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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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一个精神上受到极大刺激的人,她必定要寻找一个慰藉,而此刻萧南苹却感到婴儿是她最大的慰藉,是以她一听到杂树丛中的婴儿哭声,便立刻掠了进去,七海渔子众人齐地大喝一声,想阻住她的去路,却已来不及了。
第76章 香消玉殒()
伊风望着萧南苹的背影,心中当然是百感交集,长叹着抬头望去,只见这些天争弟子俱都聚在树丛之畔,却还是没有人敢再往前走一步。
只见树丛之中传出萧南苹的笑声,道:“这孩子又白又胖,真可爱,真好玩——”
说话之时,声音还在近侧,说到后来,声音却已去到很远,显见是她连这孩子也抱走了,伊风不禁又是惊奇,又是疑惑,暗忖:“这些天争教徒眼看他们教主的孩子被人抢走,却也不前走一步,虽是避嫌,却也不必避到如此地位呀!”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但他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孩子,此刻也已被半近疯狂的萧南苹抱走,心中焦急万状,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七海渔子面上肌肉微微一动,目光一闪,突地沉声道:“夫人你还没完事吧,弟子们都在外面伺候,夫人不要着急,等会夫人收拾好了,弟子们再进去照料。”
他沉声说完话,便退到一株树下,闭目养神,众人一见,也都退到一旁,要知道七海渔子在天争教中,地位极高,是以他默然如此,别人也不能再有举动。
而此刻的伊风呢,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追踪萧南苹而去,但不知怎的,却又无法举步,亦自站在树下,呆立了长久。
风穿入林,木叶摇曳生响,然而在这方林中间,众人的呼吸之声,却彼此可闻。
树丛之中呻吟之声未止,又是一阵阵衣衫的悉率之声,想是薛若璧正在强忍着产后的痛苦,收拾着自己的衣衫。
就在这众人心情都极为沉重之际,树丛之中,突地传出一声惨呼。
惨呼之声一经入耳,众人便立刻可以辨出,是销魂夫人薛若璧发出的。
接着这一声惨呼的,是薛若璧微弱的语声,断继说道:“你你饶了我吧我不敢”语声倏顿,又是一声惨呼。
众人俱都面容大变,伊风再也忍不住,“呼”地一掌,劈开枝叶,掠了进去,燕山三剑、多手真人,也一齐跟入。
只见这一丛杂树之中,有一块五尺见方隙地,地上血污狼藉,薛若璧蜷曲地上,而一条淡青人影,亦方自从林梢掠走。
这人影身形之快,无与伦比,伊风目光方动,他已消失无影。
燕山三剑、多手真人一齐掠到薛若璧身前,俯身一看,不由齐地面目变色,惊呼一声,脚步踉跄,退后三步。
伊风虽惊异于这条人影的来历去路,但听得这数声惊呼,亦自回过头来,目光动处,亦不禁为之面色大变,惊呼一声,退后三步!
原来,伏在血污狼藉的泥地上的销魂夫人薛若璧,此刻竟是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毫无生息,在她那微微隆起的丰满的胸膛上,竟赫然插着一柄金色弯刀。
黄金的刀柄,金黄的刀穗,在微风中摇曳着,鲜红的血迹,自刀柄下缓缓溢出。
崂山三剑、南宫双剑、七海渔子也掠了进来,一齐惊呼一声!
但他们的惊呼之声却是极为短促的,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这黄金刀柄之际,他们面上的惊恐之色,便齐都凝结住了!
