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纵横·鬼谷子的局 卷七-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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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怎么办?”香女眉头紧皱,不无忧虑地望着泥坑。
小二拍拍马背,轻轻摇头:“夫人,没办法了。连走一天一夜,马无力道了。看这样子,我们只好在这泥坑里挨过一夜,待明日天亮,再想办法。”
“这……”香女急得落泪,“夫君他……伤势本来就重,这又颠簸一路,若是再无救治,怕是挨不过去了。”
小二蹲下来,抱头冥思,有顷,再次摇头:“夫人,小人走过这条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纪城尚有二十多里,再说,这马……小人实在没……”陡然顿住,起身,惊喜交集,“夫人,听,是车马声!”
香女侧耳细听,后面果然传来车马声。
一道闪光破空,一声春雷从云端滚来。
不消一刻,一辆马车赶上来。
驭者跳下车子,走过来。香女抬头望去,见那人头戴斗笠,一身褐衣,遂走前一步,揖礼:“小女子见过先生。”
斗笠人回过一揖:“在下见过姑娘。”又指车马,“姑娘这是……”
香女道:“我们的车子陷进泥坑里了,先生能否帮忙推一把?”
斗笠人不是别个,正是一路追来的飞刀邹。
飞刀邹朝车上叫道:“主人,有车陷泥坑里了,请下来帮个忙!”
车上跳下贾舍人,也戴着斗笠。
斗笠人回过一揖:“在下见过姑娘。”又指车马,“姑娘这是……”
飞刀邹寻来十几块小石头,递给香女:“姑娘,你站左轮边,车轮一动,你就往车辙里垫石头,动一下,垫几块,待垫平了,轮子就出来了。”又转对小二,“赶车!”
小二喝马,两个斗笠人推车。
车轮晃动,香女往里垫石头,不一会儿,果如斗笠人所言,左轮滚出泥坑。
香女如法炮制,右轮亦滚出来。
太子槐睁开眼睛,点头:“就这些了。”
两个斗笠人走到道边的积水处,洗过手。
贾舍人看向香女:“姑娘是……”
香女谢道:“公孙燕谢过先生,请问先生大名!”
贾舍人拿掉斗笠,拱手:“些微小事,无须客气。在下贾舍人,幸会!”看一眼车篷,“大雨天里,姑娘欲去何处?”
香女低头有顷,抬头:“小女子欲去纪城。”
“前面就是了。”贾舍人走到小二马前,审看有顷,转对香女,“不过,你的这匹马走不动了,姑娘若是愿意,可乘在下车乘。”
香女细细审二人,貌相不恶,回头再看,是驷马大车,也是无奈,点头应道:“小女子谢过了。只是……小女子还有一请,外子重伤在身,就在这辆车里,也望先生不弃。”
“这个自然。”贾舍人走到车上,看一眼张仪,惊道,“这位先生伤得不轻!邹生,快,抬到车上!”
贾舍人与飞刀邹小心翼翼地将张仪移到后面的大车里。
飞刀邹寻来十几块小石头,递给香女:“姑娘,你站左轮边,车轮一动,你就往车辙里垫石头,动一下,垫几块,待垫平了,轮子就出来了。”又转对小二,“赶车!”
小二转对香女,揖道:“夫人,您这有车了,小人……可否回去,主人还在候着呢。”
“出郢了?”威王似是一怔,思忖有顷,“去往何处?”
香女拿出两块金锾:“谢小哥了。这个你拿上。”
小二再三推让,见香女不依,只得收下,将车马赶到道旁,让过贾舍人,掉转车头,再三揖过,缓缓而去。
因香女已叫“外子”在先,贾舍人遂改过称呼,伸手礼让:“夫人,请上车,照顾先生!”
香女上车,果然里面空间甚大,铺得也软和,张仪舒服地躺在铺上,眼睛已经睁开。显然,他十分清楚发生什么了。
为减轻重量,贾舍人跟在车后,雨中步行。
飞刀邹吆马挥鞭,大车穿过雨幕,朝纪城行驰。
道路泥泞,至纪城时已过三更。飞刀邹寻到一家客栈,叫醒店家,吩咐小二烧来热水。贾舍人吩咐香女将张仪全身的伤口小心洗过,去除脓水。
令香女震惊的是,贾舍人似已知晓张仪的病情,拿出『药』箱,像一个老练的医家,动作熟练地为他换上新『药』,并将几包草『药』交给香女,要她速去煎熬。
“如果能够,在下愿为夫人效劳。”
忙完张仪,小二也端饭菜上来。
香女喂给张仪半碗稀粥,见他再度睡去,才与舍人二人一起用餐。
吃有几口,香女慢慢放下筷子,望着舍人:“贾先生,您是何人?”
