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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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瞳一时诧异大姐为何扯到李聘身上,只能含糊赔笑道:“是啊,宫里憋坏的,自然稀罕外头野生不值钱的东西。”
“也是。”杜秋茗笑了笑,“不过我看那位立渊公子,更是个人物。”
“哎?”
“这才几日光阴,你知道他一个人做了多少事儿么?听说他为了绍渊寻求最合适的稻谷品种,马不停蹄走遍了禹华附近十七个稻乡城郭。
“赶上前日那场大雨回来了,跟着的侍从病了好几个。他倒又计划好了和一群商人谈洽,既要骏马也要骡马,不晓得用了什么办法,说服那□狡的城商答应了利于绍渊的价格。
“明日清晨还要观阅历越祭天之所,似乎绍渊也欲仿造当年大芙留下的‘千玑台’造一座祭天之所。皇上这次居然破例让二妹领奏‘天音’之曲呈给贵客。
“一个人能有多少精力可以日夜不眠,短短时间将诸事定夺稳当……哎,三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倾瞳晓得自己笑得勉强,却无力将嘴角拉出一个值得信赖的弧度。
杜秋茗静了一下,问:“你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看看他?”
看他?
脑中将那念头转了一遍,只觉无比的引诱。胸口一波波难言的郁郁微澜,就因为收到那人消息,陡然纠结成浪,漫过心扉。
倾瞳不禁咬紧了唇。
小心眼儿,大狐狸,你,你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哎,明日儿童节,考虑加更中……
按爪多了就过节啦,亲爱滴们!
☆、高台狂风
韶光无限的宫苑,已是春末了。牙角钩钩挂起初夏的轻炙,铜铃悠然滑过风色,就将深幽的静寂摇得越发漫长。
廖旦死了,宫里依旧太平。由两个副统制衡管辖,四周的高手侍卫一丈一人,森严井井。
余承天倚在正中的龙榻之上,烟霭朱砂帘外仙音飘飘,梨影起舞如魅。面前金樽空了,旁边的小太监十分乖觉地凑上来,“皇上,今儿这已是第七盏了。”
“嗯?”沉音不悦一挑,小太监就忙不迭伏倒在地,“奴才该死!”
余承天侧目瞥了一眼吓得直哆嗦的宫人,忽然笑道:“你一片忠心,朕知道。起来吧。”
搁下了酒杯,改拈了一个人参梅子含在口中,唇齿间就漫上一股酸甜生津的微苦。
他喜(。。…提供下载)欢红色,喜(。。…提供下载)欢喧嚣,最喜(。。…提供下载)欢的,是那一呼百诺的睥睨感觉。
弑亲兄夺位,灭义弟全族,他把良心直接碾成一把随风即逝的灰沙,才得到了今日这般高高在上无比崇高的地位。
所以他不信任何人——朋友,枕边人,甚至是亲生的儿子,都是靠不住的,信不足的。唯一可信的,只有手中握牢的权力而已。
依稀想想,他似乎还是曾有过心的,他曾为了那个琴心国色痴狂疯傻。她却唤着他“二哥”,然后迫不及待地将一柄匕首深深切入他的身体。他那时气得疯了,就满身鲜血地掐住她比丝绸更加腻滑的脖颈,直到她无力再挣扎,直到她困难地翕张着唇却无法吸进半丝空气,直到她的颤抖变成了垂死的紫青。他放手了,毕竟是晚了。因为她始终那么憎恨怨毒地瞪着他,好像有能将他拽进地狱里去的力量,直到她断气,那双明澈如水的眸子都不曾有半分妥协。
他胜了,却胜得无比不甘,如此的不甘心啊。
后来若不是她的死引来了那个江湖第一高手秦暮景,自己在如云的大内高手包围之下,居然还是被强悍的那人一掌内力震伤了气脉,从此三伏夏日也体虚冷汗,千杯不醉变作只能量情小酌,房事子息一事更是捉襟见肘尴尬丛生。
楼清音啊,她的确令他难忘,让他爱让他恨,也许亦是他这辈子唯一在乎的女人……
一会儿帘外一朵悠云媚然浮落于身前,软语化作泉线缠绵人心,“可是卧云舞得不妙?皇上人坐了半天了,却心不在焉呢。”
娇嗔暖香,眉眼流俏,好像随时能将人融了。余承天不禁眯起眼,摩挲着丽妃青春的发丝,宠溺地笑道:“怎么会呢?爱妃的歌舞,天下无双。”
楼清音,你只管在黄泉之下可恨地笑吧,甚至去三弟那边邀功领赏吧。我绝不会傻得去追你来爱,我拥有这千载的基业,身边的温香,享尽世间极致的奢荣,如此这般真实,比什么虚无的情爱,要真实得多……
掌下的柔婉女子却趁势横波道:“所以皇上才要我给那位绍渊使臣献舞?臣妾……”贝齿轻咬了朱唇,皱起的黛眉叫人不由心生怜惜,“臣妾不开心。”
“噢?为何?”那男人的言语间辨不出喜怒。
杜卧云就浅浅垂眸。她知道自己那个角度最是优美——腻雪的额头,小巧的鼻线,柔弱的下颌,还有隐住盈盈双眸的两排鸦羽般的黑睫——余承天也是男人,哪怕他不碰她,终究还是贪恋着自己的美色,她佯作的恃宠而骄,自然拿捏得不浓不淡刚刚好,“那个人瞧不上臣妾的舞,臣妾不想自取其辱么。”
“事关国体,由不得你乐意不乐意。”骤然君威大盛,好似能震裂杜卧云的轻罗衣裳,“朕不想说第二遍!”
