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大金-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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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爷不是别人,正是豪格。可是此时的肃亲王豪格,已完全没有了平素在战场上的豪迈与英武,此时的他双目充血,眼中乌沉沉看不到半点光亮,脸色苍白,神情凄怆,完全是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拦他之人是他的副将,名叫巴克什,在军中跟随豪格多年,智勇兼备,忠心耿耿。
不眠不休千里奔波,豪格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慢慢从马上下来,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巴克什见状十分震惊,想上前扶他,却又不敢,正在后面犹豫着,却听到豪格仰天一声长吼,绵绵不绝,回肠荡气,在黑夜里听来分外感到撕心裂胆,那声音中全是走投无路的绝望。
巴克什害怕出什么事,想劝慰几句,却着实不知由头,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呆呆看着主子。
只见豪格长吼过后,便像泥塑一般,一动不动的跪着,巴克什在后面看着主子依然笔真的腰板,却觉得有股不出的凄凉。半响,巴克什忽然听到豪格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他仔细一听,主子竟是在唱歌,只是似乎已不成调,没头没尾的,只反复哼着几句——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
巴克什凝神听了一会儿,心中隐约猜出些许,只是主子的事,他们奴才向来不敢多问、多听,更不敢妄自揣测,所以也不敢往下深想。他觉得,主子就算是有什么伤心事,喊过叫过,发泄过也便好了,等一会儿,主子站起来上马,回奔沙场,便又是勇力无双的肃亲王爷了。
大悟无言,大悲无泪。此时的豪格便是如此,他哭不出来,心却在泣血。
“你说过,要我们两人各自珍重,你还说过,要我答应你,无论何时都不放弃。如今先食言的人却是你。我此生若没有你,还有何可珍重?无悔,我本想战死沙场一了百了,现在却只想死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如此,
我的魂魄便一定可以找到你。我没有放弃,只是没有你的人间,我无可留恋。”豪格目光沉沉,自言自语低声说着。
片刻后,豪格回头对巴克什道:“你退远,不要烦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呆会儿。”
巴克什乃是豪格心腹,追随他多年,对他的脾气性情甚至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此时看他眼中透出一种绝决,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假意听从豪格命令,一步步向后退去,只是他颇有心计,退后时并不是正直着往下退,每退一步便偏一些,最后虽退远了,却是在偏后方,没有被豪格的后背挡住目光,豪格一举一动仍皆在他眼中。
豪格此时心荡神恍,根本顾不得许多,他改成单腿跪地姿势,从靴筒中取出一柄短剑握在手中,目光沉静,眼望盛京,喃喃道:“相信你并未走远,且等我一等。我唯有此法,才可与你团聚。你若生气,等见到我,打骂由你,从此我们再不分离。”
豪格无一丝犹豫,猛的提剑向心口扎下——生无可恋,只愿与心爱之人黄泉相携,再不分离。
“叮!”电光火石间,一支袖剑飞射而至,端端撞歪了豪格剑尖,正是巴克什所为,只是豪格用力过猛,虽未扎正,却仍是扎在离伤心口不远之处。
豪格没有跪稳,向前扑倒,鲜血顿时流出,染红地面。他挣扎爬起,眼都未眨一下,拔出剑来便欲再刺下,此时巴克什正好赶上,来不及犹豫,挥手打在豪格后颈,将他击晕过去……
☆、八十五 如梦
“……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失路情无适,离怀思不堪。赖兹庭户里,别有小江潭。”
崇德八年的夏天眼看着便已接近尾声,可是睿亲王府后宅内,那处最隐蔽偏僻的小院却仍是紧闭门户,谁也没见过院里住着的人出来透透气,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似乎都与这人无关。当然,就是院中人想出去,怕也是不可能的,院外面不分昼夜有人把守巡视,分明比关押犯人还要严密。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尤其是在近两年,越发看的密不透风了,好像这里住着一个神秘之极的人物。但是王府内别说是人,连只猫狗都不敢接近此处,更别说谈论猜测了。睿亲王早有严令,不想要命的就试试。
小院所处之地虽偏僻,但房舍却盖得十分讲究周全,院门之内正对的是高大的影壁,影壁后便是正房,东西两边有厢房。正房十分宽大敞亮,正房厅堂西侧间内更是布置得精致富丽,一色上等檀木家俱,点缀贵重古董摆件和名家字画,香炉内香飘冉冉,满室芬芳,这等高雅屋舍正适合给美丽高贵的女子做香闺。
此时坐在长案之前对镜梳妆的,正是一位绝美女子。只是对镜而座的她,镜中呈现的却是一副愁容。这个人,竟是在两年前便已经魂归离恨天的宸妃海兰珠——无悔。
死而复生,将近两年光阴一恍而过,而这两年的时光中,有一年半她是躺在床上处在昏迷中渡过的,当在半年前她真正清醒过来时,才震惊的知道,自己竟然并没有死!
