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沉沙-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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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鲲的手指在自己腿上敲击两下,随后抽出一份文件,啪的摔在桌上。
“徐小姐,离婚吧。”
徐白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钢棍给重重敲打了一下似的疼,心脏错乱跳动,嘴唇开始轻轻颤动,身体也打着摆实打实晃了几下。
陆鲲紧接着扔一支钢笔在文件上,言简意骇地补了个字。
“签。”
她极力掩盖着情绪,仰头收回滚动的泪水,冷声道:“给我理由。”
陆鲲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犹如南极冰川的寒冷成了他唯一的模样。
面对徐白的难过,他无动于衷。
所能记得的只是徐老交代他的那些关于陆鲲和徐白的大致故事。
“说!”徐白冲他嘶吼起来。
陆鲲眼睛深眯,嘴角微扬。
他在笑。
可这绝对是徐白这辈子见过最冷的笑。
陆鲲说:“你靑春又健康时随时可以离我而去,但哪天你穷途末路,我得守着你。”
徐白紧住眉。
好动人的情话啊。
可他看上去为什么这么冰冷。
陆鲲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开,他身子前倾,右手拔掉钢笔盖,左手拉住徐白,随即将钢笔放入徐白手掌说:“你一定也这么以为,以为曾经的初恋跳出来是为了救你脱离苦海。”
徐白一愣。
陆鲲嘴角那短暂扬起的笑早已消失不见。
“抱歉,这个深情游戏我玩腻了,所以你这会儿在我眼里”他寒寒地凑近她,字字加重:“一文不值!”
震惊充斥着徐白整颗心脏。
尽管难以相信,可陆鲲今晚的话一字一句都有威力。
戳进心里,戳进肉里
“我不离。”徐白难以相信自己有天会恬不知耻到了这份上。
陆鲲挺直背:“你签了,杨起峰那孩子很快就能回到你身边。”
徐白咬牙,神色开始倔强起来:“我不签呢?”
陆鲲懒得再看她,耷拉了眼皮,冷声说:“我会托人领养他。到了那一步,你再想和他见面是绝不可能了。”
徐白心疼得滴血。
一个无数次口口声声说要帮她接回孩子的男人,一个无数次像她表达爱意的男人,却在今天,在她生日这样特殊的日子里,说出一句句凌迟的话。
理智告诉她应该签了,然后永不回头。
可惜感性却不允许。
她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和执念,认为他今天说这样的话一定有原因。
“说你的最后决定。”陆鲲抬起头,语气依旧冷漠。
徐白猛地缩下鼻子,闭上眼,许多甜蜜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升腾。
睁眼时,她说:“我不签,坚决不。”
陆鲲很意外,眉梢动了动。
徐白惨烈地笑:“前几年,我为了孩子放弃了我的工作,生活。明明受过高等教育的我,常常过得还不如一条狗。其实杨起峰跟着我吃苦,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我想追求我自己想要的爱情,不管你想出什么手段逼我,这字我都不会签!你想都不要想!”