“臣妾知罪。”杜卧云低低垂下了头。
心中冷笑了,好一个如意夫君!
余承天啊,哪怕你黄袍加身万人之上,哪怕你给了我无上的荣华,可你这么一个寡廉鲜耻的卑鄙男人,又怎配做我杜卧云的夫君,你怎么配?
可她如今有多憎恶眼前这个人,就有多么惧怕他。她怕得仅仅与自己的夫君对望,浑身寒毛就直直竖起,腹部翻江倒海马上要吐出来。
杜卧云却强迫自己扬起头巧笑嫣然,“臣妾明日一定尽力,皇上您别动气。”
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要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风吹草动,他每一丝细微的情绪,都逃不过她的揣摩查探。她是杜君鸿的女儿,她早已与这宫廷密不可分,她自然要用她的方式为杜家人留一条后路。
余承天倒是没有太理会杜卧云的情绪,摩挲着自己的墨玉扳指,思绪不禁又转到那个立渊公子身上。
像,真的像。
那人清逸俊雅的五官,与记忆中从逸发妻的容貌重叠几分。他甚至可以想见那个莫怀臣头戴紫金盔,身披炫目金甲的模样,风采定然极似当年铮铮的三弟。
可是杜君鸿却说了一句话,他说如果那人真是当年的丰子汐,那么他就真是不想活了。
不错,如果丰子汐没死,还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到他余承天的面前么?那他的确是自作聪明大错而特错了。可那个莫怀臣绝不像那么愚蠢的人,他泱泱一派大国丞相的安定从容,在历越也十分安分,只是尽可能为绍渊争取更多利益。
派出的人也回报,莫怀臣的身世简单,发迹的经历在绍渊也早已传遍,岁数和丰子汐更差了三岁,应该没什么疑点可言。
可是他就是不放心,放不下心啊。
自己做的亏心事多了,防人的心也就更重些——他必须再探探这个莫怀臣的虚实。
第二日的“千玑台”上,长风渺渺。
杜卧云一身宽袖的金丝蔷薇,藕荷千褶裙缀着无数银铃,她独自在浩荡穿袖的风间勾佪起舞,苍媚之气碎却了九苍云气,四海柔随。散落的黑发滟滟流淌在白玉石台上,回首须臾照人,千般婉转风流。
旁观的人皆是失魂落魄,唯有最近的两个人淡定而对。
一个是她的姐夫司马性德;一个,就是那个始终微微笑着,却依旧波澜不兴的莫怀臣。
祭天的云海高台悬空伸出数丈,烟霭缥缈间,人似凌舞云端。
咚、咚、咚;咚、咚、咚……
骤然几声震天擂鼓,汹涌浩荡的鼓浪扑面而来,震得脚下摇晃。
衣赛天魅,落英般飞旋。
咚咚咚,颠荡越来越剧烈,宏大的鼓声中开始掺杂着诡异的裂响。
鼓未停,步未停。
咚、咚、咚。
似乎有什么不对,可是,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儿呢?
咔嚓……石台一倾,石台那头的人顿止了舞步。
烈鼓欲催魂。
众人还未理解发生了何事,司马性德与莫怀臣却电光石火间对视一眼,双双起身飞掠向远方的高台。
“娘娘危险!”
