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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龙魂曲-第105部分

小说: 龙魂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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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不作声,离那痛苦之地远了,才缓缓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这么多医生也没束手无措吗?”芙蕾拉嘴脸有点发白。病因不明的瘟疫,谁都知道这其中透出的死亡预示。

“医生的数量也在一天天减少。”牧师仰望天空,嘴唇翕张,似乎在向神祈祷。

“让我……也来帮忙吧。”芙蕾拉深深看进牧师碧绿的眼瞳尽处,认真请求道。

兰登吃了一惊地扳住她的手臂,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全部的视线集中到牧师浅金色的头发,带着一丝颤抖,等待着对方的答复。牧师似乎为难地皱起了眉,接着眼里凝聚起痛苦,嘴唇张了张,只发出一声低微的呻吟。

他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芙蕾拉被吓了一跳,随着他的落势半跪在他身边。他的脸颊显示出不健康的酡红,前臂被地上的石子硌到,顿时晕开一圈血丝。

“韦那非热病?”

“恐怕不是韦那非热病,不然他们早就可以控制病情了。”芙蕾拉试图拉动牧师,还没碰到,兰登就抗起牧师瘦弱的身体,往那扇不断发出痛苦呻吟的门走去。

门里是与外面的死寂完全不同的另一副景象。肃穆的白渲染着病痛的色彩,拥挤的床上躺着一具具几乎没有生气的身体,他们安静地、被动地呼吸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吸进最后一口气。还保持清醒的人把剩余的力气全部放在呻吟上,聚集全身力量的手指将床单抓出一道道裂痕,那一条条惨不忍睹的黑紫的手臂,就像审讯室里遭到鞭打的囚犯。几个医护人员远远缩在一角,颤抖着为将死之人,也为自己的明天祈祷。

兰登一进入这里就成了医护人员注目的焦点,他们很快发现昏迷的牧师,惊呼着扑上来。牧师被放在空出来的床上,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脖子上出现一点点的紫斑,一个女人指着斑点极为恐怖地大喊一声,围上来的人全部跪在地上,大声念诵忏悔词。

“祷告有什么用,快救人!你们不是医生吗?”芙蕾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急切地喊道。

“救不了了。”一个看上去最沉稳的男人悲痛地摇头说,“一旦倒下就必死无疑,何况已经出现了血斑。神真的抛弃了我们,连他的侍奉者的命也收回去了……”

“血斑?”芙蕾拉翻开牧师的手臂,内侧布有豆子大小的紫红色的斑点,身体烫得像块烙铁,她一抖,撑住床板才抵住下滑的趋势。

——和韦那非热病一样,这病也有持续高烧以致抽搐、昏迷的症状,但是这种病最大的特征就是病人会全身浮现紫黑的血斑,那是内出血的征兆,按照那样推算,最快一天内就会死亡,最多挺不过三天。这可是比韦那非热病更可怕的瘟疫啊。

凯尔冷静的话语出现在脑海中,她用力呼吸了好几次,才克制住猛烈跳动的心脏,站直身体说:“把他的牙关撬开,我能救他。”

摸出细长的瓶子,滴入乳白的药水。一群人用充满期待和不安的眼睛看看药水,又看看牧师,只有芙蕾拉目光炯炯地立在床头,等着药水发挥效用。其实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她不是医生,就跟上次分不出两种热病的区别一样,她也不知道这次的瘟疫和那个小镇是否一样。上次有凯尔帮她纠正,替镇民治疗,这次,又有谁来帮她,帮助这些人?

眼睛又湿润了。芙蕾拉紧紧闭了下眼,开始胡乱的祈祷,把凯尔从脑中抹去。

时间仿佛流淌了许久。当一些人失望进而绝望地重新开始祷告时,牧师细长的眼线抖动几下,一双眼眸像冲破云层阻挡的太阳,费劲地睁开,得到新生般长长吸进一口气。

“醒……醒过来了!感谢神,感谢神!”

在女人们欢呼的时候,那群人中唯一的男人盯住了芙蕾拉和她手中的药水。

在牧师睁开眼睛的那一瞬,芙蕾拉如释重负地靠在兰登身上,她嗫嚅的嘴唇似乎在说“太好了”,又似乎在说“凯尔”。

“这个药水……”兰登从瓶身上看到亚尔斯魔法协会的标记,(炫)恍(书)然(网)大悟,“和夏末那场瘟疫一样?”

