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1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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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终于承认失败。他们终于来到中国,找到袁隆平,寻求帮助、合作!当他们在袁隆平面前,九十度的鞠躬,恭谨地叫声“袁老师”的时候,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袁隆平于2000年,评上中国工程院院士时,非常高兴,“嘿!总算评上了!”我曾经很奇怪地问他:“老爷子,怎么,您对这个也很在乎么?”他说:“唉!
在国外讲坛上讲学时,主人总是先介绍:请中国袁隆平院士演讲,我总是得先忙着申明,我不是院士,台下总是一片哄然。事后记者还要追问,为什么不是,我也莫得办法讲清楚,现在好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了。
前面我讲过,我家乡的父老兄弟要给他造庙,而据我知道,湖南郴州地区有一位四十多岁农民已经为他造了。那是2000年,一位专业种植蔬菜的农民给他寄来一张图纸和一封情辞恳切的信,那信上把他尊为多灾多难饥饿百姓的大救星,他说用袁的方法种出的菜比别人产量高,他现在生活富裕了,将用余钱为大恩人造庙,要比用来大吃大喝胡玩乱用有意义得多……信写得很朴实感人。那图纸却是让人忍俊不禁了,一座红墙绿瓦的庙宇式建筑,两排兵勇拥着一台八抬大轿,袁隆平端坐轿内,却不穿官服,素常模样,从衙门里走出,门口一群老少农民夹道相迎。制图者解释说,袁隆平对老百姓是立大功的,他理应得到这样的奖赏。袁隆平看后,哈哈大笑说,这一来,我不是成了抚台大人了吗!
于是去信竭力劝阻他不要搞,把余钱用到发展生产上。但这位农民还是搞成了,不过不是八抬大轿,是花了五万多元,搞了个与真人大小的袁隆平汉白玉雕像,袁手里拿着稻穗,面带欣慰的微笑,颇为生动传神。据说立雕像处已变成了个旅游点。但真神袁隆平却没有去看过,因为他既不能责难人家侵犯肖像权,又不能褒奖他的虔诚盛赞,显得尴尬无奈。但我以为不管他本人怎么想,他的形象——有形的、无形的、汉白玉的、大理石的、檀香木的……已在千百万黎民百姓的心田树立着,千秋万代。
和袁隆平打交道也就几天时间,可他的音容笑貌、举手投足却不时地在我脑际里萦绕,有时吃着饭,回想起他对我的“恶作剧”,想到与他“斗智斗勇”,想到和他的争吵,想到他的小节不拘,真会喷饭。这倒不完全是出于对他的伟大的景仰,而是为他的真实、生动,本真,有趣!说实话,在我脑子里,他更是个农民,一个千年难遇的伟大而智慧的农民。
2003。 12 。26 于上海寒斋
吴天忍,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现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作品有《小街》《烛光里的微笑》等。
札达九章
芦一萍
一、札达的深度
札达金色的背景即使在月色的笼罩下,也显得光芒四射。我的内心已被一种东西冲撞着,按捺不住。
我不知是什么让我兴奋。是面对一种辽阔精神的茫然吗?是金色(这个词语对阿里,对藏地,对西藏民族有一种不可替代性。它是一个大的底色,也是藏民族的精神底色。这是一个怀着金色之心的民族。而这种颜色代表着这个民族的荣誉、苦难和信仰。这种光芒在一切光芒之上。)的阳光、尘土和风予以的震撼吗?
我说不清楚。但我已感知有一种我人生从没获取过的给予。它如此众多的给予,使你的生命和精神同时陷入难以承受的奢华境地。虽然夜色把这些遮盖住了,但内心却有敏锐的感觉。
星辰满天,残月升起,最高的雪峰上,好像还有一抹夕阳留恋在那里,像一瓣凋落在白玉上的玫瑰花瓣:美、脆弱,又带些伤感。雪与月的光把好多暗的地方照亮,使眼中的景象层次分明,更加苍茫。
月光漏在屋子中央,有些发蓝。我盯着它缓缓移动,让它盛装我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我天生忧郁的心自从进入阿里,就变得明亮了,像一个采光很好的房间。
我还不知札达是多大的一个城。它如此安静(一种高原上相对的海拔低处的安静),连一声狗叫也没有。
整个地方都在安静地度过一个夜晚的时光。
我侧着耳朵,希望能倾听到一些什么。却只有轻而疾速的夜风掠过泥土的声音,象泉河也像是停止了流动,早已安然入睡。
那么古格和托林呢,它们也无言无声吗?