这一刹那间,大地上的一刻,也都像是突然凝结了起来。
七海渔子长长叹了口气,突地一挥手掌,一言不发地掉头而去。
燕山三剑、多手真人、南宫双李,齐地对望一眼,似乎也俱都暗中叹息一声,默然走出树丛。
崂山三剑的目光,怜惜地落在薛若璧身上,然后又一齐瞟向伊风。
他们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伊风去说,但终于忍住了,各自叹息一声,掠出树丛,然而他们叹息的声音,却似还在林梢飘散着。
伊风呆望着薛若璧的身,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见到这些人突然一齐离去,心中不禁奇怪,奇怪这些天争弟子,见到他们的教主夫人惨死,怎地不但全无表示,而且俱都离去,任凭这具昔日曾经颠倒众生的美人身躯,曝于天光之中。
但是,另一种难言的悲哀,却使得他中止了心中的疑惑。
他想起了往昔那一段美丽的时光,他想起小桥上的邂逅,星光下的盟誓,小屋中的密语,凝视时的甜蜜。这一切,对他说来,似乎是那么真实,却又似乎是那么遥远。
望着地上这具冰冷的尸身,他突然感到一阵无比的寒意。
抬起头来,暮色果然已悄然笼罩着大地,林间的晚风,仿佛有着比平日更浓厚的萧索之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潮,又回到昔日美丽的梦境中去。
于是他俯下身去,缓缓伸出手掌,轻轻握住那只美丽、苍白,但却冰冷的纤手,一滴眼泪夺眶而出沿颊流下,滴在这只美丽而苍白的手掌上,像是一粒晶莹的明珠。
薛若璧若是还有知觉,还能感觉到这泪珠的冰凉,她便也该足以安慰了。
因为她一生之中,虽然一无所得,然而她却已寻得一个如此多情,如此昂藏的男子,在她临死的时候,还守在她身旁!
太阳,终于完全被山巅吞没了。
浓重的夜色,像梦一样,突然便降临到这山林中,这大地上。
伊风轻握着这曾经深爱着他,也深深被他所爱的女子的手!心胸之间,除了那遥远而美丽的回忆之外,似乎什么也不愿想了。
人们,是多么奇怪呀,他常常会忘记一个死者的过失,而只记得他的好处,这也许就是人类为什么会被称为“万物之灵”的原因吧:因为仁慈和宽恕,不就是所有灵性中最伟大的灵性吗?
时光,缓慢而无情地溜走。夜色,更重了。
他站起身来,在这树丛的旁边,掘了一个深深的土坑,这件工作,使得他双手都为之麻木起来,指甲缝也塞满了泥土。
但是,他却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小心地捧起她的尸身,轻轻放在这土坑里,然后再捧起一把泥土,撒在她身上。
突地——他目光一动,看见了她胸膛上的那柄黄金弯刀,于是他俯下身,将这柄弯刀拔起来,谨慎地放在怀中。
他此刻并没有仔细地来看这柄弯刀,因为当人们满心俱为悲哀充满的时候,便不会再有心情去观察任何一件事物。
他只是不住地撒着泥土,让不变的泥土,将常变的人身覆盖。
终于,土坑平了。
昔日娇丽绝伦,颠倒众生的美人,此刻便变为一抔黄土。
他深长地叹息着,走到一边,选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山石,掏出怀中的弯刀,极为仔细而缓慢地在山石上刻了七个字“亡妻薛若璧之墓”。
这七个字虽然和任何字一样平凡,但其中所包含着的宽恕、仁慈和情感,却是无可比拟的,对含恨死去的薛若璧来说,世间绝没有任何一件事物能和这平凡的七个字相比。你看到了吗,在这一抔黄土中的灵魂,不是已经安慰地绽开一丝微笑了吗?
然后,伊风将这块山石,也埋在黄土中,只留下一方小小的石角,留作表志,他不愿她的遗体被任何人骚扰,尤其在这月光如银的晚上,于是,他又静静地坐下来,等待日光的重亮。
月光,从林梢映入,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覆盖在这一抔新掘的黄土上,就像是多年以前,“铁戟温侯”吕南人,用他那只强健有力的臂膀,轻轻地拥抱着他的爱妻一样。有风的时候,木叶飘然,似乎也在为这多情而昂藏的男子作无言的叹息。
第77章 豆蔻梢头()
阳光,像是为了昨夜太多的悲哀,今晨竟升起得特别早。
初升的第一道阳光,划破了沉重的黑暗,撕裂了清晨的浓雾,也晒干了新生树叶上的朝露——然后,充沛而旺盛的青春的朝气,便在这一片青碧的山野间,随着被撕裂了的浓雾飞扬起来。
蜿蜒迤逦的山道上,灰黄的砂石,也被这初升的阳光,影映变为一片灿烂的金黄,像是漫山翡翠树间的一条黄金道路,生命,在这初春的清晨里,对人们来说,的确是太优渥了。
突地——这有如黄金铺成的山道上,竟随风飘起了一阵阵悠扬的歌声,声音是娇柔而曼妙的,但却听不甚清,仿佛是个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在曼声低咏着:“许多日未到山野,山路顿觉春深,绿叶盖满枯树,新水争学琴音,还有双双狂蝶飞来飞去,似有意打动人心”
歌声近了,随着这曼妙的歌声,山路上轻快地走上一个像是只有十三四岁的明媚的少女,她一手轻轻抚着被春风吹乱了的秀发,一手轻拈着一片春草,像是只快乐的黄莺似的,轻快地走着,轻快地唱着:
世间图画多少,
可曾画这般山林池沼?
