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长公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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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还不知道改,再好的伤药也没用。”上官默淡淡的瞥了莲雾一眼,目光又放在祠堂耳房的雕花窗棂上。
莲雾根本来不及跟上官默拌嘴,早就拿着药瓶进去了。上官默负手立在院子里,听见里面呼痛的嚎叫声渐渐地小了,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转身走了。
李家前厅里,夫人殷氏正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而端坐在上座的东陵王漫不经心的用茶。
虽然身处东陵,但殷氏却是第一次见到东陵王的真面目。
不是她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事实上在东陵,李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也是有名有姓的门第。李闯为人仗义乐善好施。而殷氏身为李家的掌家夫人,平日里人情往来,上下左右的打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妇人。
实在是东陵王从小身体孱弱,整日养在府里深居简出,据说是个药吊子不离火的主儿,东陵百姓对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日子久了,东陵王便成了人们心中飘渺的存在。
如今活生生的东陵王就端坐在自家堂上,一盏云雾香茶都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完了,殷氏还恍如梦里,觉得眼前这位貌美如仙的少年王爷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怎么看都不真实。
“这么说,李乡绅竟然不在家?”云启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手边的方桌上,淡淡的问。
殷氏忙回道:“回王爷,民妇的丈夫的确去了杭州,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再有三五天也该回来了。”
“本王因为落水的缘故,觉得身上颇为不适,恐怕暂时经受不起舟车劳顿,还想在府上叨扰两日呢,如此说来——真是有些不方便哪。”云启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殷氏感觉到那淡淡的眼光轻轻地扫过来,刹那间,脸上像是泼了一盆冷水。于是忙敛襟福身:“幸蒙王爷不弃,能为王爷效劳是民妇一家荣幸。”
“这怕是不好吧?你们家里只有妇孺……”云启颇为顾虑的看着殷氏。
殷氏忙道:“王爷多虑了,民妇的夫君虽然不在,但家中尚有夫君的至交好友燕先生在,另外还有几个子侄也可供王爷驱使。”说着,殷氏便侧脸看了陪房周氏一眼。
周氏忙微微欠身,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出去了。
云启也很给殷氏脸面,顺着她的话,淡然笑道:“既然这样,就请燕先生出来一叙吧。”
燕北邙知道李钰没事儿,丢了伤药就打算走的,却被周氏死拉活拽的给搓了来。
栖霞名士燕北邙,不仅是一代文豪,更是一代剑宗。这样的名人,就算是被幽居在封地的东陵王也是久闻大名的。
不过闻名归闻名,云启见到燕北邙,该有的皇室架子还是有的,他是一个被幽居在封地的王爷,绝不可能做出求贤若渴的样子。
而燕北邙对于这个幼年丧父承袭王位的少年却没有什么情绪。更何况皇家之事素来是他们这些人的忌讳,平日里躲还来不及呢,谁还上赶着去搭讪?
于是,王爷和名士的一场相会交谈在殷氏看来相当的冷场。东陵王身份尊贵,气势冷傲,燕北邙一代名士更是冷若冰霜。
殷氏在一旁看的心里着急,直暗骂燕北邙这块茅屎坑边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
但不管怎么说,东陵王就这样在李家住了下来,嘴上说是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些时日,实际上连韩岳都看出来这人肯定别有所图。
李钰背上挨了两藤条,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着实红肿了两道淤痕,幸好燕北邙送来了广济堂的秘制外伤药,涂抹了两天也便好了。
按照殷氏的意思,她应该是继续被关祠堂的。只是东陵王在家做客,又口口声声要亲自像救命恩人道谢,殷氏便不情不愿的把人给放了出来,并让陪房周氏过去说给杜嬷嬷:“把姑娘好生打扮一下,这回要见的可是贵客。”
第5章唱反调()
李钰最烦最烦的就是这古代的正装。
不论男女,都是叮呤当啷一拖一挂的,别说复杂的发髻和满头的珠翠,就说这月华裙上的穿了小金铃的八根金流苏就烦死人了!