“看起来是的。”芙蕾拉注意到男人疑惑又渴求的视线,大方地把瓶子上的标签揭下,“这个就是配方,赶快制出药来救大家吧。”

男人接过标签,仔细审核了一下就急急地走到里间,匆忙到连谢谢都忘记说。床的方向传来清凉的气息,牧师靠在枕上,正用圣光治疗着己身。银白的光芒淡去后,他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从他下床的利落看来,他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是这药水救了我吗?”

白色的衣袍在眼前微晃,芙蕾拉感到一阵头晕,竟说不出话。兰登温热的手臂提供她站立的支撑,他代替她回答说:“是的。我们的家乡曾经爆发过一次这种瘟疫。”

牧师轻轻皱起了眉,露出难解的表情,但他明白什么是最关键的,保持着恳求的口吻说:“这药水能给我们吗?——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付。”

“配方已经给你们的医生了。”兰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有点冷淡地说道。

牧师微微欠身道谢,视线再次转向芙蕾拉:“这种病的死亡实在太快了,在药水没有配制出来前,这瓶药水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芙蕾拉将瓶子塞进牧师手里,眼睛只盯着他苍白的手指,微带着颤音说:“请……拿去吧……”然后仿佛再也没有勇气看这副人间地狱场景一样,默默地埋进兰登怀里。

药水陆续灌进几个病人嘴里,医护人员重新变得有干劲,围着病人擦汗递水,眼里跳动着希望的光芒。牧师巡视了一遍,转回来把还剩一格容量的药水还给兰登,对他说:“我带你们去非隔离区。”

走进教堂简朴的客房,到处弥漫着浓烈的熏草的气味。牧师静静看着兰登细心地安置好芙蕾拉,用不经意的口气说:“你们从哪里来?为什么非要跑到这个戒严的城市呢?”

“是神的旨意吧。”兰登淡淡回了句。

牧师牵起对付厉害角色时的会心的微笑:“感谢神,他虽然降下了惩罚,却也留下了希望。”

兰登也闪了下与他相同的浅笑,皱眉问:“这么严重的疫情,只派了你一个牧师?”

牧师转了视线,不动声色地说:“我只是碰巧路过。”

兰登似了然地点头不再接话,场面冷了下来,牧师也不再说什么,欠身告辞。脚步声远后,兰登蹲在芙蕾拉面前,担心地轻唤深窝在椅子上的芙蕾拉:“你还好吗?”

“凯尔……”芙蕾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哭泣着扑进兰登怀里。

兰登轻拍她的背,静听她的抽泣。她能忍到现在才哭,也算竭力克制了。兰登缓缓抱紧她,轻声说:“他不是凯尔。”

“我知道……我知道……”正因为不是,她才更加伤心。她紧紧揪住兰登的衣服,指甲隔着布料还硌得掌心微微的疼。她还能抓住些什么来排解恐慌,而死去的人,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是凯尔指引着我……让我替他救治这些病人,替他拯救这场瘟疫……”芙蕾拉喃喃地念着。阳光透过窗棂铺陈在白色的床单上有些刺眼,让她想起湖水和夕吻鱼。闭上眼,光线晕成橙红的一片,这温暖的颜色包裹着她,防止她沉沦在无休止的愧疚的黑幕中。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镀在皮肤上的暖意悄然离去,眼帘里的橙色一点一点消融,终究还是只剩下了墨般的黑。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房前嘎然而止,接着牧师站在打开的门处,脸因为阴影而看不清表情,声音和之前一样肃然。

“服下药水的人,死了。”

“怎么会!”芙蕾拉惊了一下,跳起来。明明救活了人的药水,怎么会无效?

兰登按住她,沉声问:“是不是病情太重,已经错过了治疗时机?”

牧师断然否定道:“我挑了不同程度的病人,没有一例起效。”

芙蕾拉挣脱了兰登,扑过去揪住牧师的衣服:“让我去看看,让我去看看!”

