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瑟-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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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瑟强压着心头的惊惶,急切地高声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传太医,快传太医。”吴名一脚踹在一个小太监身上,咆哮道。
“父皇,您怎么样了?父皇。”
连珏紧紧地握住长恭帝的手,可那冰凉冰凉的感觉越发让他胆战心惊。
两汪眼泪蓄在眼眶里:“父皇……”
连珏幼小的心中,对于死亡已经有了隐约的认识和莫名的恐惧。
“不许哭。”冯晓瑟厉声呵斥道。
“连珏,你是长恭帝的儿子,你是连国的君王。你的父皇锐意图治,内政修明,是一位得百姓赞颂的明君圣主。如今,江山社稷的责任交托到你的身上,这是重如山的信任。男子汉,就是像你的父皇那样,有所作为,顶天立地,而不是惶惑不安,哭哭啼啼。父皇对你的期盼,难道你忘了么?”
金銮殿无比寂静,让冯晓瑟的声音更为清晰。
连珏紧紧地攒紧拳头,将那眼里打转的泪水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母妃,我知道了。”
冯晓瑟眼神坚定地鼓励着:“去吧,去做一个君王应该做的事。”
连珏点点头,又望了望一旁的文皇后,只见文皇后眼泛泪光,朝他微微地点头。
连珏转过身,面对下首众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眼缓缓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检视着他的河山:“众卿可有事启禀?”
他的神色坚毅,昂首挺胸,犹如风雨交加时依然屹立的小青松,也许稚嫩,但绝不屈服。
朝臣们皆是沉默。
片刻之后,连珏朗声道:“奏折交由政事堂,由门下,中书,尚书三省共同商议。退朝。”
朝臣们连忙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医们终于赶到。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人事不省的长恭帝抬到步辇上,送回元乾宫。
长恭帝悠悠地转醒。
这些日子,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生命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缓缓流逝。
转过头来,便见到冯晓瑟坐在书案前,面前是厚厚的几摞奏折。她很专注,细细研读,并不时地提笔在纸上记录着重点事项,然后贴在奏折上,再交由长钦帝连珏批复。
仙鹤铜宫灯洒落融融的火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瑟儿。”长恭帝的声音微微的嘶哑、干涩。
“陛下,您醒了。”冯晓瑟搁下手中的小狼毫,飞快地来到长恭帝的床榻前:“陛下,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传太医?您饿不饿?有温着的鸡丝粥、肉末粥,您用一些可好?”她的关心溢于言表,长恭帝笑着:“朕还好,只是渴了。”
冯晓瑟扶着长恭帝坐起,又端来一个玉碗,送到长恭帝唇边。长恭帝闻到那气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冯晓瑟忙道:“这是参汤,太医说人参补中益气,陛下可以当成茶水喝。”长恭帝轻抿了两口,便不肯再喝了:“一股子药味,还不如白水呢。”
冯晓瑟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陛下遵医嘱,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身体大安了,就可以不再吃药了。”
很美好的愿望,但两人都心知,这仅仅是美好的愿望。
苏凉山逍遥宫神医摇光,曾被请入宫,替长恭帝看诊,临了,神医留下一些丸药,扔下一句话:天定之数,命定之数,非人力可以扭转。之后,翩然而去。
长恭帝抬手,将冯晓瑟耳旁的碎发轻轻挽起:“瑟儿说的是。”两人默默地对视着,近在眼前的人为何如同远在天边?“瑟儿,什么时辰了?”长恭帝问道。