是的,它们比一切都更加沉默。
但它不拒绝你从它的灵魂和精神内涵上去阅读它。月光离开了我的屋子,我才朦胧入睡。我希望自己能与这一方神圣土地的睡眠同样安然。
但梦仍然造访了我。
太阳高悬在天上,以一种让人昏厥的灿烂照耀着全是金黄色尘土的高原。尘土覆盖着一切:山峦、河流、寺院、村庄、古城……像纱丽一样拂动。风在大地上的阳光中穿行,像从远古来的一般透明。风里有各种古老的声音:佛语,经幡的猎猎声,王臣的谈论,一声紧接一声的喟叹……
宇宙间似乎只有三重境界:上为光明,中为风,下为尘土。
突然,马蹄声骤起,但又转瞬远去。接着,尘土扬起,模糊的天地间出现了他们的背影。他们显然是在尘土飞扬时转过身去的。他们是衣着华丽的国王、王后、大臣,还有大小喇嘛,以及普通百姓。众多的神祗们裹在尘土里,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被尘土吞没。我想赶上他们,却怎么也赶不上。我呼喊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应答,也没有一个人回头。我站在那里,尘土把我的肺腑填满,然后又把我裹住,一层又一层,我像一个站着的泥陶,终于承受不了永无穷尽的岁月,开始裂纹,最后发出陶土断裂时的细微之声,“刺刺刺”地崩溃了。。。。。。
次日清晨醒来,感觉头有些痛,浑身酸胀木然,好像自己真已成了土陶。我记起梦中那裹在自己身上的泥土有一种古老的、来自混沌之初的气息。
这就是札达这块土地的气息啊!
札达每时每刻在承受着阳光和风的侵蚀,阳光和风正在把它们变成尘土,在高原的天空弥漫。
我向四面望去,才发现札达在土林的环抱之中。它像是处在美的核心。的确是金色的尘土的颜色。朝阳给它们抹上了大贵大丽的色彩。一切显得如此明亮。只有那些先民凿壁而居的洞穴是黑色的,让你感觉到一种神秘的深度。
札达是座小城,长着珍贵的白杨树和高原柳。百多平方米的“市中区”繁华地段之外,大多是和泥土一个颜色的土坯房,不仔细看,不容易把它们从土地中分辨开来。很多房上在冒蓝烟。有放任自由惯了的犏牛、藏马、鸡、羊、狗在那些房屋间闲逛。土屋之外,则是气势不凡的托林寺的白塔红墙,紧邻世俗,却又超然于世俗之外,保持着自诞生之日起就具有的神圣和庄严。我没有看见古格。在县城后面的山上,有废弃的古堡塔寺的残垣断壁,诱惑着人们去探寻。一切都显现出一种远离尘世的静谧、温馨和古朴。
世界对这里的记忆已在三百年前一个充满悲剧气氛的时刻凝固,没有人能知道得更多。也许只有象泉河的记忆还是清晰的,它正将这里的一切带向远方。但谁又能读懂河流的语言啊。
在象泉河南岸的悬崖边,我俯看它从宽阔的河谷奔涌向前,心中怅然问道:“是否它所知道、所能追忆的这一切最终会全部被它带往大海,再无从寻觅了呢?”