香女『摸』出三块锾金,递过来:“店家,一事归一事,小女子住店,当付店钱,店家既不愿算,小女子权作三锾。”
“呵呵呵,”贾舍人笑道,“在下是生意人,打邯郸来。原想来郢进批南货,不料行情变了,白走一趟。”
“是吗?”香女反问一句,目光质疑,“小女子还以为先生是个医家呢。”
贾舍人又是一笑,半是解释:“生意人东跑西颠,难免有个头痛脑热,是以在下学了点医术。至于那个『药』箱,本是在下常备之物,一来自用,二来万一遇到急难,也好应急。今日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呵呵又笑几声,歪头看着香女,“夫人缘何问起这个?”
“没什么,”香女嘘出一口气,“小女子不过是好奇而已。”
“若是这样,”贾舍人笑道,“在下也问一句,你家先生为何伤成这样?”
香女听出对方确为北方口音,忖『摸』不是昭阳的人,又见他们这般照料,再无疑『惑』,报出身家,将张仪受害之事细说一遍。
“呵呵呵,”威王睁眼,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太子槐,“槐儿,听这雨声,真扎实。”
“天哪,车上的先生竟然是张仪大人!”贾舍人故作震惊,“张大人之名,在下在邯郸时就有耳闻。此番至郢,满城风传张大人盗走和氏璧之事,在下初时不信,后来……后来也就信了,不想竟有这多曲折,”长叹一声,“唉,这世道!”
香女出泪。
“敢问夫人,”贾舍人问道,“你们打算去哪儿?”
香女摇头,泪水再出:“走到这步田地,小女子已是无家可归了。未来去往何处,要待夫君伤好之后,由他决定。请问先生,夫君他……不会有事吧?”
“张大人主要是外伤,包在舍人身上。”
第069章  张仪舍脸投义兄 苏秦计羞结拜人(1)()
“接张子。”
翌日晨起,贾舍人让店家换了一处僻静院子,买来『药』品,深居简出,让张仪静心养伤。
在贾舍人的诊治与香女的呵护下,张仪伤情好转,不足半月,已能下榻走路。张仪与贾舍人自也成为好友,谈天说地,道古论今。
又过数日,楚宫颁布诏命,昭阳出任令尹。
舍人见到告示,说予香女。
香女问道:“贾先生,夫君能上路否?”
舍人点头:“若是走慢一些,当无大碍。”
安顿完毕,贾舍人转对张仪、香女拱手:“张兄、嫂夫人,有苏相国在,在下也就放心了。在下有些生意急欲处置,待忙过两日,再来问候!”
香女急道:“贾先生,这儿住不成了。昭阳当政,是不会放过夫君的。”
“唉,”张仪长叹一声,“说起这事,在下真也汗颜。近几日来,在下反复思虑,可思来想去,真还没个去处。”
贾舍人跟她进屋与张仪商议。
“呵呵呵,”张仪笑出几声,“这是个好信儿呀,你们慌个什么?”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张仪终于抬起头来,苦笑:“命运真是捉弄人。出鬼谷之时,在下自以为聪明过人,能先一步成事,因而口出大言,不想这……两年下来,在下是吹鸣笛的掉井里,一路响着下去了。反观苏秦,不声不响,却是事业大成,名噪天下。”
“好信儿?”舍人、香女皆是一怔。
“在下与昭阳本无冤仇,他陷害在下,无非是为令尹之位。今日他既已遂愿,在下就无忧矣。再说,此人真要实心整死在下,也不在此时。狱中那阵儿,在下纵有十命,也早没了。”
公子华盯住密信:“楚国有灾了?”
舍人、香女听他讲得有理,各自放下心来。
“不过,”张仪转向舍人,“此处的确不宜久居,我们是该走了。再说,贾兄是生意人,也不能为在下耽误买卖。”
“生意事小。敢问张子欲去何处?”
