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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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葱般的纤指一指姚清宇,佯嗔着说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跟着我去帮忙。”
姚清宇先是一愕,但随着他娇妻的眼睛,朝萧南苹身上一转,遂也瞬即了解了他娇妻的用意,“哦哦”连声地站了起来,一面摇头做苦笑状道:“你总是放不过我。”
转首向着伊风:“老弟稍坐,我马上来。”
伊风望着这一对夫妻的背影出神,思潮又不能自禁地回到江南,他自己那在苏州城里,曾经和这个家一样安适、恬静的家,想起了那一段,和这对夫妇一样温暖而愉快的生活。
于是他长叹了口气。
目光转到窗外,窗外是个并不太大的院子,院子里一座花台,中间植着些芍药,两旁是天竺腊梅,和一些海棠、草花,因耐不住严冬而凋零得只剩枯萎的枝干。
但是那天竺子,顶上仍有累累的结实,颜色那么红,配着翠色的叶子,更显得那么鲜艳,在这鲜花凋零已尽的季节里,只有这天竺子仍傲然于西风里,一枝独盛。
人永远无法脱离他旧时的回忆的,即使他能完全斩断过去,但“过去”仍会像影子似的依附在他后面,一有机会,就侵向他的心。
伊风落寞地回过头,他几乎已忘记了这室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人存在,但他终究回到现实中来,终究看到了她。
那是一张满含着同情与了解的美丽的脸,在这一瞬间,伊风突然发觉自己非常需要这份了解与同情,心中不禁又一动。
只是他久经忧患,心中的翻涌,并未在他的脸容上表露出来。
静寂,便得风吹过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出来。
风中,有院中腊梅的清香气息,伊风微微一笑,道:“萧姑娘可喜欢梅花?”
萧南苹却又展颜一笑,垂下颈去。此时的无声,已胜却千言万语!
人们在寂寞的时候,最容易接受别人的情感,而伊风此刻正是寂寞的。
突然,又有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打破了这静寂。谷晓静手中托着个大大的红木盘子走了过来,一面笑着说道:“你们两人别在这里发呆了,快吃些热粥挡挡寒气。”
眼波一瞬,却又“哟”了一声,道:“我们这位女魔头,怎么脸都红了,是他欺负了你是不是?”
萧南苹站起来一顿脚,不依道:“你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脸却越发红了,目光竟不敢去看伊风。
然而眼角却又在有意无意间,瞟他一眼。
伊风只觉得有迷惘,心里又有些甜甜的,在此刻,他几乎已全然忘记了过去。
他似乎已将生命切成两段,像蚯蚓一样,只保留着一段在生活着,在追逐着一世一些可以治愈自己创口的事物。
于是他就在这恬适的家庭中待了下去。
享受着他已久久未曾享受过的恬静。
也领略着他久久未曾领略了的少女的眼波。
又过了两天,火神爷家里突然热闹起来。
萧南苹便从囊中取出一个面具来,薄薄的竟是人皮所制。这种“人皮面具”在江湖传闻已久,但伊风可从来未看见过,此刻一看,毛骨不禁悚然。
那面具上有几个小洞,想必是留下耳、鼻、目、口等几个气孔的地方,伊风虽然必须戴上这种人皮所制成的东西,心中难免有些恶心。
但萧南苹为他戴上后,又花了些工夫,在他面颊和面具之间,加了些东西,他自己对镜一照,果然不认得自己了。
于是他就坦然走出大厅,去和那些到火神爷家中来拜访的武林豪士见面,那其中自然也有伊风的素识,但谁也认不出他来。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伊风和萧南苹之间,自然亲密了许多。
这些武林豪士都在奇怪,这素来冷若冰霜的潇湘妃子,怎地此刻却会对一个在武林中藉藉无名的人如此青睐?
这些武林豪士络绎不绝,一天总有十余个到这火神爷家里来,原来都是经过此间,往终南山去参加那推选终南掌门的盛会。
有几个和姚清宇友情较深的,就留了下来,准备和姚清宇一齐上路。
但来的人虽然多,却都是些草莽豪士,武林中九大宗派门下的弟子,却一个也未见。
伊风微觉奇怪,但也并未在意。
此刻,他竟不再急着上终南山去,但会期日近,火神爷却已在检点行装,准备动身了。
于是伊风也只得收拾精神,离开这温柔之乡。
但是萧南苹的倩倩人影,也随着这段时日的逝去,在伊风心中留下一抹浅痕,痕迹虽浅,却是永难磨灭的哩!