二、云游者
我又来到象泉河边,水波在夕阳里升腾起一丝丝潮气,空气清凉而又润湿。余晖的颜色使这条河变得羞涩。桥栏上满是五彩经幡,在风里招展、飘扬,说着自己神圣的语言,向神传达人间的祈愿,向人间转达神的祝福。
夜色开始浓了,只留下了河水的鳞光。在夜色中,随着世界越来越安静,它的歌声也显得越来越嘹亮。自然,还留下了小镇的明亮,它笼罩在弧形的淡黄的光影里,像襁褓中孕育的生命一样吉祥、圣洁。
对我这个异乡人来说,似乎这一天应该结束了。我起步朝旅馆走去。
但就在我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我的灵魂被什么触动了。
是一个人。一个闪着亮光,稍微一动浑身就发出“丁丁哐哐”响声的人。
借着最后的晚光,我看见他银须耀眼,乱发飘扬,浑身褴褛,摇着转经筒,挂着大佛珠,口诵常念常新的六字真言:嗡玛尼呗咪哞,嗡玛尼呗咪哞。。。。。。
声音低沉,沙哑,略显苍老。
他的额头宽阔,双目始终半闭半合,脸跟生铁一样黑亮;赤着脚,脚大,亦黑,浑身散发着苦行者如艾蒿一样苦涩的气息。非常奇特的是,他浑身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易拉罐,那暮色中的亮光和响声就是由这些空罐子发出来的。
这种名为可乐的棕色饮料已风靡全球,它最先由美国人制造,在四十年代后期每天售出五千万罐,致使法国在打破柏林封锁的空运补给才刚结束,就对它进行了反击,巴黎的国民议会以366票对202票通过:“在法国、阿尔及利亚,以及法殖民帝国范围内禁止进口、制造和销售可口可乐”。
而札达正以啤酒代替青稞酒,以各种饮料代替酥油茶。他们容忍并接受了这些新奇的事物。
这个苦行者身上最早的易拉罐是一九八九年生产的健力宝。我正想着,他像挂满勋章的老战士一样挂着这些罐们前往偏远的牧区,到达各地的喇嘛庙,一定会获得荣誉和尊敬。不想他已停止了诵读真言,只摇着手中的转经筒,并开始打量我,像认识我似的。良久,他坐下来,然后,他成了主人,礼貌地示意我也坐下。
我这才觉得前面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在为他的出场作铺垫——甚至包括江河的流动,月份的运行以及这座高原的诞生和成长……
“想听我说话吗?”他说的竟是汉话,并带着川地口音!
我点点头,坐在沙地上。
它像是远古人类进化时最初的言语,它此起彼伏,撼天动地,摇荡神灵众生。
它,就是信仰的极致。
它既是已逝时光和此时的赞美诗,也是未知世界的祈祷词。
我恍然明白,那苦行者已明了了真言的真义。他无私而慷慨地用言语把他的感悟嫁接到了我的思想中。
“对于信仰者,他脚步所到的地方便是路,便是向上的台阶,一切都无法阻挡他前行的脚步,黑夜、大风、狂雪、猛兽,甚至死亡……”我对着夜色,喃喃自语。
三、词语的贫乏
札达县面积22500多平方公里,绝大多数面积被土林占据,与它壮阔而宏大的美相比,以狰狞险峻著称的美国西部大峡谷可能也会黯然失色。古格是阿里的文化和历史象征,但如果没有气势磅礴的土林的环护和衬托,它不知会逊色多少倍。
那天下午,我们决定到它的深处去。
走了没多久,景象慢慢神异起来。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古城池,巍峨高耸,拔地而起,用黄土筑成,呈富丽庄严的金色。其上有垛口、射孔、城楼和站立的武士等一切辉煌的城堡所具有的东西。
“那是座什么城啊?”我吃惊地问,这可是我所见到的最辉煌的城了。
同行的人笑了,说:“这就是土林。”
但它太像一座城了。我像走进了一个辉煌的梦中,走进了某个传说中的景象里。即使我离那“城”很近了,仍不相信它是自然形成。我一次次望它,一次次惊讶。待到了它的下面,才明白人难以创造这样的奇迹。
愈是前往,愈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神留下的宫殿吗?但它却比宫殿更美——这是神和人类集所有对美和对宏大事物的想象而创造的产物。
“多么奢华而又排场的绝美呀!”我忍不住大声说道。
它让我无法描述它,一进入阿里,我已感到了语言的贫乏。但此时我几乎是哑口无言,成了语言的白痴。我只能发出如上面那句无一点力量的赞叹。其实,此时最适宜的方式是缄口不言。但我又不能不描述它,哪怕我的语言苍白得没有一点力量——我只能描述这个梦幻的具体情节,其它诸如梦的底色,纷繁的画面,画面上令人难以暇接的切换等,均无力描述。谁能用笔还原神的想象和大梦境呢?这种绝望让我的内心顿时变得无比忧郁。
它是金色的基调。但金碧辉煌这个词语用在这里让人心虚。排比句是一种合适的方式,但令人汗颜——它们有的像驻守城池的披坚执锐的勇士,可闻号鸣箫咽之声;有的形如万马狂奔,可感觉它们疾如飓风掠过;有的则如千驼相聚,可望见流沙飞扬;而如神佛者更多,有宗喀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