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七-第5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呵呵呵,”苏秦笑道,“非上卿打小算盘,是在下将算盘打小了!在下四处张扬合纵三晋,对抗秦、齐、楚,实则犯了大忌,是短视,不是远见。三晋合一,树敌过多,甚至有可能促成三个大国联合,反于三晋不利。”
“苏子所言甚是,”朱威亦笑起来,“不瞒苏子,在下真就是这么想的。其实不止是在下,多数朝臣皆有此忧。”
“是啊,”苏秦趁势引入正题,“莫说是朝臣了,就连魏王也躲在下,好像在下是个瘟神似的。”
“请问苏子,可有在下帮忙之处?”
“在下愿效微劳!”
苏秦抱拳:“在下有心觐见魏王,促成纵亲,烦请上卿玉成!”
“这个,”朱威面现难『色』,“王上临行之际,特意颁旨,此去梁囿,只为清静几日,朝中大小事体,皆由太子所决,任何人不得前往相扰。”
“烦请上卿引见太子,可否?”
“在下愿效微劳!”
梁囿在大梁西北,离大梁近三百里,靠近阳武。这儿山小坡缓,水草丰美,野味众多,是理想的狩猎区。早在立都安邑之时,魏室就在此处辟出方圆六十里的猎区。移都大梁后,这儿更见重要。
梁囿旁边有片水泽,水泽之阳有一片杂木林子,名唤夹林,甚是奇秀,清幽别致,生长各种奇葩异草。惠王甚是钟爱,拨出专款,使人沿泽修筑别宫,几乎每年都要到此小住一时,其地位甚至超过了逢泽里的龙山别宫。
惠王年轻时喜欢狩猎,尤爱猎取鹿、野猪、野马等大型动物。许是年岁大了,惠王爱静不爱动,狩猎转为垂钓。受此影响,惠王近年修建的别宫大多设在泽边,无一例外地设有钓台。
“嗯,”孙膑应道,“这就好多了。不过,在下在想,即使五国合纵,将秦、齐排除在外,也似不妥。南北为纵,东西为横。南北合纵,如一字长蛇,假使东西连横,就如拦腰两截棍子,这在用兵,当是大忌。一旦开战,长蛇势必瞻前顾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左支右绌,首尾难顾。”
钓鱼也是惠施的嗜好。离开大梁后,这对君臣几乎日日守在泽边,各自抛钩,一边养神,一边垂钓。二人往往闷坐一日,谁也不说话,连鱼儿咬钩也视若不见。公子卬引人外出『射』猎,日出而行,日落而归。几个嫔妃也得自在,在附近拈花惹草,欢声笑语不时飞来。
这日午时,二人正自垂钓,毗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小声禀道:“王上,殿下来了,宫外求见。”
惠王睁眼,思忖有顷,转向惠施,见他仍在闭目养神,往水中一看,鱼儿不知何时已经上钩,浮漂被它拖得团团打转,紧忙叫道:“惠爱卿,快起钩,大鱼来了!”
惠施睁眼,斜一眼水面,乐了:“呵呵呵,大鱼咬的是王上的钩!”
惠王一看,果是自己的钩。原来,惠施在下风头,微风早将他的浮漂吹到惠施的前面了,惠施的则被吹至岸边,漂在一堆水草里。
及至天明,苏秦对孙膑的建议越发笃定:六国合纵,共抗暴秦。
惠王起钩,果是一条几斤重的草鱼。那鱼儿许是在水中挣扎久了,出水时几乎未做反抗。在毗人的协助下,惠王没费周折就将它拖上岸来,扔进水桶。
“呵呵呵,”惠王乐得合不拢嘴,对毗人道,“申儿有口福,来得正是时候。你将此鱼送入膳房,午宴就吃它了!”
“王上,”毗人凑前一步,“跟殿下一道来的另有一人,是……三国特使苏秦。”
“哦?”惠王怔了一下,问道,“关于合纵,朝臣可有议论?”
“回禀王上,”毗人禀道,“武安君避谈,上卿、司徒等人初时反对,后又赞同。苏秦此来,就是上卿引见的。”
惠王闭目有顷,缓缓说道:“好吧,此人既然来了,就让他也吃一口。”
“臣领旨!”毗人应过,提起水桶快步走去。
“请孙兄指教!”苏秦倾身问道。
“惠爱卿,”惠王慢慢转向惠施,“看来,鱼是钓不成了。”
惠施微微一笑,一语双关:“王上本为钓鱼而来,鱼已钓到,行将入鼎,王上是该收钩了。”
“哦?”惠王扫一眼惠施,顺势问道,“听话音,苏秦此来,爱卿已有应对?”