最后那半句话,徐白仿佛在用灵魂诉说。
她一把抓起文件,盯着陆鲲撕个粉碎,然后抛向他头顶。
隔着无数凌乱飞扬的小纸片,陆鲲冷冽的眸与她坚定的眼睛对视着。
多好的爱情啊。
是真美。
他不免有点惋惜徐老口中的年轻博士英年早逝。
心头片刻的柔软并没有改变他此刻那颗冷漠的钢铁心。
男人的手缓慢抬起,直指着门。
徐白不动,却再也抑制不住的泪如雨下。
陆鲲继续残酷地说:“随你,分居两年后我们的关系一样会自己解除。”
“我不走!”一贯性格淡然的徐白崩溃地嘶喊。
陆鲲烦躁地摸了下自己的秃脑瓢子,起身拽住徐白连拉带拽把徐白碾出门。
徐白挣扎着,拼命往门里挤。
可惜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博弈里,徐白必输无疑。
陆鲲最后的一记猛推令徐白摔进楼梯安全通道的大门,又一路从最上面的台阶滚到楼梯相连的平台。
手臂破了,膝盖也破了。
好几片皮肤受到摩擦力露出了淌血的肉。
陆鲲就站在那,冷漠地凝视这一切。
徐白努力试着站起来,可疼痛令她动弹不得,一双眼只能巴巴地望着自己仰视着的男人。
陆鲲却很快转身。
又过几秒。
他住所的大门关上。
砰的一声,很清晰。
除了安全通道之外,上面走廊的灯是声控的。
住户跺几下脚就能一路随着人影亮过去。
陆鲲离开后,徐白的眼前很快漆黑一片,唯独通道小窗里透进来的月光依旧惨白。
黑暗和疼痛包围着她,周围仿佛是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此时的卢阅平紧急找来自己的一帮兄弟。
凌晨三点整,狭小的屋里围满了人。
他深吸一口烟说:“师傅让我离开河北。”
胖子第一个跳出来吼:“这不待好好的吗?走干嘛呀?咱不刚发现了墓吗?挖个半年地道,东西准能到手。”
卢阅平搓几下牙齿:“大概是因为他顺利控制了陆鲲,现在觉得老子没利用价值了。”
陈柯拧着眉:“三哥,那你真会走吗?”
“鬼他妈走!”卢阅平狠狠地骂了句说:“那老东西敢不仁,我就敢不义。”
“三哥,你打算怎么办?”
卢阅平硬硬脖子,揉着眉心说:“拖一天是一天。我得好好想想这事好好想想”
第80章 考古所()
半夜胖子他们走后,卢阅平在客厅干坐了一夜,直到东方出现粉色的朝霞,他才洗把脸刮了浅冒的胡渣,然后开车直奔徐三多的临时落脚的地方。
“师傅,我又发现了个墓,盗完这个墓我再走。”卢阅平直截了当地表达了此次来意。
徐三多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认真修剪着盆里的建兰,似乎对卢阅平说的墓葬毫无兴趣一般,压根没接这话。
咔嚓几下,建兰被修剪的极为美丽高贵。
徐三多哑着嗓子说:“老三,你不应该和徐白有太多接触。你不听话,师傅只能送你走。我早就说过,你配不上她。”
卢阅平暗自挫几下牙齿,脖子一歪道:“我对她没那想法。”
徐三多说:“那就走吧,离开河北,回你老家陪陪你老母亲。”
此话一出,卢阅平的暴脾气来了。
他走到阳台,立在徐三多身侧,呲牙咧嘴地说:“以前你就希望陆鲲当你徒弟,现在好了,人直接当了你儿子,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你当然想撵走。早知道这样,老子压根就不会帮你拆散他和徐白。”
徐三多不怒,放下剪子,没被衣服遮住的手和脸皆有被火烧伤的痕迹,丑陋无比。
“老三,我们说是师徒,但更准确的应该是共赢的关系。这两年我给你了不少自由,也让你赚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想要的师傅都给你了,但徐白是个例外。我爱我女儿,同时也憎恨她,你不会理解师傅对她这种矛盾的情感。有时我自己都理解不了。”徐三多的嘴角上扬:“她以后该嫁的人应该是个普通人,不能干盗墓,也不能干考古,除了这两样随便干什么正当职业都行。她得找一个爱她一生的男人,她得过的安稳。将来有一天她跪在我坟头,她会笑着说,爸,我这辈子过得很好,很简单,很幸福。”
说着说着,卢阅平发现这个在暗处能只手遮天的老人,眼圈竟然红了。
卢阅平取下夹在耳朵上方的一根烟点燃道:“师傅,老三知道了。以后不该动的心思我不会动。就让我继续留在河北吧,地道已经开始挖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徐三多盯着他,盯了许久。
最后他抬起手拍拍卢阅平的肩说:“老三,师傅信你一次。但如果你敢对徐白仍旧抱有不该抱的情感,我会让你明白,家破人亡四个字怎么写。你应该了解我,敢告诉你那么多事,就一定有治你的办法。”
卢阅平狠狠吸了口烟:“记下了。”
徐三多笑笑,指了指窗口的一整排建兰:“有喜欢的吗?师傅送你一盆。”
卢阅平脱口而出:“我是粗人,兰花这种娇贵的植物不适合我,哪里养的好。”
徐三多说:“你明白就行。”
卢阅平回去的途中,路过春香开店的小区。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了片刻,踌躇好一会,他最终踩下油门回到和徐白一起住的房子。
一夜未眠,卢阅平的眼睛早已酸涩不已。
他叼着烟屁股,闷头盯着地上的台阶,快步往四楼走。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一双脚。
视线上移,徐白眼睛通红地站在门口,一双鞋已经前端都走破了,手和腿好几个大洞,深红色的血液凝结,正扒拉在伤口上。
看见徐白这鬼样子,卢阅平的眼睛猛得提起来,立刻歪头吐掉烟蒂,走上前问:“怎么这副样子?”