大云朝经过了景清盛世之后,随着海外贸易的深入,民风开放了许多。百姓们的衣着也没有了诸多限制。像今天李钰身上这条绯色八章月华裙本是有身份的贵女才能穿的,像李钰这样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穿了就是僭越。
而皇家因为每年巨额的商业税,早就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了。现在大云朝上上下下,只要有钱的人家,女孩子的衣柜里都会有几条这样华丽的裙子。
李钰一边走一边不耐烦的卷了卷宽大的袖子,一脸的烦躁。
“姑娘,咱们这是去见东陵王,礼仪规矩可万万不能坏了。”杜嬷嬷说着,忙上前去替李钰整理好了朱砂色绣蝴蝶兰花的衣袖。
“是他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他?”李钰不耐烦的哼道:“明明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好不好?!”
“哎呦!我的好姑娘!”杜嬷嬷吓了一跳,赶紧的掩住了李钰的嘴巴,“这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可不能挂在嘴上。王爷贵为皇室,咱们做子民的就应该为王爷赴汤蹈火。可不能居功自傲呢!”
这什么狗屁坑爹的规矩!李钰翻了个白眼,从心里骂了一句,老娘偏生不爱遵循这些规矩!若不是看那小王子长得好看,她才懒得管闲事,就让他淹死在剑湖里算了。
杜嬷嬷带着李钰先去殷氏那里,然后再由殷氏带着往西院去拜见东陵王。
西院是李家平日里招待客人的地方,如今东陵王住在这里养身体,殷氏更是不敢怠慢,吃喝拉撒所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服侍的丫鬟全部挑聪明伶俐喜气恬静的,连观赏的花草都特意挑了拔尖儿的送过来,精致的西小院现在是李家最舒适安静适宜休养的所在。
殷氏也换了一身宝蓝色的正装,带着李钰和李铎以及一众丫鬟婆子旖旎而行,进了西小院。
时值盛夏,西小院里翠竹成荫,兰草吐芳,倒是清凉的很。
殷氏和李钰等人进来的时候,云启正在院子里的书案上挥毫泼墨,洁白的纸上一丛墨竹随风而舞,苍劲有力,疏密有致。而穿了一身月白色绣银线竹叶长衫的他正屏息凝神笔走游龙,对李钰等人毫无察觉,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那几竿墨竹上。
殷氏带着人缓缓地站住脚步,安静的等在一侧。
李钰则抬头悄悄地看过去。
但见那个在画案跟前挥毫题字的男子身长玉立,如玉树临风,美玉一样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眉,挺鼻以及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
真是难得的美人!李钰默默地吞了口唾沫,又想起为了这家伙自己不仅被关了祠堂还挨了两藤条,便觉得不够本儿,又抬头狠狠地看了两眼。
原本静心题字的云启感受到两道热辣辣的目光,身上顿时不舒服,手中的笔力未免不稳,一笔下去,写坏了一个字,毁了一幅好画。
‘啪’的一声,云启气恼的把紫毫丢在一旁,蹙眉转身看着一侧的一众人等。
“民妇给王爷请安,王爷金安。”殷氏忙率先行礼。
殷氏身后众人包括李铎在内,都依样学样的跪在了地上,唯有李钰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启。
旁边的杜嬷嬷死拉活拽,李大姑娘就是不动丝毫。
而云启也直直的看着李钰,半晌之后,到底还是貌美如仙的大云王爷脸皮不够厚,低声咳嗽一声别开了视线,朝着殷氏等人一挥手:“都起来吧。”
“谢王爷。”殷氏再次叩头之后,方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然后回头狠狠地瞪了李钰一眼,又躬身赔礼:“民妇教女无方,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云启淡然一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这两日他住在李家,对这位玩世不恭刁钻顽劣的李家大姑娘的劣迹已经早有耳闻,对于她今日这种见尊者不跪拜的行径也就不以为怪了。
况且云启这个人其实骨子里也不喜欢这些繁琐规矩的,况且这个王位对他来说只是枷锁而已,李钰不行跪拜之礼,其实深合他的心意。
李钰这才朝着云启淡然一笑,微微欠了欠身:“原来你是王爷,民女给王爷请安了。”
云启淡然一笑,目光从上到下把李钰看了一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姑娘就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了吧?本王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了。”说着,他居然朝着李钰拱了拱手。
殷氏忙福身道:“能为王爷效劳是她的福气。”
同时,李钰却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咱们各取所需。”
殷氏闻言又生气的瞪了她一眼,云启却又笑了——这丫头果然与众不同,古怪精灵的紧。只是她这继母在一旁左一眼右一眼的瞪人,很是煞风景,于是便朝着殷氏摆摆手,说道:“本王想清净一会儿,夫人请先去忙吧。”
殷氏愕然,心想总不能留李钰一个人在这里吧?虽然她还没有及笄,但也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一个大姑娘跟王爷独处一院,这……成何体统呢?