“王上,”惠施敛起笑容,抱拳奏道,“近日臣思来想去,感觉苏秦的合纵方略也不是不可行,至少说,对我大魏有百益而无一害。”
“百益!”惠王震惊,“爱卿别是浮夸了吧?”
“呵呵呵,”惠施笑了下,“别的不说,单是与赵、韩睦邻,就可省去不少麻烦。三晋边界早已约定俗成,若再争斗,益处何在?”
“嗯,”惠王点头,“三晋无争自是好事,可……前时据庞爱卿奏报,卫室内争,卫公子篡政,卫太子向寡人求救,寡人若是无动于衷,于义不合。寡人若是助他,赵、韩必起聒噪,有悖纵亲之约。”
“王上,”惠施应道,“圣人谋事,谋大不谋小。卫国乃弹丸之地,且在眼皮底下,就如囊中之物,取之是王上的,不取也是王上的。王上一道诏书,卫公立马自贬为侯,乖乖割地,列国均无异议,盖因于此。眼下卫室内争,王上无须用兵,只需再发一道诏书,安抚其主,全其宗祠,谅他不敢不听!至于是太子主政还是公子主政,是其家事,王上何必为之伤神呢?”
第070章  魏侯空巢耍机心 疯人建言纵六亲(6)()
“臣以为,王上大敌,非赵非韩,非齐非楚,唯秦一国。秦已拥有河西、函谷之险,易守难攻,仅凭我一国之力,难以与之匹敌。王上何不加入纵亲,合三晋之力制秦,一举收复河西,复兴文公盛世呢?”
惠王沉思一时,抬头说道:“爱卿所言,寡人不是没有想过。然而,苏秦的敌人似乎不单是秦国一国,还有齐国和楚国。寡人即使愿意纵亲,伐秦一事,恐也难谋。”
“今日晨起,臣接上卿快报,说是苏秦已改初衷,谋求六国纵亲,共制暴秦。眼下苏秦既至,他的敌人究竟是谁,王上何不听他说说?”
“哦?”惠王来劲了,以手撑地,站起来,拍拍屁股,“既如此说,这就走吧。苏子远道而来,让人家候得久了,似也不是待客之道。”
惠施跟着站起。
这对君臣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走回宫里。
三日之后,惠王结束狩猎,从梁囿返回大梁。
让大梁人无比震惊的是,三国特使苏秦与魏王同辇而行,招摇过市,朝中众臣无不迎至城外,与他初进大梁时仅有一个孤臣引路的待遇截然不同。
庞涓百感交集,心里酸楚,扑通跪下,泪水夺眶而出,颤声叫道:“孙兄!”
翌日晨起,魏宫大朝。
朝堂上没有悬念。惠王未加廷议,直接颁诏:晋封苏秦为客卿、合纵特使,诏令公子卬为合纵副使,策动六国纵亲;赐苏秦客卿府一座,黄金一百镒,锦缎五十匹,臣仆三十名。众臣未及回神,惠王已经宣布退朝,前后过程干净利索,不足半个时辰。
惠王离开朝堂之后,众臣才算反应过来,纷纷祝贺苏秦。
庞涓心里五味翻腾,略怔一下,亦走过来,朝苏秦微微拱手:“苏特使,在下贺喜了!”
庞涓自说自话,孙膑仍如没有听见,只在那儿全神贯注地把玩虱子,好像虱子就是一切。
苏秦还礼:“谢武安君鼎持!”
庞涓伸手在苏秦肩头重重一拍:“鼎持,鼎持,苏兄之事,在下自要鼎持!”又转对公子卬,“副使大人,在下也贺喜您了!”
庞涓在“副使”二字上加重语气,弦外有音。
公子卬本不赞同合纵,亦未料到父王会当廷任命他为合纵副使,让他这个赫赫有名的安国君与两个『毛』头公子和一个无名大夫并驾齐驱,受制于一夜暴发的市井士子,面上本就过不去,又受庞涓一激,脸『色』涨红,剜苏秦一眼,鼻孔里哼出一声,大踏步走出朝堂。
场面一时尴尬。
苏秦淡淡一笑,朝诸臣揖礼一圈,朗声说道:“诸位大人,自春秋以降,天下失道,列国相伐,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在下谋求纵亲,一在制秦,二在寻觅一条天下和解之道,以期早日结束战『乱』,回归太平盛世。就在下而言,六国纵亲只是起步,天下纵亲才是终极。”咳嗽一声,见众臣皆在倾听,愈发字正腔圆,“诸位大人,在下以为,天下唯有纵亲,唯有求同存异,克制私欲,才能结束征伐,回归太平。天下纵亲,百姓安居乐业,既是苏秦所愿,也是诸位大人所愿,更是天下人所愿。今日王上圣恩浩『荡』,降旨纵亲,实乃天下万民之福。在下不才,特此恳请诸位共施援手,鼎持合纵,在下先自叩谢了!”