冯晓瑟敛了敛心神:“已是亥时了。”“朕想出去走走。”仿佛回到最初的本真,长恭帝的眼眸天真纯净,好似春天凝在绿叶上的露珠。
外头寒风凛凛,滴水成冰,可是冯晓瑟说不出拒绝的话:“陛下您想去哪儿?”长恭帝想了想:“摘星楼吧。那儿是宫里的最高处。
朕想再看一看朕的锦绣河山。”他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露出了十分向往的神情。
寒冷,自指尖蔓延,一直到达心尖。
这是最后的告别么?冯晓瑟垂下眼帘,掩饰着眼里的泪花:“嫔妾这就去找吴总管来。”冯晓瑟提着灯笼在前头走着,吴名背着长恭帝在后头跟着。没有惊动其他人,三人便就这样往摘星楼走去。
摘星楼有一百零八级石阶。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吴名小心翼翼地将长恭帝送到鹅颈靠上坐着,仔细地为他整理略微凌乱的厚厚大氅。
“吴名,这些年,你尽心尽力地照顾朕,辛苦了。
吴名手微微一抖,随即跪倒在长恭帝跟前:“能够伺候陛下,是奴才的福分,不敢言辛苦。”
“朕记得,你今年,也四十五岁了吧。”
“是,陛下。”
“辛苦了多年,原也该好好歇一歇了。可是珏儿,他身边伺候的人,朕不放心。吴名,将来,珏儿就是你的主子,照顾他就如同照顾朕。”
吴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话时声音已是哽咽:“奴才必定全心全意伺候主子,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的信任。”
“吴名,封宫殿监督领事,兼元乾宫总管。”宫殿监督领事,乃是整个皇宫的太监首领。
“奴才谢陛下恩典。”长恭帝唇边含笑:“好了,你退下吧。”
“奴才告退。”吴名咬着牙,眼眶通红,凝视了长恭帝片刻,态度恭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眼泪就止不住地汹涌而出。他连忙抬手,衣袖擦去了泪水,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瑟儿,过来。”长恭帝朝冯晓瑟伸出手。
冯晓瑟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里,坐到他的身旁。
两人并肩,极目眺望。
一盏盏的宫灯好似一串长长的珠链,将宫道点缀得斑驳陆离。
长恭帝轻声道:“朕年少时,先帝曾带着朕和承平郡王到城外山林狩猎。
那一次,先帝遇刺,幸而上天保佑,只受了轻伤。可自那之后,朕便再也没有迈出过皇宫一步。
朕年少时的理想,是成为大将军。威风凛凛,骁勇善战,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先帝说,晔儿,这一张龙椅,不好坐。朕忍气吞声了三十年,也许你也需要三十年,也许你的儿子也需要三十年,但无论如何艰难,这是连姓儿郎的责任。
一家一盏灯,家家户户交织在一起,就是万家灯火。当中,有温情有残酷,有光鲜有辛酸。这就是朕的百姓,这就是朕的国度。朕这一生,无悔。”
一股冷风拂过,寒彻心扉。
“陛下,您是明君圣主。”长恭帝头枕在冯晓瑟肩上,他似乎累了,眼神涣散:“朕不在乎旁人的评价,朕只在乎事实。”
冯晓瑟的眼眸蒙上了忧伤:“事实是,您确实是明君圣主。”长恭帝轻笑:“瑟儿,谢谢你。”顿了顿,长恭帝又道:“瑟儿,你可曾怨过朕?当初你是女官,年纪到了便能放出宫去,与家人团聚,寻一门亲事,养育几个儿女。是朕将你强留在宫里,是朕让你卷入这漩涡。你可曾怨过朕?”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确不是嫔妾希望中的生活。但是,嫔妾从未怨过。能遇见陛下,能诞育珏儿,于嫔妾这一生,已经足够。”冯晓瑟幽幽低语。
不曾言爱,也不敢言爱。然而,似水流年的某一刻,遇见他,只因一个眼神,便一生驻留心里。
重生一世,也许就是为了遇见他。“瑟儿,你信朕。朕心里有你。”长恭帝的声音越来越低:“瑟儿会一直将朕记在心里么?当你老了,窝在温暖柔软的床榻间,你会记得那一夜,与朕并肩遥望万里河山……”
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只听冯晓瑟柔声地说道:“当我老了,我会记得凋零的落花,瞬间灿烂的烟火,还有爱过的人……”
墨色的天空,星辰闪耀。那一颗星子,化为流光,划过天际,隐没于黑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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