这一段时日的逗留,虽然是温馨的,但伊风却须为此付出代价;只是他应得报偿的日子,此刻还未曾到来就是了。
第34章 飞虹七剑()
天色仍然很冷,满地仍有霜迹。
伊风放眼望去,前面就是重重叠叠的山峦,一直堆到云霄。灰色的天空很低,重重叠叠的云层,一直垂到山腰。
他知道这就是终南山了。
目光一转,看到同行的火神爷姚清宇夫妇,走在自己身侧的萧南苹,以及另外几个同行的江湖同道,都似乎因为目的地已达,而精神突然开始焕发起来。
他们早就将马匹放在长安城里,此刻施然行来,看见道上颇多武林中人,大多和火神爷认得。看到潇湘妃子和辣手西施时,却不禁睁大了眼睛朝她们打量着。
萧南苹轻轻啐了一口,却转过头去朝伊风嫣然一笑,笑声未歇,突然一阵马蹄声急骤奔来,竟是笔直地对着他们这个方向。
伊风双眉一皱,微微侧身,已有几匹马箭也似的从他们身侧奔过去,飞扬起新融的雪水。
谷晓静娇骂一声。火神爷倏地抢前一步,唰地一掌,正劈在那最后一匹马的马股上,那马怎经受得起,惊嘶一声,人立了起来。
马上人身手却不弱,一带马,将受惊的马转了个圈子,两条腿生了根似的夹在马鞍上,皮鞭一挥,口中怒叱道:“杀坯!”
鞭梢一转,唰地,朝姚清宇打了下去。
火神爷浓眉一立,冷笑声中,脚步一转,竟从鞭影中抢前两步,铁掌一扬,又切在那匹马的脖子上,这一掌更是用了八成真力,这匹畜生再也经受不住,一个颠沛,被马上人的大力一压,竟“扑”地倒在地上,马嘴喷出白沫来。
那马上人身手极为矫健,此刻已腾身而起,口中怒喝道:“不长眼睛的杀坯!活得不耐烦了吗?”
脚尖一点马鞍,唰唰,又是两马鞭,带着呼哨之声,挥向火神爷姚清宇。
姚清宇为着娇妻的一声轻嗔,就动手拦人打马,已是极为鲁莽;这人却比他更莽撞,根本不考虑对方是什么人物,就动起手来。
他这一挥鞭,跟姚清宇同来的,也都是在武林中成名立万的豪士,也纷纷喝骂着拥了上来,而和这汉子同行的另几匹马,此刻也兜了回头。
伊风冷眼旁观,知道眼下就是一场混战。
那人马鞭挥下,一连两鞭,快、准、稳、狠,抽向姚清宇的头面。
姚清宇也自大怒,不避反迎,虎腰一挫,反腕下抄,去抄那人的鞭梢,时间、部位,亦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人似乎也微微地吃了一惊,心思一动之下,鞭已被姚清宇抄在掌中,暴喝一声:“给我躺下!”
掌中一较劲,两人竟都马步沉实,未被对方牵动半步。
伊风不禁奇怪:“哪里来的如此高手?”只因火神爷姚清宇在武林中已享盛名,那人却面生得很,而此刻两人一较劲,竟是不分平手,是以伊风心中暗奇。
此刻另几匹马上,已掠下两人来,其中一人身形如燕,快如电火一闪,已自掠到近前,举掌一切,那被姚清宇等两人扯直了的马鞭,被他这一切,竟应手中分为二,宛如利刃所断。
辣手西施冷笑一声,倏然纤手微扬,飘然几缕尖风,袭向这两个骑马的汉子,口中娇喝道:“躺下!”