庞涓在“副使”二字上加重语气,弦外有音。
苏秦再次拱手,鞠躬至膝。
许是首次听到苏秦如此这般表白心迹,阐明合纵大义,众人初时没有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继而深受触动,纷纷拱手:“今有王上诏命,又有苏子勇为,我等一定竭尽全力,鼎持合纵!”
苏秦大抢风头,庞涓心里更不是味,又见无人睬他,也如公子卬般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扭身走出人群,步出殿外,大踏步跨下台阶,走出宫门,见车夫驱车过来,猛地蹿上,一脚将车夫踢下,扬手一鞭,狂驰而去。
惠施跟着站起。
庞涓飞驰一阵,不知不觉中来到南街口,远远看到那座小庙。
庞涓心中一动,收住缰绳,在庙前停车,推开庙门,信步走进。
乞儿出去乞食了。庙中无人,唯有孙膑坐在草地上,两眼微闭,正懒洋洋地晒太阳。
听到有人进来,孙膑微微睁眼,见庞涓站在门口,眯眼盯他一阵,呵呵呵地冲他傻笑。
庞涓一步一步地走近孙膑,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蹲下来。
孙膑傻傻地盯住他,有顷,似是发现什么,手指庞涓,“咯咯咯咯”又是一阵傻笑。
庞涓怔了下,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见无异常,又回看孙膑,仍在指着他傻笑不止。
庞涓陡然意识到孙膑是个疯子,是在傻笑,顿时宽下心来,嘘出一口长气。许是孙膑身上的味道过于刺鼻,庞涓下意识地捂下鼻子,但迅即放开。
孙膑痴痴地盯住庞涓,傻笑着,好像面对的是个怪物。
庞涓也在凝视孙膑,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二人互视良久,孙膑身上痒了,做个鬼脸,将手伸进衣服里,抠『摸』一阵,捉出一只虱子。
孙膑如获战利品,将那虱子放在掌心,拨过来挑过去,反复折腾,呵呵呵呵傻笑不止。
庞涓百感交集,心里酸楚,扑通跪下,泪水夺眶而出,颤声叫道:“孙兄!”
庞涓紧皱眉头,正自厌恶,孙膑竟将虱子放进口中,如山中猴子一样,上下牙齿不无夸张地咬嚼起来。咬嚼一阵,孙膑一口咽下,冲庞涓呵呵呵呵再次傻笑,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庞涓百感交集,心里酸楚,扑通跪下,泪水夺眶而出,颤声叫道:“孙兄!”
朝堂上没有悬念。惠王未加廷议,直接颁诏:晋封苏秦为客卿、合纵特使,诏令公子卬为合纵副使,策动六国纵亲;赐苏秦客卿府一座,黄金一百镒,锦缎五十匹,臣仆三十名。众臣未及回神,惠王已经宣布退朝,前后过程干净利索,不足半个时辰。
孙膑似是没有听见,也似没有看见,依旧冲他“呵呵呵呵”傻笑。
笑过一阵,孙膑再次伸手入衣,『摸』出一只虱子。
这是一只更大的虱子,孙膑凑近,盯住它,一脸惊喜。
庞涓不忍再看下去,哽咽几声,拿袖子抹去泪水,朝孙膑连拜三拜,低声诉道:“孙兄,在下……对不住你!在下不想这样,可……孙兄啊,在下不得不这样!在下……实意为你救治,可……孙兄,在下……”哽咽一时,又是三拜,“孙兄,去者不可追,若有来世,在下情愿作牛作马,补偿于你……”
庞涓自说自话,孙膑仍如没有听见,只在那儿全神贯注地把玩虱子,好像虱子就是一切。
见孙膑如此专注,庞涓长叹一声,缓缓站起,朝孙膑深深一揖,走出庙门。
听到有人进来,孙膑微微睁眼,见庞涓站在门口,眯眼盯他一阵,呵呵呵地冲他傻笑。
听到庙门再度关上,庞涓跳上车马,马蹄声起,孙膑这才扔掉虱子,流出泪水,颤声泣道:“庞兄……”
孙膑痴痴地盯住庞涓,傻笑着,好像面对的是个怪物。
庞涓放马奔驰一程,回头看向小庙方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