这也不知住了多长时间了。”奥克萨娜叹了一口气。
“你们是另外一码事,”娜塔莎斩钉截铁地说,“而季马纯粹是个什么都不顾忌的无赖。”
很晚了,差不多是半夜了,我特别想吃东西。同饥饿较量了一会儿,我轻手轻脚地向厨房走去。天气已经彻底变糟了,细细的雨丝洒落在屋顶。今天索菲娅开了暖气,走廊里暖和得让人感到惬意。只是从季马房间的门下吹来阵阵冷风。在寂静的夜里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风刮得更大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猛地碰在一起,接着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窗子……季马开着窗户睡着了,结果玻璃被打碎了。我敲了敲门。
“季马,醒醒。”
没有动静。我敲得更重了,还是没有反应。出什么事啦?万一他发病了呢?房门从里面给反锁住了,打不开,弃儿也不吭一声。我很担心,就穿上牛仔裤、高领毛衣,来到花园。旁边放着一个较大的花园用的梯子。我把它靠到窗子上,从打碎的玻璃中爬过去,看出了什么事。
脚下潮湿的窗台很滑,当我爬上去的时候,烦人的雨滴灌进了我的脖子。冷风也直往毛衣底下钻。我浑身浇得像落汤鸡,冷极了,就一屁股跌到季马的卧室里。床上没人。在小灯微弱的光线下,房间显得很大,但是在哪里也没能找到季马,无论是在浴室还是厕所里。而房门插上了门闩。也就是说,他吃过晚饭后爬了出去。事先在窗户旁放了一个梯子,当大家都睡着了,他顺着梯子爬下去。再把梯子移开,去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去了。
这鬼主意真不错。大家都以为他睡了。有意思,他经常搞这种把戏吗?他一到晚上就跑到哪儿去了,也许去会情人了?我爬上窗子,顺梯子爬了下去,把梯子移回原处。我打算对谁也不说今晚的新发现,最好是继续监视他的行踪,自己搞清楚这一切。
早上九点钟左右,逃跑者若无其事地打着哈欠,喝着咖啡,吃着棍形面包。
“没睡好吧,”我假装同情地说。
季马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点点头。
“这鬼天气。我开着窗睡着了,夜里把玻璃给打碎了。大概风把窗关上了。”
“你也睡得太沉了吧!”
“上班很累,而且天未亮就得起床。”
“八点钟,这难道还早。”
“各有所好,我想一辈子都十一点钟去上班。”
我认真地看着小伙子。应该打听一下,他上班都是在干什么,月收入是多少。
第三十章
要想从季马口中套出请他去实习的那个公司的名称是不可能的。他总是巧妙地岔开话题。有两次我提出把他送到公司,但每次弃儿都在拉斯帕伊林阴道下了车,然后像幽灵一样消失在人群中。我也不能去跟踪他,要是被他发现可就太危险了。
经过几天徒劳无功的尝试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买了一份上面登有许多免费广告的报纸,在上面找到一家私人侦探社的地址。
讨人喜欢的年轻黑发女子认真地听我讲着,甜甜地微笑着。然后用事务性的腔调说,她叫马特琳,跟踪侦查季马不会有什么困难,但我不仅要支付每天的监视费用,而且还得为意外开支买单。
“我们的人坐出租车的费用、各种贿赂都将由您掏腰包。”马特琳把话挑明。
我们谈好暂时跟踪一个星期。于是刚好过了七天我就得到了一份使我不知所措的调查报告。
总之,星期一被调查的对象九点钟在拉斯帕伊林阴道下了车。一开始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十一点时去喝了咖啡吃了面包。十二点时去了电影院,在那里呆到下午三点。然后又胃口特好地在一家豪华饭店吃了顿午饭,就起身回家去了。星期二与星期一的没有两样。星期三季马没去电影院而是去了古币展,星期四他跑去欣赏水族馆的小鱼。星期五又去了电影院。
得出的结论为,他根本没去上班,而是在糊弄所有的人,好像他每天在按时“上班”似的。马特琳还顺利地打听到,是一个名叫瓦兹拉夫的法籍波兰人邀请季马到法国来的。
“很滑头的家伙,”马特琳皱着眉头,开始了详细讲述,“瓦兹拉夫是三十年前作为政治避难者留在法国的。他当时对所有的人讲,他是因为抗议苏联军队开进捷克斯洛伐克,才被关进监狱的。
“当地侨民非常友好地接纳了瓦兹拉夫,帮他找工作,并给他弄了套廉价的房子。但没过几年就搞清楚了,这个波兰人蹲华沙监狱是因为……盗窃。
“许多家庭再也不欢迎瓦兹拉夫,但他显然不以为然。那时他已经掌控了一个小型的汽车行和一家汽车修理厂。后来两个在他那干活的俄籍机械工在卖偷来的汽车时被抓了。那时瓦兹拉夫就学会了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从那时起,他几次进入警察的视线,但他都证明了自己是无辜的。瓦兹拉夫很可能与黑社会联系紧密,只是无法证明这一点。”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星期天凌晨一点钟左右我们的客人离开了自己的卧室,顺着花园的梯子爬了下去,打了辆的士走了……去找瓦兹拉夫。按约定好的暗号瓦兹拉夫亲自打开房门。季马溜了进去。早上五点多钟才回到家。
