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海-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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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忆回身看着贾环满是忐忑和期待的脸,笑道:“既是你的东西了,你想给哪个就给哪个,不过……”他想了想,对徒七和黛玉只隔一墙却无法见面的事情,也知黛玉这几日只怕心里不舒坦,可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只好咽了回去。
贾环回了林府自己的院子,还有些晕乎。就连睡梦中也醒了好几回,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一天之内竟然见了一个郡王一个亲王,郡王给了我圣上赐的珠串,亲王还和我称兄道弟地玩耍!
这厢贾环夜里都睡不好,那里水溶却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大夏开国之初曾广封功臣之家,四王八公便是其中最为显赫的,可到如今景仁帝在位,各个世家虽然还勉力维持着或王府或公府的体面,可内里却心虚得很。毕竟,便是京城里顶着四王八公的名头,出行动辄用着郡王和国公仪仗的几家,实际论起来,当家人也都不过是各等将军和列侯而已,似姑苏安平侯那般四代皆是列侯竟未降等的,实在可算是皇家恩宠了。国朝历经数帝,古来天子都不能容许世家当真如太祖皇帝当初所言的那般“与国朝共始终”,便是那些世家自己,有从两汉时代君臣相处之道流传下来的斑斑血迹为证,也从来不敢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由是各个世家自然各寻出路,许多京城外地方上的世家皆如安平侯林家一般,传了几代后没了爵位,子弟从科举入朝,正经脱去了世家身份束缚,朝中无论文武寒庶出身的官员,到底不敢小觑。可总有些抱残守缺的人家,不顾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更兼虽是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可对儿孙教导之上,只遵以往经验,竟不去看各朝气象,全家都指着祖业为生,竟没几个能在朝中站住脚的,更可叹一代不如一代了。这些人家也有知道“时移世易”四个字的,却是拿不出应对之法,只哀哀悲鸣,更加沉湎于落日余晖的旧日时光。
当日那些王公,现在除了北静一门还是郡王级别,其余的莫说“王”,连“公”都撑不住了。如今京中的四王八公之中唯一还留着郡王爵位的北静郡王,便成了这些世家心中的指望。
自从水溶继承了郡王的爵位,景德帝在位时也就罢了,待到景仁帝登基,水溶每每参加大朝会,虽不发一言,但落在诸多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世家眼里,北静郡王肯定是得了圣心,必有大用的。由是水溶这里,三五不时的便有不少老世家的交往要应付,因他总是温柔相对,又多与些在野的士人来往,便得了“贤王”的美誉。总有人求水溶各色恩赏,若是些钱财也就罢了,可若是官职上的,他便是个郡王又能如何呢?
他这个北静郡王,实在是只有爵位并无实职的。景仁帝虽偶尔也交代一些事情给他办,也不过是些编纂诗集之类名声虽好却与政治无关的,更何况,水溶本来不愿上朝,只是因着景仁帝的吩咐,不得不去站在朝班中而已,真论起朝堂政事,他是哪一件也掺合不进去的。
在外人眼里,水溶年少有为,更得圣上器重,时常召到近前,当他是个景仁帝面前的红人。可水溶自己心里知道,景仁帝看重的,不是北静郡王这个爵位,也不是他水溶的自身能力,而是他可能神似某人的一张脸!