哪知立掌切鞭的那汉子手掌一翻,嗖地,劈出一股掌风,竟将谷晓静发出的六点寒光,扫落了四点,另外那汉子临危不乱,掌中半截马鞭划了个半圈,也自将袭向他的暗器扫落。
说来话长,然而这几个人出手,都在极快的一瞬间完成,而此刻彼此心中也都有数,知道自己遇着的不是泛泛人物。
这一来双方反而不敢贸然出手。
那掌上竟有劈空掌力的瘦长汉子,目光炯然四扫,冷冷道:“我兄台和朋友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朋友骤下毒手,是冲着什么?我毛文奇倒要领教领教。”
谷晓静冷笑一声,接口道:“你走路难道没长着眼睛,要是走路该像你们这样横冲直撞的,那干脆别人全都别走了,你们是什么角色?仗恃着什么,这么发横?”
毛文奇来自长白,终日驰骋白山黑水间,根本不知放马缓行这回事。此刻愕了一下,但看到谷晓静脸上的神态,仰天长笑一声,冷笑道:“好!好!我毛文奇初来中原,这次倒让我开了眼界,来中原的武林道,全是娘们儿在发横。”说话竟是满口东北口音。
他这话一出,竟把中原武林道全骂上了,可犯了众怒,立刻连身不关己的人,都纷纷叱骂起来。
毛文奇冷笑连连,道:“好极!好极!我毛文奇虽然只是四人,但却有兴趣接接中原武林道的高招,来来!各位是要众殴,是要独斗?只管招呼一声,我们哥儿四个总接着你们的。”
说罢兀自冷笑,大有目中无人之意。
火神爷姚清宇双眉一立,方自发话,谷晓静却又抢着道:“哟,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四个野种,我姓谷的走南到北,还没看到这么横的东西。”
口角之下,言辞已极锋利。
伊风自恃自己的身份,是以只是旁观着,既未出来,也未多嘴。
但是他却看到这飞马而来的四人,俱是两眼神光满足,身手矫健,尤其这自称“毛文奇”的一人,内功火候更是极其深湛,掌上的功力,比之“朱砂掌”尤大君,还要高出甚多。
他心知这四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心中突然一动,忖道:“我可不能让他们为着这些没来由的事动手。”
遂走前几步,朝着那自称毛文奇的汉子一拱手,方想劝解几句。
哪知毛文奇一眼瞥见他,脸上神色突地大变,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伊风不禁为他这种神色所惊,茫然后退一步,眼角微扫,看到另外那两人,也是带着一脸激动的神色,望着自己。
就连那本来坐在马上未动的一人,也掠了下来,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这一来,非但伊风心中诧愕不解,姚清宇、谷晓悔、萧南苹也是事出意外,不知道这四个骑士,究竟在出什么花样。
良久,毛文奇才像从极大的激动下,恢复了过来,颤抖的声音说道:“三弟!你这可是不对,既然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又要让大伙兄弟,为你着急。三弟,这些年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想你,你为什么总是回避着我们,也不捎个口讯来?三弟!你我兄弟在一块长大,在一块儿学功夫,难道不比亲生的骨肉还亲近,有什么话不能明说的?难道难道”
他竟激动得说不下去,连连长叹着,目中竟似有晶莹的泪光。
最后从马上掠下的老者,也废然叹道:“三弟!你虽然废了你大哥我一条腿,可是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就跟你的亲兄弟一样,别说你无意间伤了我的腿,就算你把我的两条腿都切下来,我也不会怪你,你为什么”
这在四人中年纪最长的老者,竟也激动得说不下话来,缓缓走向伊风,两腿果然一跛一跛的,是个跛子。
这两人这几声三弟一喊,这几句充满了情感的话一说,伊风可更愕住了,看着这跛足老人向自己行来,竟不知怎生是好。
这老人目光轻轻地在伊风脸上滑动着,一面以悲怆的声调说道:“三弟,这些年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变得这么黑瘦?唉!三弟!你你哥哥我已经老了,腿也不管用了,要不是抱着一点希望来找你,我可真不想再下长白山一步。三弟!不管怎么样,你先跟我们回去,你要什么,你大哥我负责答应你。”
他一面叹息着,一面说着,声调满含情感。
伊风不知所措,讷讷地说道:“你”
谷晓静也闷得头皮发炸,此刻一掠而来,挡在这跛足老人的前面,娇叱道:“喂!你疯了呀!谁是你的三弟,你看清楚点好不好?”
这跛足老人本来委顿的身形,此刻倏然暴长,目中也射出令人不敢逼视的精光,狠狠瞪在谷晓静的脸上,喝道:“你这婆娘是什么东西?你敢来管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