当然,季马不是最令人喜欢的人。奥克萨娜好不容易叫金尼斯不要再称呼小伙子为蠢货。但弃儿在场的时候,玛莎老是撇着嘴。但我还是不相信,他和黑社会有牵连。要知道他有一个非常体面的家庭: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是科学博士,知识分子。季马自己也念完了大学,并通过了候补博士论文答辩,且精通法语。那会是什么把他同盗窃犯瓦兹拉夫黏在一起的呢?为什么他们只在晚上见面?为什么他要对我们撒谎,说去那家子虚乌有的公司上班?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钱?是谁凭什么给他掏腰包?在我离开侦探社回家的路上,这些问题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家里一片忙乱。兽医来给几只狗打疫苗。贾思同先生很喜欢动物,擅长医治各种猫狗疑难杂症,只是它们不会向他表示感谢,当满脸笑容的兽医出现时,它们都胆怯地躲了起来。
所以今天还没等贾思同走进大厅,所有的动物刹那间都跑得无影无踪了。说好话、给奶油饼干都不起作用。玛莎和金尼斯绝望地把糖纸弄得沙沙响,但平时听到这种声音就会跑出来的斑蒂、斯纳普、费多尔·伊万诺维奇都躲了起来。
娜塔莎和奥克萨娜满屋子找来找去。贾思同笑着坐在客厅里喝咖啡。我思虑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微微散发着蜡的气味。显然,今天女仆前来给家具打了蜡。我打开窗户,寒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呛人的腐烂树叶的气味扑面而来。突然我背后传来轻轻地呼哧声,毫无防备的我吓得差点掉到窗外。但在我迅速转过身来之后,看见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呼哧声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克服了恐惧,我趴在床旁,看见斯纳普一双黑黑的眼睛和潮湿的鼻子。
“啊哈,原来你在这儿,那赶快爬出来,胆小鬼。这么大一个罗特犬,却害怕打个小针。”
不好意思的斯纳普爬了出来,站在房子正中。跟在它后面爬出来的是忠实的胡奇。我打开房门喊道:
“娜塔莎、奥克萨娜,小朋友们在这儿!”
朋友跑了过来,吧嗒一声给斯纳普锁上链子。把体重六十公斤四个爪子撑地的斯纳普拖下楼梯是不可能的,贾思同来到楼上。过了一会儿,打完疫苗的斯纳普高兴地大嚼着饼干,胡奇在我们脚边尖叫着蹿来蹿去。
剩下来只需要去找斑蒂。除了季马的房间,我们找遍了所有的角落。
“有些不太合适吧,”奥克萨娜说,“也许,不该在他不在的时候进他的房间。”
“这都是胡扯,”娜塔莎笑道,“斑蒂肯定藏在这儿。”
说着她打开房门。房间里像军营一样整洁。床铺整理得极好,床罩上没有一丝褶痕,枕头准确地摆放在床的正中间。拖鞋像画上的一样,后跟对得很齐。桌子上、椅子上、圈椅上以及沙发上都没有放任何东西。这个房间看起来没有个性,令人惊叹。一点也不像季马在这房间里已经住了几个月。
“喂,最勇敢的比特犬躲在床底下,”娜塔莎说道,然后扯着嗓子命令道,“斑蒂,现在给我出来!”
床罩动弹起来,比特犬现了身。娜塔莎抓着它那长长的细尾巴喊道:
“奥克萨娜,快来给它戴上项圈!”
在她们给斑蒂套项圈的时候,我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窗台紧靠着角落扔着一张糖纸。我无意识地拿起糖纸,把它展平——红十月糖果厂生产的委陵菜夹心糖!
“哎,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奥克萨娜大声喊道,“快来帮忙,这个坏家伙挣脱了。”
我的脚机械地迈向喊声的方向,但是脑袋还是没有停止思考问题。这就是说,季马在寻找钻石!也许,是某个未知的歹徒在他房间翻找时遗留下了这张糖纸。不,不像。这里比较井然有序,很可能是爱整洁的主人扔了这张糖纸,仆人每隔一天就会打扫一次房间。我想起了我卧室散发的蜡的气味。也就是说,今天早上刚刚才打扫过卫生,当然擦过了窗台。
“娜塔莎,季马吃午饭了吗?”
“你还操心他的胃?他吃了午饭,而且胃口还不错,然后又坐车走了。公司派他去某个地方办事。”
我们把斑蒂拖到走廊上,兽医正拿着注射器在等着它。
“夫人,”索菲娅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医院的护士来过电话,卢伊莎出事了。我听得不太清楚。好像他们把药给搞错了,给她打的不是那种药。”
卢伊莎的病房里一片忙乱。床铺空着,枕头和揉作一团的床单被扔在圈椅上。一个胖胖的女人正喘着粗气用一种刺鼻的液体拖地。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是清洁工,他们要我打扫房间,这里要进新病人。”
我跑去找医生,在主治医师室值班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医生。
“卢伊莎被送到哪儿去了?”
医生犹豫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们迫不得已把病人转到了复苏病房。”
“为什么?她的病情恶化了?”
“遗憾,这位夫人心律开始失常,需要随时观察她的症状。”
“但护士给我们打电话说,好像是针打错了。”
医生突然猛烈咳嗽起来,然后问道:
“是谁给你们打的电话?”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