“唉,”张仪长叹一声,“说起这事,在下真也汗颜。近几日来,在下反复思虑,可思来想去,真还没个去处。”
“夫君,”香女接道,“若是不惧昭阳,我们可到嵖岈山去。那儿是奴家根基,可保无虞。”
安顿完毕,贾舍人转对张仪、香女拱手:“张兄、嫂夫人,有苏相国在,在下也就放心了。在下有些生意急欲处置,待忙过两日,再来问候!”
张仪苦笑:“若保无虞,在下哪儿皆可以去。”
这年春天,在大梁做了一年多皮货生意的公子华返回秦宫。惠文公正在听他禀报魏国情势,内臣进来,呈递郢都来的密函。
香女知他心大,脸『色』微红,咬紧嘴唇不再作声。
公子华盯住密信:“楚国有灾了?”
“依在下之见,”贾舍人轻咳一声,“张子可去韩国。去年在下去过郑城,略知韩情。自申不害故后,韩侯一心物『色』替代之人,至今未遇。依张子之才,必得大用。”
“蕞尔小邦,安逞吾志?”话一出口,张仪即觉不妥,遂抱拳补充一句,“谢贾兄了。”
“魏国如何?”贾舍人就似没有听到,“魏王内有惠子,外有庞涓,势力复强,或可逞张子之志。再说,张子是魏人,不妨在家乡干一番功业。”
公子华盯住密信:“楚国有灾了?”
“七年前之魏,外强中干,今日之魏,内外俱干,不过是他人唇边美味而已。”张仪淡淡说道,“再说,在下与庞涓有些过节,不愿与之同朝。”
“齐国呢?”
公子华盯住密信:“楚国有灾了?”
“齐亦难成吾志。”
贾舍人佯作震惊:“齐方圆千里,庶民殷富,人口众多,君贤臣明,习俗开化,春秋时称霸天下,眼下也算大国……”
张仪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从牙缝里挤道:“秦人杀死先父,『逼』死先母,霸我祖产,在下此生,不灭秦人誓不罢休!”
“贾兄是只知其一了。”张仪缓缓说道,“成大事者,必占天时、地利、人和。齐东临大海,西接三晋,南、北、西三面俱无险可守,利攻不利守,万一有事,唯负海一战。三者之中,抛开天时不说,齐国虽占人和,却不占地利。”
“若是此说,张子当去秦国。”
听到秦国二字,张仪眼中冒火,声音冰冷:“请贾兄莫提秦国。”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张仪终于抬起头来,苦笑:“命运真是捉弄人。出鬼谷之时,在下自以为聪明过人,能先一步成事,因而口出大言,不想这……两年下来,在下是吹鸣笛的掉井里,一路响着下去了。反观苏秦,不声不响,却是事业大成,名噪天下。”
“哦?”贾舍人想起苏秦临别之语,兴趣陡增,故作惊讶,“秦国四塞皆险,国富民强,秦公年富力强,甚是贤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当是张子用武之地,张子为何……”顿住话头。
安顿完毕,贾舍人转对张仪、香女拱手:“张兄、嫂夫人,有苏相国在,在下也就放心了。在下有些生意急欲处置,待忙过两日,再来问候!”
张仪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从牙缝里挤道:“秦人杀死先父,『逼』死先母,霸我祖产,在下此生,不灭秦人誓不罢休!”
“哦,”贾舍人豁然洞明,抱拳揖道,“在下不知张子家仇,妄言冒犯,请张子宽谅。”
贾舍人指张仪两口子介绍道:“这是张子,这是张子夫人,皆是相国苏大人的朋友,从楚国来,暂在贵店安身几日,劳烦店家了。”
张仪似也觉得过了,回过一揖,语气略缓:“是在下气大量小,见笑于贾兄了。礼有云:‘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在下一家毁于秦人之手,此来楚地,一则逞吾壮志,二也是借楚人之手,雪我家仇。楚国地大物博,在下原以为是只猛虎,可有一番作为,不想却是一只假虎,唬人而已。”
贾舍人盯住张仪:“张子真欲报仇?”
“无假。”
“若是此说,在下有一提议,张子姑妄听之。”
“在下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