这种奇特的感觉一般人很难体会到,在清醒的那一刻,不敢相信本已认定自己必死,却又死而复生,而再醒时竟已经是两年之后。太多震惊、太多的不可思议。醒来后的无悔,曾呆坐在床上苦思多日,把她所能记起的所有事,那些蛛丝马迹一一搜寻出来。无悔回忆着,究竟她是从何时起一步步踏入了多尔衮的计谋之中。
当初她在草原上得了病,一位名叫哈布其克的草原神医给她配了“魂梦通”,并且神医有言在先,得了这种病,有“三不得”——生不得气,着不得急,伤不得心。可是后来回到盛京后,历经世事,丧子之痛更是令她痛煞,这病就严重了起来,以致“魂梦通”再不管用了。
当时病重,无悔之所以没有任何怀疑,也是因为想到了哈布其克的“三不得”的警告,知道自己把这三样全都犯了,哪里还有侥幸?一病不起也是意料之中。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重,之所以会越来越重,完全是多尔衮一手布置。
无悔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却见到了久未谋面的神医哈布其克,也正是由他的叙说,解
答了无悔许多疑问。
哈布其克一番话说下来,无悔不知自己是应该惊叹多尔衮的布置还是应该怒骂他的狡诈。由此,无悔才知多尔衮用心之深远,什么是运筹帷幄,什么是深谋远虑,她算是真的见识到了。到今日无悔才真正领教到多尔衮的手段。
原来多尔衮早已想方设法的探听到了无悔在草原时的经历,找到了哈布其史,威逼之下,哈布其史就范,为他制出一种与“魂梦通”极相似的药,配合他搞出这么一场惊天的阴谋。无悔不幸丧子后,身体精神都不好,他便趁此机会一步步把早已经安排在宫里的棋子走活,暗中换药,造成她身体日渐衰弱的假象。彼时,无悔身边最贴身的那几个人竟都是多尔衮的人了。另一方面,多尔衮又早已经与庄妃布木布泰定下功守同盟,成为互利的心照不宣的盟友,宫中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太极出征,机会到来,他立刻派人送假信,支开无悔身边最忠实的高娃。按照哈布其克的医嘱,多尔衮的人奉命加重药量,无悔香消玉殒,实际却是假死,被调包出宫。而布木布泰又全面封锁了关睢宫,在第一时间赶到,装敛了假无悔,盖棺。哲哲到达后,虽有疑心,却为了她的家族和未来的利益,权衡轻重、利弊,什么也没说,配合了布木布泰。皇太极为了无悔,早已心力交瘁,最后竟是身陷其中,完全没有识破这环环相扣的计谋。是啊,毕竟,皇太极也是人,他也会累,也会老,也会病,也会英雄气短,为了儿女之情而被蒙蔽,谁让他终究是个至情至性的痴人呢!他与多尔衮是完全不同的人。
无悔长叹一声,她想得很明白,多尔衮用尽心机和手段,从很早前便开始布线,直至最后收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所求绝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他明知皇太极对无悔用情之深,如今用计令无悔“死”,正可以让皇上身心俱损,那么他的野心,他的志向也可以快点实现了。而且无悔深得恩宠,如果她不死,终究是心腹之患,若是她再生个阿哥,以皇太极的性情,必定要把这个最爱女人的孩子推上最高位,那么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的谋划便很可能要落空了。
半年前,虽然清醒了过来,可是因为长时间的昏睡,加上那种药对身体的伤害,使得她即使清醒了,也几乎起不了床,身体依然很虚弱,这半年,全仗哈布其克为她配药调理才日渐好转。多尔衮对她可算是下了血本,只要哈布其克开出药单,各种珍奇补品药草,什么人参、雪莲、灵芝、冬虫夏草、只要是人世间有的,买也好,抢也好,都要想方设法为她弄到。
这半年,无悔心里也很焦急。她担心豪格为她难过伤
