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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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好笑,知道她是嘴硬心软,哪里就舍得儿子吃苦了,于是劝道,“半大小子,哪有不淘气的,这大半日在山上怕是都饿了,一会儿让他们消停多吃点儿饭吧,要打也是明日再打。”
说完这话,想起刚才提到云小六就又道,“我昨日听云二婶说,小六子最近在相看媳妇儿,一会儿嫂子去库房帮我挑一块颜色好些的锦缎给他,他若是真相看成了,做个定礼也体面。”
张嫂子笑道,“还是妹子虑事周全,我一会儿就去。”
她们两人说笑着,老嬷嬷在身后看在眼里,惊在心中,先前只是觉得小姐变得有主见了,此时才知,变得何止是性情,一年之别,就把一个软弱甚至有些怯懦的大家小姐,变成了一个手段圆融、持家有方的主母,这差别何止是天地那般遥远?
到底是谁教导她学会了这些,还是吃得苦楚太多,逼迫得她变得如此?
赵家夫妻虽然众人一起谈笑风声,眼角可都留意着老嬷嬷的脸色,见她如此惊异,心中都是踏实许多,她们一众人等打算拖着时间,想要劝得瑞雪回心转意,他们夫妻又何尝不是同样想要他们看清,瑞雪已经不是她们原来的小姐?
彼此都有心思,也彼此都在较量罢了。
几个小子洗得干净,又换了衣衫出来,安伯也背着手,迈着步子从东园回来,一家人团团围坐,老嬷嬷伸手给瑞雪布了一回菜,到底被瑞雪几乎是按着一般,坐到了身旁,请她一起吃喝。
老嬷嬷好似有些不适,但也没敢说什么,站在门口伺候的绿蕊,见得一桌子,男子、女子,半大小子,加上一个邋遢老头,半点儿规矩礼法都不讲究,那脸色黑的,那眉头皱的,简直像看到了什么世间最难以忍受之事一般。
瑞雪轻轻嗤笑一声,就当做没看到了,虽然她极少的记忆里有这丫鬟的存在,这肉身的前主人好似对她感情也很深,但是,在她看来,这丫鬟绝对不是个心善的,很多时候甚至是狐假虎威,她若是还想,像以前一般拿她当傀儡,可就打错主意了。
一家人吃了饭,老嬷嬷还要伺候瑞雪洗澡,却被瑞雪劝回去歇息了,吴煜补完了功课就聚到了姐姐屋子里,一边给姐姐剥瓜子吃,一边问询家里出了何事?
当得知姐姐被人推得落水,差点儿溺死之时,他立时暴怒了,直嚷着要找那两人出来,把他们碎尸万段,瑞雪听得他说的血腥,照着他脑门就是一个爆栗子,“做什么说得这般恐怖,你外甥外女听到,该以为你这舅舅是坏人了。”
吴煜立即松了肩膀,脸色也缓和许多,上前学着姐夫平时的样子,小心翼翼伸手在姐姐肚子上摸了摸,柔声哄道,“外甥外女儿啊,刚才听到的是你们爹爹说的,舅舅可是好人啊。”
瑞雪笑得直拍他肩膀,嗔怪道,“你这小子,居然还学会栽赃陷害了。”
吴煜挠挠脑袋,“我不是怕我外甥长大,跟我不亲嘛。”说完,他想起那些丫鬟婆子和护卫,又问道,“姐,那些外人,来路怕是不小吧。”
瑞雪点头,“我落水的时候,是那个护卫队长救了我,后来他们追到咱家来,才知道,他们是安南侯府的人,在四处寻找走失一年的小姐…”
吴煜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半晌,才吐出一句,“姐,你不会就是那…”
瑞雪叹气,无奈道,“猜对了。”
若是一般人家,吴煜也许还不清楚,但这安南侯府的名字,却是从小就听熟的,据说,她的母妃没有入宫之前,曾经在军营里杀敌立功,当时与安南侯陈锋进、镇北将军武国安,私交甚好,两人都拿母妃当妹妹一般看待。若不是父皇微服去阵前,对母妃一见钟情,纳入宫中,兴许母妃最后就会嫁给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可惜…
安南侯战死的时候,母亲还在寝宫里哭着祭拜过,这事儿被后宫之人拿出来,大做文章,父皇虽是相信母妃,但是耐不住人言,母妃郁郁寡欢了几年,生下他之后就去世了。
安南侯府和镇北将军府,每年在他生辰的时候都有人送礼物进宫,他的奶娘是母妃的陪嫁丫鬟,对着些旧事知之甚深,常告诉他要好好亲近这两府。
但是,他那时有父皇护着,过得顺风顺水,从没在意过。直到出事那日,奶娘临死前要他来找镇北将军,他才知道,那是他救命的依靠。
没想到他千辛万苦赶到白露城时,将军却出征去了,他冻饿将死之际,救得他性命的姐姐,居然是安南侯府的小姐,这也许真是母妃在天之灵,冥冥中保佑他…
瑞雪见弟弟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惊到了,就拉了他的手道,“煜哥儿,别担心,姐姐脑子烧坏了,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什么候府,什么小姐,都与姐姐无关,咱们一家还是要照样好好过日子啊。
吴煜轻轻握着姐姐温热的手,突然半跪着扑到姐姐腿上哽咽起来,这可把瑞雪吓得着实不轻,这小子倔强又任性,是个硬脾气,就算动戒尺打手板儿都不掉眼泪,今晚这是怎么了,在山上吓到了?