牧师皱眉说:“虽然你还没有症状,不代表你不会被传染。”

“我接受过疫苗。”芙蕾拉下意识地按住左手臂,肩下方有个小小的十字伤痕,是当时凯尔划开她的皮肤滴进病愈者的血液时留下的,“我不会有事的,但是你别去,兰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

刚燃起来的一点希望再次熄灭,病房里的空气因为恐惧而格外冰冷。芙蕾拉看着空出来的几张床位,垂头为死者哀悼一会,跟着牧师来到里间。拿走配方的男人轻轻晃着半瓶新制的药水,它救活过人,也失效过,男人一时无法决定它的存毁。几个女人凑在另一边抹着泪低声嘀咕:“明明有用的,怎么还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也许传言是真的,因为有人触怒了神,神才会降下诅咒,我们被抛弃了……”有人绝望地呜咽起来。

“胡说!”一直平静的牧师第一次显出怒意,喝了一句后发觉自己的失态,转开头说,“神不会抛弃任何他的子民。”

他抿着唇走到男人面前,拿起一把薄薄的刀利索地划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连珠滚落进盛药的瓶子。手忽然被人紧紧抓住,是芙蕾拉带着异样的恐惧按着他的伤口,血被阻挡,向边上蔓延开,把芙蕾拉的手掌濡红一片,再溅落到地上。

“你刚才提醒了我,既然我有幸活了下来,也许我的血液会有用。”牧师挪开她的手,解释道。

看到红艳的血盛开在白袍覆盖的手腕上时,芙蕾拉只觉大脑一空,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前,手已经伸过去想要抹去这些刺眼的红色。牧师清冷的声音晃进耳里,她回过神,夺过牧师手中的小刀,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让血液滴进宽口的瓶子里。

“也许……我的血也有用……”手腕颤抖得厉害,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住,才避免血偏离瓶口。

乳白色的药水混合了鲜血,呈现出迷人的粉红,而其他人因为太震惊,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是怔怔盯着两只不断涌血的手。看到芙蕾拉又要举刀将渐渐凝固的伤口划深点时,牧师阻止了她,手掌覆到她的伤口上为她治疗,一边说:“够了,先试试吧。”

他晃了晃药水,交给愣住的男人,男人这才(炫)恍(书)然(网)抓起瓶子冲去病房,后面跟着女人们。她们谁都没有勇气待在血腥弥漫的小房间中。

“疼吗?”牧师查看她的手腕,经过圣光治疗,伤口很快收缩,变成粉色的疤痕。也许被芙蕾拉感动了,他一直如玻璃般平静冷淡的语调带上了微微的柔和。

“不疼,凯尔。”芙蕾拉恍惚在圣光清凉的气息里,冲口而出那个人的名字。

牧师略略扫她一眼,松了她的手:“我叫维格。”

“对不起。”芙蕾拉轻轻收拢掌,垂下头。

“药水……是他研制的吗?”

“是他第一个发现这种热病和韦那非热病的不同。”

维格瞥了眼桌上的药水,冷冷说:“可是,我为得出这个结论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不是你的错……”芙蕾拉掩起面,深深为隐瞒疫情的亚尔斯国感到羞愧。

“内出血……”维格点着手上的紫斑,“最多三天的生命……这么说来,马上就要变死城了么……”

“不会的!”芙蕾拉仰起头叫道,“一定能得救的,大家都能得救的!谁也……谁也不会死的……”瞥到维格脸上忧伤的怀疑,她往外跑去:“我这就去看他们,如果我血液里的疫苗有用,如果还需要血,我……”

维格拍拍她的肩,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下,打断她:“一起去吧。”

又有一些病人喝下了药水。芙蕾拉站在一个小女孩的床边,躺着的小女孩紧紧搂住一个旧旧的布娃娃,她眯起黯淡的眼睛,笑着对芙蕾拉说:“等我好了,就让妈妈给阿黛尔缝件新衣服,阿黛尔也急着穿新衣服呢……”

无端地,芙蕾拉想起苏菲病死的孩子,这样充满着希望的刚刚开始的人生却要被画上终止符,心酸蔓开,在眼泪涌出来前,她逃一般地离开了小女孩。

“在这里你可以感受到作为一个人的无能和无力。”维格的目光掠过面前的年轻姑娘,“她就要结婚了,因为护理染病的未婚夫,结果自己也倒下了。”

姑娘姣好的肌肤绽着点点紫斑,干裂的嘴唇像濒死的鱼嘴吃力地张合。

“她刚病发,如果能救回她,这样的药水就是有效的,那么……”维格叹出一口气,伸掌到姑娘额头,银白色的圣光变得微弱,大负荷的使用力量已经让他到了极限。芙蕾拉合拢掌,难得虔诚地向神乞求起来。

******

整夜的祈祷没有起作用,也许神也无能为力地转开了身。没有挨到太阳爬出地平线,病人残喘的生命之息还是不甘心地灭了。

维格始终安静地坐在床边,当病人吐出最后一口气时也没有跳动一下眼珠。他面色平静地扳开死者紧捏的拳,让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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