世间诗词多少,
可曾咏这般玲珑窈窕?
天然美景画不成!
待歌咏,
也输与枝头好鸟
枝头好鸟。
问“世间诗词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世间的诗词,有过多少是赞咏这初春清晨的山野,但是我知道,古往今来所有的赞咏也及不上这少女此刻在曼声低咏着的歌曲,因为它是那么自然,自然得没有任何拘束,就像是春夜中的轻风、流水、虫语一样,用最自然的歌曲来赞咏自然的美妙,那不永远是最最令人心动的吗?
呀!“世间图画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丹青妙手,曾经用鲜艳的彩色,来描绘一个少女的美艳!
但是,我却知道,世间永远不会有一个丹青的妙手,能将这少女描绘出来,因为纵然有人能描绘出她明媚的眼睛,却无法描绘出她眼波中的光彩,纵然有人能描绘出她娇美的笑靥,却无法描绘出她笑靥中的甜意,纵然有人能描绘出她窈窕的体态,却也永远无法描绘出她身体内含蕴着的青春活力:她轻快地、欢跃地,从山下走了上来,轻红的衣衫,在青绿的大地间,像是一朵轻柔的晚云,在蔚蓝万里的苍穹间冉冉飞来,世间的一切忧郁与不幸,似乎都因她的到来而远去。
歌声停了,她明媚的目光,赞赏地瞟过每一件春风中的景物,脚步仍然轻快地移动着,秀发飘在身后。
但是——
在这如此明媚,如此愉快的春之晨中,在这如此秀丽,如此清幽的青碧山野里,竟会还有人发出如此忧郁,如此沉重的叹息!她停下脚步,凝神倾听。
这叹息像是山路那边,一片山坡上,一片小林中的一个红顶山亭中发出来的,而且,还像是不止一人。
她轻轻皱了皱眉,但是嘴角的笑音仍未消失,脚步迟疑了一下,就开始向山亭那边走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像是两掌互击,又像是以掌击桌。
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老二,你说这奇不奇怪,到现在还没有来,唉——”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又道:“三弟永远是这种不顾人的脾气,也不管别人心里是否着急,老二,你听清楚没有,三弟说的,可是不是这里?”
另一声叹息,另一个忧郁沉重的声音,亦自缓缓说道:“大哥,三弟会来的!他唉!”
他仿佛还想说什么,但终于用一声叹息结束了自己的话,先前那苍老而沉重的声音又说道:“会来的会来的,但愿他会来,唉三弟,你知道,大哥是永远不会对你有恶意的呀,唉,三弟,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苍老、忧郁,沉重,而又充满情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传入这少女的耳里,她悄悄眨动了一下眼睛,走上山坡。
玲珑的山亭中有一张石桌,四条石墩,石墩上坐着两个身穿蓝衫的中年人,颔下微微有些短须,他们以手支颐,低垂着双目,默默地坐在桌边,像是非常忧郁,又像是非常疲倦。
山亭边有翠绿的栏杆,一个忧郁而疲倦的老人,另一个蓝衫的老者,年纪虽然较他轻些,但脸上的忧郁和疲倦的神色,却和他完全一样,他们默默地倚在栏边,出神地望向远方,像是在眺望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这少女轻盈地走了过来,目光一转,和他们的目光遇在一处,她心中轻轻一跳,只觉得这四人的目光竟是如此锐利,那么样的忧郁和疲倦,竟也不能将他们眼睛中锐利的光彩消去半分。
她眨了眨眼睛,大步走了过去,嘴角开始泛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她娇笑着,向这素不相识的四个男子轻快地说道:“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
这四个蓝衫人齐都一愕,迅快地交换了个眼色,于是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