“煜哥儿啊,怎么哭了,跟姐说,是在山上吓到了?还是怕姐姐走啊?姐说过,到哪都领着你,你别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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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煜眼泪掉得更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原因,就是想好好哭一场,瑞雪也瞧出来了,这小子大约是心里不好受,不是吓到了,虽然她猜不出他为何这般,但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慢慢哼着那首最爱的蜗牛和黄鹂鸟,轻柔的声音,欢快的语调,轻易就安抚了吴煜的悲伤,他抬手擦了眼泪,靠在姐姐腿上,静静听姐姐唱歌…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丰年从外面进来,见得瑞雪脸上有些担忧之色,就狠狠瞪了吴煜一眼,还以为他又惹了什么小祸儿,吴煜却出奇的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话,爬起身,低低说了一句,“姐,我睡了。”
然后就出了门,瑞雪趴在窗缝儿上,看得他确实进了自己屋子,就小声说道,“掌柜的,煜哥儿这孩子有心事了,他来咱家快有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这么伤心。”
赵丰年却是不以为意,脱了外面的长衫挂到屏风上,然后扶着瑞雪一起躺好,劝道,“别替他担心,半大小子,多摔打几下有好处。”
瑞雪气得掐了他的腰上软头,嗔怪道,“不是你弟弟,你当然不心疼啊。”
赵丰年怕她真动气,连忙投降,“好,好,明日我就找他谈谈。”
瑞雪扭过头不看他,“你们两个,就是两只斗鸡,碰到一处,不打架就好了,还指望你去你去劝慰。”
赵丰年笑得讨好,把妻子轻轻搬过身子,揽着她枕在肩头,这才说道,“可不是我不心疼这小子,他都这么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心思了,你总不能把他当小孩子一样总护在身边啊,男子汉总有出去闯闯,长长见识的时候。”
正文第二百四十八章 起因
瑞雪还要再说话,赵丰年已经拍着她的背,劝道,“早点儿睡吧,你受了惊吓,这几日可要安心静养才行。”
瑞雪想起白日里他吓得那般脸色苍白,心里愧疚,就道,“嗯,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好好养着咱们的孩儿。”
“嗯。”赵丰年口中应着妻子,心里却是叹气,那小子身份不明,热衷于学武,甚至还有…治国之策,将来怎么可能一直陪在妻子身边,与其到时候妻子伤心太过,不如现在就常提提,兴许事情临头,能更容易接受一些…
这一日,夫妻俩过得都是疲惫无比,相拥着不过片刻就沉沉睡去。
院子里,浓密的桂树枝桠后,一个黑色身影,抱着一把长刀,望着暗下来的房间,长久沉默着,半晌低喃出声,“忘却前事吗,真是个好借口啊。我大哥不知埋骨何处,你却成亲生子,过的很是安乐啊?”