心,但好在豪格年轻,身体一向很好,而且历史上他也不会在这时出事,所以无悔最担心的不是他,反而是皇太极的身体。历史上记载,皇太极因爱妃的去世,日日悲痛,身体渐衰,终于在两年后突然离世。虽然不记得具体时间,但这大概年份无悔是知道的。也许历史书上早已告诉无悔,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但无悔很难在明知自己无恙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皇太极为了她伤情伤身,最终早逝。无悔对皇太极的感情很复杂,他给她无穷无尽的爱,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给她坚实的臂膀和宽阔的胸膛。在无悔眼中,他是一座高耸巍峨的大山,可以倚靠,可以敬仰,可以崇拜。这不是爱情,却又似比爱情更深,更复杂。皇太极是帝王里难得的痴情人,以至于几百年后,后世的人们还在津津乐道,为这千古痴情的帝王感叹。虽然,无悔始终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却同时可以和其他很多女人上床,但是如果抛开这个,单从感情上来看,皇太极爱她,那么深沉而热烈,而她没想相等的爱去回应,实在有负于他的感情。无悔想,也许是自己太无情,自己的爱已经给了豪格,再也分不出来。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无悔绝不愿他难过,他的痛苦,无悔全部能够感同身受。皇太极,一代帝王一代英豪,他可以战死,却不应该因为爱她而死,这样无悔会觉得欠他太多。
可是,现在距离她“死”不是正好两年了吗?如果没记错,皇太极将会在这一年内突然离世!无悔内心焦虑,不知应该怎么办。她全无自由,身体又不好,四顾茫茫然,唯一可以去恳求的只有多尔衮,但多尔衮分明就是铁板一块。
前几天,哈布其克见无悔身体渐渐好转,便向多尔衮请辞,他已经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这对于一位半辈子都在草原上自由生活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坐牢。多尔衮答应了他的请求,哈布其克留下了很多药和药方,与一位多尔衮另请来的大夫详细交接,又嘱咐无悔许多话,最后与无悔洒泪而别。他自觉对不起无悔,被多尔衮威逼着做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来,但无悔从没责怪过他半句,他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他承诺只要无悔需要,多尔衮派人去找他,他会随传随到。
平日侍候无悔的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丫鬟阿古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粗使嬷嬷图吉,她们是不出院半步的,日常所需外面自有人接应传送。图吉嬷嬷是个老实到有些呆板的蒙古妇人,她只说蒙语,却极少开口,听说是自哈布其克被“请”来后,就在这里侍候的。她一定是极妥当听话的人,不然多尔衮也不会用她。无悔看到图吉,就会想起高娃。真的很想念她,还有查干和他的弟弟
,虽然多尔衮跟她保证,他们在家乡都过得很好,无悔还是很惦记他们,他们给予她太多温暖的关怀,像真正的家人一样。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每当想起他们,无悔就感到不那么孤单、难过。今生也许都无法再相见,这样也好,他们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就让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吧。有时无悔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算是不幸,来到这个时代,遇到了这么多关心她的人,也让她心中有所惦念,试想如果没有这些人,她心中会变得空荡荡,然后就不得不去想那些悲惨的事。无悔心中还有一小块地方,是她永远不敢再去碰触的,甚至连稍微想一下都不敢。这一小块地方是留给这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小人儿的。那个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可怜的孩子,他的生命注定短暂,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无悔在知道自己注定会成为海兰珠后,就想到了这个孩子最终的归宿。他来过,又走了,无悔爱他,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