徐白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说:“我身上没装手机,也没装钱和钥匙。”
一颗美丽的脑袋低了低,她下意识望着自己的鞋。
卢阅平紧住眉:“走了一夜走回来?”
徐白没应声,但等于默认了。
看见她这副样子,徐老所有的警告一时间都不奏效了。
他火速打开门,刚硬底说:“先进屋。”
徐白随他进去。
走了一夜,半口水都没喝,她抓起隔夜的冷水容器就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卢阅平站在桌边,皱眉凝视着她。
徐白抹了下嘴,一抬头,四目相撞。
徐白淡淡道:“我回来收拾东西。”
“你去哪?”
“找个房子住。”不知怎么的,徐白说出口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之前会住在这里,完全是担心陆鲲的安全才被迫受这种限制。
这会儿陆鲲已经出现,她也就没什么理由再在这儿住下来。
卢阅平沉默了一会:“年中房子不好寻,这房租便宜,而且你也住习惯了。你别收了,这房子留给你,我回春香那去。以后你一个人住这,三哥不来打扰你。”
徐白愣了愣,没说话。
卢阅平晓得她在顾虑什么,指了指门:“你要不放心就找个师傅把门锁换了,花不了几个钱。”
徐白点头。
“说说看,手脚怎么回事?”
徐白说:“摔了一跤。”
卢阅平清楚徐三多对陆鲲都干了什么,这个结果他其实并不很意外。
男人粗粝的手拽住她的肩,直把徐白拖到沙发那按下说:“附近有药店,你等我会儿。我去买碘伏和纱布,很快。”
徐白没吭声,第二次点头。
卢阅平摸下裤兜,然后走出门。
从四楼到一楼,他的脚步声下得很快,估计用不到十秒就下完所有楼梯。
他一路狂奔,很快买来了需要的东西,进门时喘得就像条狗。
他给徐白烧了热水,让她先把脏衣服脱了,换了,交代她没伤到的地方用热水擦一擦,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能洗澡。
卢阅平在等待的过程中手撵一个u盘。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物件。
这几年只要是卢阅平经手的墓葬,墓道,墓室,乃至出土文物,每一张照片都清清楚楚。
这些照片的存在是有原因的。
在文物暗箱交易的过程中,这些照片方便让国外的买家进行参考。
许多盗墓团伙都有拍照的习惯,因为有了这些,等同于文物的‘证书’
卢阅平摩擦了好几下u盘外壳,徐白打开洗手间的门时,他才把东西塞进兜里。
“过来。”
徐白走过去坐下。
卢阅平起身,魁梧的身体蹲在她面前,一丝不苟地为她清理伤口。
虽然他动作粗糙,力气也大,徐白好几次觉得疼痛,可在徐白的印象里,这个内心丑陋的盗墓贼在这一刻似乎没以前那么讨厌了。
徐白忍着疼痛,低头瞧着他。
喉口突然冲出一句:“三哥,陆鲲怎么了,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卢阅平愣了愣,这还是徐白头一回这么喊他。
却是为了陆鲲。
卢阅平起先没吭声,沉默很久才说:“小白兔,别高看了男人。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谁能让他爽,他就对谁好。时间一长,腻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
徐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问出什么来,干脆不吭声了。
处理好伤口,卢阅平给徐白做了饭菜。
临走时还在桌上甩下他短期内可以动用的最后一叠钱。
红扑扑的一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