“民妇愚钝,不堪在王爷跟前服侍。要不,让民妇的儿子李铎留下来为王爷烹茶吧。”殷氏看了一眼身边的儿子,终于找到了万全之策。
云启岂能不知道她心里的盘算,于是淡然一笑,点头道:“可以。”
“那,民妇告退了。”殷氏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仆妇们福身告退。
一群妇人离了这院子,院子里立刻清凉安静了许多,连空气也轻灵起来。
李铎行礼后转身去红泥小炉旁煽火煮水,云启走到李钰跟前,拱了拱手,客气的问:“还未请教恩人芳名?”
“李钰。”李钰随性一笑。
“果然是美人如玉。”云启的淡笑中多了几分不自知的调皮,让他的笑容更符合他的年纪。
“可是,我爹爹说了,我这是金镶玉呢。”李钰嗤笑道。
“金镶玉?既富且贵,着实不错。”云启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那从碧绿的青竹,又道:“这民居小院清幽安闲,倒是很适合休养。”
李钰又‘哧’的一声笑了:“真是对不住王爷了,自从王爷入住,这院子可是我们家最奢靡的所在了。”
云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问:“你非要跟人唱反调心里才痛快吗?”
第6章异数()
李钰闻言一怔,继而哈哈一笑,转身走去茶桌跟前,翩然落座。
云启也随之过去,坐在李钰的对面,抬手杵在茶桌上看着对面自斟自饮怡然自得的丫头。
明明她举手投足都没一丝规矩可言却不见一丝粗鄙庸俗,叫人只觉得那是天然去雕饰,仿佛那些礼仪规矩甚至那一身绯色的正装都成了无端端的束缚。
精巧的玻璃茶具里,琥珀色的茶汤散着沁人的茶香,然李大姑娘却并没有按照品茶的规矩来,而是宛如饮酒一般,一杯接着一杯,连着喝了三四杯方才罢休。
云启看她餍足的放下茶盏,方轻哼一声,笑道:“如此牛饮,真是浪费了好茶。”
李钰轻笑一声,说道:“这茶么,不过是用来喝的。端着架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是喝,像我这样随意的喝难道就不是喝了吗?天下万物,不过是为我所用罢了,又何必为了那些形式而悖逆了自己的喜好呢?那样就不是品茶喝茶,而只能称之为茶奴了。”
云启闻言一怔,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恰好李铎和另一个煮水的童儿烧开了泉水,云启便接了银铫子,亲自点乳分汤,并邀李钰共品。
李钰也不跟云启客气,接过茶来便喝,只是喝茶的时候还不忘左一眼右一眼的瞥人家。云启见她这般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安心品茶,实在受不了她色迷迷的目光时,便侧转过身去看着那从青竹,对旁边这色迷迷的丫头视而不见罢了。
等李大姑娘茶水喝足了,美人赏够了,方坐直了身子敲了敲茶桌,笑眯眯的说道:“民女想问王爷一个问题。”
“哦?”云启转过脸来看着李钰,心想这丫头倒真是心大,敢跟本王这样说话。不过再一想她连肉骨头都敢往祠堂的供桌上丢,对自己一个被幽居在封地的王爷不敬也没什么可见怪的。
李钰笑眯眯的凑过去,低声问道:“王爷,我看您也不像是病的走不动路的样子,你赖在我家不走,是不是还有别的缘故啊?”
云启一怔之际,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他吞下那半口茶水之后,稳了稳心神,方蹙眉反问:“怎么,本王看上去像是那种无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