那年水溶父亲去世,他上朝拜谒景德帝时,徒景之就曾因他的神情想到十四岁时的如海。彼时平王低调蛰伏也就罢了,待到一朝登基成了景仁帝,不久便在平王府召见了水溶。大夏盛南风,水溶第一次奉召的时候,便是北静老太妃那里,也做好了拿儿子换前程的心里打算。
可谁知徒行之并不是要宠幸水溶,或者,他的宠幸并非是水溶自以为的侍寝。
那一日在平王府的书房里,徒行之只着便服,见了跪在地上的水溶,一把把他拉起来,又叫他转了几次身,深深看了半晌。就在水溶以为陛下要动手动脚的时候,徒行之方才放了手,只道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不用行国礼,什么礼也不用行。又道以后不要再穿红色的衣裳,朕喜欢素色的,身上也不要挂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只留一个玉佩一个荷包也就是了……
此后时不时的,或是在王府,或是在西郊御苑,徒行之总要将水溶召到近前。有时是为他抚琴,有时是对着他写写画画,却并不拿给他看一眼,而是就手烧了。有几次水溶忍不住凑到徒行之的身前,明明看出陛下欲念也起,却又总是在最后关头罢了手,那时徒行之按倒水溶,水溶看着陛下的满眼哀伤和情意,竟是不能不动心。
水溶自幼如大夏诸多世家子孙一样,穿红戴绿地长起来的,身上各色小玩意儿总也不能少了,可和陛下在一起时,又不让自己穿深色衣服,又不能戴各色饰物,水溶一开始很不适应。他曾向戴权打探过几回,戴权虽不曾和盘托出,但也微微露了些口风,以水溶的聪慧,自然慢慢也明白过来,陛下看上的绝不是自己。他也是个有脑子的,便着意留意南边的消息,果然每每扬州那里,巡盐御史又有什么奏折或是进奉到京城的时候,过不了几日陛下必定召唤他到近前侍奉。可待到想明白过来时,自己已经陷了进去。
一开始水溶还曾想着陛下与自己虽未真成事,但既然担了虚名,就总得给自己些回报,便曾经为人向陛下求些恩典。每每这个时候,徒行之的脸色就会很不好,仿佛他玷污了什么瑰宝,即使最终遂了他的愿,那眼中的鄙夷也让水溶很不好受。他也是堂堂郡王,在府里也是由人奉承的,且两人独处之时,堂堂天子还时常为他披衣,给他弹琴,甚至仿佛他们两个主仆地位颠倒一般,让水溶生出过些许妄想。没陷进去时也就罢了,等水溶发觉自己竟真的对陛下起了情意,又渐渐猜到陛下心中之人后,那心底的妒恨究竟生长了出来。
当年的林海,年少探花,娶得如花美眷,又是士林清贵之官,又曾是今上的老师,如今又任着巡盐御史的重责。虽是林海在京城时甚少交游,很少人知道林大人样貌到底如何,可水溶有时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知林海容颜必是好的。何况,水溶与徒行之相处下来,也知陛下对林大人虽有妄念,可更加尊重,不光那些妄念一丝一毫也不曾在朝中显露出来,连带着对自己,即使有时他做出了些不像林大人该有的举动,陛下也没法真的把他怎么样。
秦可卿出殡之时,水溶并不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世,可他却知道徒行之肯定不想让他出现在那里。可水溶因前一日从戴权手下的小太监那里听了几句襄王和林少爷合伙经商的传言,心里不明火起,那日便赌气去了路祭现场。果然每两日就被召到御前,徒行之一开始还温和说话,可见了水溶有些赌气的样子,又想起水溶时常求这求那,更一点都不像林叔,也是心头火气起来,竟忍不住出手。
直到这时,水溶方知自己到底只是个样貌可能相似的玩意儿,恃宠而骄,这四个字他本不愿认领,回到府里深思了好几天,却也只能认了。
到底他还知道分寸,从此他打定主意,在徒行之面前,再不提什么要求,陛下既然要他做个清高不俗,不沾染世务的雅人,那他就是那样的人了。
只是心里情意既起,无所着落便易入魔。因见了林忆,他总想着从林忆的身上看出林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却是林忆年纪又小又更像其母,让水溶也看不出个什么来。那一时的心思百转,让他到底把徒行之给他戴上的手串转手送给了贾环。
此后的京城里,北静郡王的“贤王”之名虽还在,却总不见他到底做些什么事情出来,倒是郡王府的内宅里,如花小妾一个接一个弄进来,风流之名倒是坐实了。
99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情切切神女会襄王