一语未毕,建成千年的“千玑台”,好似再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从脚下裂开一条巨口,延伸延伸,悬起的花岗岩全盘脆裂崩塌。
石台尽头,还站着一位孤零零的女子。
咚咚咚……
如两弧电光袭近,白光快过蓝芒。落将至杜卧云身侧,却是后到的司马说着“得罪”,利落地将呆愣的杜卧云扛起。三人脚下的石台承受不住更多的分量,顷刻化作无数零落的碎块。
三人却已经腾空而起,可前方的石台业已尽毁,难以落脚。司马脚底只点上一块下落的巨石,加上多了杜卧云的重量,一时无法借力纵得更高些。远处的石栏,却还有两丈之遥。心道不妙,身形微堕之间,腰际忽而有人轻轻按着,一股浩荡真力送入他即将气竭之身,助他平掠出一丈多遥。
杜卧云伏在姐夫的肩上,飞扬在空中的发滑过那人略显苍白的面容。慌乱间发现那人一触即分,反退了半丈。却如流风轻点在一块峭石上,颀长的身形骤然迎风而起,后发而先至,擦身而过重登上了那高高的苍台。
咚咚鼓声终止,台上大乱,齐齐地目瞪口呆。
杜卧云脱力地跌坐,司马性德忙探身询问:“丽妃娘娘一切可好?”
虽说是要试探莫怀臣的武功,不过他料不到承帝如此忍心。杜卧云怎么说也是秋茗的妹妹,如果今天在他面前出了什么事儿,他如何跟爱妻交代?
“没,本宫没事儿……”杜卧云不过怕冷似的攀住香肩,一串水珠涌出了那双艳黑的眸子。
刚才涉险救人的绍渊丞相依旧长衫皓雪,扶着栏杆眺望那已经不复存在的延伸出去的石台,这才轻咳着沉吟,“看来绍渊要仿筑祭台,日后修缮要多加着意。”
司马瞧出小姨子只是吓坏,应该并无大碍,便即冲莫怀臣拱手道谢,“这次高台失修,险酿意外,方才幸得大人仗义出手,司马谢过了!大人的功力精深,下官实在佩服!”
“千玑台”高立云端,一切虽然发生于瞬息之间,可若有个差池,就是万劫不复的死境。那人却举重若轻,渡叶飞花之轻松潇洒,绝不逊于主人……
“司马大人夸奖了,怀臣何以敢当?”
杜卧云一震抬首,只见那人负手而立,回首间深邃如海的眸间却漾过一丝点水而过的悯然,“今日都是怀臣欲观台所误,连累丽妃娘娘受惊了。怀臣惭愧……”
高台风狂,杜卧云不禁面色急惨。
不论余承天计划着什么,可自己的命,看来他是从未放在眼中的。六年夫妻,他对自己的喜爱怜悯,甚至比不过一个敌我难辨的陌生男子。
她由着宫人们慌张着扶起自己,身外一切好似云雾,脑中恍惚飘着那人温瑞明净的眸光。那么犀利镇定,仿佛能穿透心中的痛楚,刺破后越发疼得尖锐,却疼得放肆轻松。
为何那人轻悄摇晃了一下,一边的几个陌生声音交叠了急促,“大人。”
“莫大人……”
匆促间,那人被绍渊之人拥在中央,那紧抿的唇色,似乎比山间的云色更淡,更浅……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虽然偶高喊一声,绝大多数潜水员还是十分默契滴继续潜着,偶很失败。不过今天六一,偶还是更吧更吧,55555。深水氧气不够,偶尔也冒个泡泡么,六一都不给发个安慰奖咩。
说起小莫,小莫要射滴雕很多,想看下章与小杜对手戏滴,举手哈。
☆、竹声缠绵
天宇阁千竿竹翠,轻夏的薄热被轻梭而过,也染了茵茵的绿气,一丝丝的温凉。
屋中静谧,焚着松香。
榻上的人鼻骨挺秀,惯性地轻蹙着眉心。虽在睡寐之中,披散的发丝也妥帖地泻在榻上,不乱分毫。
不料外头竹枝上追来一对打情骂俏的翠鸟,你侬我侬地啁啾了片刻,那人的两排黑睫便自微微一振,掀睑而视。寒墨深瞳好不清明,眸光静然在屋中转了一圈,却又微合了眼。
她啊,究竟是没有来。
不一刻,木门却吱呀开了,一个纤巧的影子背光踱进房中。她搁下了手中托盘,施施然走过来,温柔指尖便轻搭上他露在薄褥外的腕。一会儿便挺认真地自言自语,“睡这么熟,就给你画个花脸。笔墨在哪儿……”
她似乎东张西望了片刻,轻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