同样,东厢房里也有个纤细的身影,站在窗前,差点攥碎了手里的茶杯,将军,这就是你怜惜的女子,她如今躺在别的男人怀里,断了与你的情分,也断了我十几年的盼望…
夜正深,安静的院子,因为多了一众不肯安静的人,怕是再难安静起来…
公鸡报晓,天际泛白之时,赵家作坊一如往日般早早忙碌起来,随着轰隆隆的推磨声,呼啦啦的风箱声,噼啪的劈材声,一板板热气腾腾的豆腐,一摞摞包着粗纱的干豆腐,被搬出作坊,直接送上各个酒楼的马车,再骨碌碌运出村去。
很快,又有勤快的乡亲上门来挑豆渣喂猪、喂鸡,偶尔高声打个招呼,甚至应邀喝碗雪羹,然后喜滋滋的挑着扁担,吱嘎嘎回去自家,吃饭,下田…
赵家众人和村中乡亲,都是习惯了这样的早晨,可是那些养尊处优已成习惯的候府奴仆们,却是被折腾的恼怒无比,若不是想着这里不是自家,早就开门咒骂不停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吴煜去读书,赵丰年去账房,安伯给瑞雪号了脉,又回自己屋子去配药,张嫂子则张罗着后院帮工们的吃食用度,眨眼间,刚才还热闹的屋子,又剩下瑞雪带着老嬷嬷、小丫头了。
老嬷嬷照顾着瑞雪喝了药,就拿了针线筐,坐在她旁边,慢慢给她讲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模样慈爱又亲切,仿似一个喜爱讲古的老人家,完全没有半点儿再哭求瑞雪回去的意思。
瑞雪原本还有些防备,见她如此,反倒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慢慢听得老嬷嬷说下去,也忍不住跟着偶尔皱眉,偶尔叹气,感叹这肉身的前主人真是个命苦的,三个月死了爹,八个月没了娘,身边只一个老嬷嬷伺候着,虽说被爹爹的至亲好友收养,但寄人篱下,事事小心,难免就养成了懦弱的性子,幸好将军慈爱,少将军与其青梅竹马也是感情甚笃,若是一直如此,顺理成章嫁进将军府,这一辈子也就同其它世家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守着个大院子,平安终老了。
可惜,将军刚要做主给他们二人成亲的时候,北蛮战起,未来夫主和公公同时出征,原本这也没什么,他们凯旋归来之时,就是成亲之日,更是锦上添花一般。但是,候爷夫妇祭日之前,将军夫人偏偏病倒,她只得谴了老嬷嬷等人回去,没想到,老嬷嬷归来却听闻她与府里护卫有染,将军夫人怒极打了她几板子,她居然同那护卫出逃,不知去向…
老嬷嬷讲到这里,抬头看向眉头紧皱的瑞雪,说道,“小姐,嬷嬷是不信你会做出那事的,但是,将军府里的人都是众口一词,嬷嬷也辩驳不得,就想着找到你,说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也还候府一个清白,可惜,你如今这般…”
“嬷嬷,虽然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但是我当日醒来,伤势可是极重的,不是打几板子那么简单,再者说,你们回乡祭拜,我孤身在将军府,没人作证,他们自然是想扣什么罪名就是什么罪名了。不过,那将军和少将军,难道也是愚笨之人不成,这么简单的破绽都看不出?”
瑞雪可没有半点儿身为女主的自觉,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自然也更清楚的挑出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毕竟后世的电视剧里,这样的狗血情节太多了,她想不聪明都不行。
老嬷嬷也是叹气,“将军和少将军自然不相信,所以才派了武二他们,护着我们四处找寻,小姐…嗯…”
瑞雪一瞧老嬷嬷眼里满是祈求之色,立刻摇头,“嬷嬷,莫说我如今忘却前事,就是什么都记得,也不会回去淌这浑水的,毕竟那真相翻出来,跑不了都是亲近之人在背后操纵,伤了谁,都会有人心里不舒坦,日子自然也不会回到从前。莫不如,统统都扔掉吧。
我如今有夫有子,有田有院,日子过得很舒心,我想,就是候爷和夫人泉下有知,怕是也会赞同我的决定。”
老嬷嬷脸色惨白一片,她只一心要劝小姐回候府,要把小姐嫁进将军府,确实从未考虑过,那将军府对于小姐来说,已经不是个安全之处了,若先前之事,真是她猜测的那人所指使,那小姐嫁进去,被刻意刁难都是轻的,恐怕更是羊入虎口…
“小姐比以前可是聪慧太多了。”老嬷嬷想通了事情关键,感叹与小姐的转变,夸赞出口,倒惹得瑞雪心虚,连忙笑道,“自己过日子,什么都要张罗着,自然就懂事许多。
屋门外,端着托盘的绿蕊,脸色是黑得不能再黑,原本指望老嬷嬷能劝着小姐回府,再想办法嫁给少将军,没想到,老嬷嬷反倒被说服了,那她还有什么希望?
她那一双修长的手指扣在托盘边缘,指节都泛了白,心思转了又转,终是打定主意,还是要再努力一次。
想到这里,她唇角就挂了笑,轻声唤道,“小姐,嬷嬷,到吃药时辰了。”
正午时分,村人们吃了饭,都各自找了个大树阴凉处,或者自家背阴房檐下,铺张苇席,摇着蒲扇,美美的睡上一觉。
村南的小树林里,却来了一个戴着草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