黛玉回了林府,虽是自家;可比起贾府来;除了多了个哥哥林忆;旁的家人一个也无;更兼运河一别;她与徒七竟再不曾见过,只零星从林忆那里听了些徒七封了襄王;自己和徒七掺合到薛蟠的买卖里去。只是黛玉身在外家,身周人多眼杂,林忆也不好说得太细;只让黛玉心中更是多思。她本就是个心思细的;在扬州时还不觉得,待到了贾府,虽有外祖母百般疼爱,可毕竟既有贾宝玉这个金凤凰在前,又有好几个姐姐妹妹,再怎么疼她,也比不过自家。加上贾府里不但主子多,奴才也多,虽凑不到她的近前来,可有时有些风言风语的也会飘到她的耳中,更不由得她不去多思。
那些说她从林家带了那么些下仆,也不知从用度上扒拉了多少贾家的银钱去的,黛玉自不放在心上;那些说薛姑娘如何大方如何好的,黛玉也不去计较;可又有说老祖宗喜欢孙子和外孙,想要两个结成亲,好将两人都放在身边关爱的,黛玉听了却是红了几次眼。黛玉便是小时候不知,可从扬州到京城的漫漫楼船之路,她的心里已然存了个人,听了贾母要把她和贾宝玉凑合的流言,心中很是百转千回。莫说贾宝玉的行事就像甄宝玉一样,当日在甄家黛玉尚且看不上甄宝玉,如今又如何能看上贾宝玉?更兼在黛玉心里,徒七温柔体贴更盛贾宝玉十倍百倍,她既认定了一个,旁的便是千个万个也入不了眼了。
还是英莲知她心事,只道:“如今姑娘和宝二爷年纪都还小呢,老太太那里便是有这个心思也不好明着说,何况姑娘的亲事,自然该由林大人操持的。姑娘且放宽心吧。”
可转过几天,流言大变,竟是甄家姑娘才是宝二爷的良配,让黛玉心中一宽,却让英莲心中难过。英莲年纪大些,她自从来到林府,只当自己是林姑娘的婢女,她又比林忆大些,便是看着林少爷心中就欢喜,也从不敢妄想。可旁人眼里,她是甄应嘉的女儿,甄家比起四王八公来,不但祖上声名不差,历经数帝都还能在朝中有人,英莲虽是庶出,可对日益落魄的世家来说,也是数得着的良配了。贾母和王夫人这一对婆媳,纵有些小地方不对付,可于此大事上,却是一拍即合。
到底还得让黛玉反过来安慰英莲,黛玉虽不知英莲真实身世,但她知道英莲并不是甄应嘉的女儿,且自己的心思不好着落,旁人的她可看得清楚。林忆每次来贾府探望妹妹,有时东拉西扯半天却又没法真问出口时,总让黛玉心中笑倒。而每每林忆走了,晚间英莲和黛玉独处之时,那期期艾艾地想问又不好开口的样子,也让黛玉取笑。英莲自己自存下仆之意,对将来总不敢多想,可黛玉却是笃定,只道:“英莲姐姐也放宽心吧,你的亲事,纵然我爹爹不能做主,徒伯伯那里,也必得给你一个交代的。”原来黛玉想着林忆是自己哥哥,那老爹林海自然不方便出面自说自话地安排英莲和林忆的婚事,且当初都是徒景之弄的因果,自然要让他来出面好些。英莲听了自然羞红了脸,却总不敢当真,只是两女本就看不上贾宝玉,从此更远着他就是。
那一日秋色宜人,黛玉领着众姐妹在池子边上看人挖藕,几个小姐妹说说笑笑,又都是有文采的,不多时便联起诗来。迎春只道自己不懂作诗,几个姐妹也都服她,都道二姐姐做个品诗的就好。此一次联诗,几个人都是立意极高,不但选了偏门的韵脚,还在文辞上既要点出秋意来,又要点出与莲藕相关的事情来。几个女孩都是富贵出身的小姐,便是黛玉在南边看过几次下人挖藕,也曾从徒景之那里听过几回农人劳作的艰辛,不过毕竟不能深刻领会,至于其他几个,皆都是自幼娇养的,更不比黛玉眼界宽。倒是英莲,因了幼时颠沛流离,也知道些稼穑之苦,写出的句子里带了些真实的悲苦。
待到品评之时,迎春只道甄姑娘的文字太过愁苦,不是大家之作,倒是林姑娘的有圣朝气象,另有薛姑娘的中正平和,史姑娘和三妹妹的也有出彩的句子。众人皆服气,唯有探春心中有些腹诽,却也知二姐姐说的不错。
其后众人一道用饭毕,在秋阳下闲聊。史湘云这几日在林府过得也很是舒心,她本就是个笑闹由心的,又兼她不似迎春探春那样总被拘在府里,史侯夫人为了彰显自己对待孤儿的体恤,时常带她各处夫人小聚,自然有些闲谈传到她的耳中。湘云看着黛玉的神情,笑道:“林姐姐怎么回了自己家了,还这么心神不宁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众姐妹联诗作乐,黛玉心中方才能放下心事,待到静了下来,心事渐渐爬上心头,并没仔细去听旁人的话,还是英莲道:“林姑娘能有什么心事?”
湘云眼神转了转,道:“前儿我听小婶娘说,明年太上皇的圣寿过了,内廷必是要选秀的,襄王已经行了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