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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姑苏城外-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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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这不是那天救的那位爷吗?”一个小厮边走边笑说,崔墨染只能站在原地打千儿陪着笑。
  
  “这位小哥儿……”
  
  “我叫锄药,是爷的小厮!”
  
  “原来是锄药,不知尊府——”
  
  “你是想见我们爷吧?”小厮说,“正好这会子得了空,你等会儿,我替你回去。”
  
  “我……”崔墨染还想说什么,但是小厮已经跑走了。不多一会儿回来,说他们爷有请,崔墨染只好随了他去。
  
  丫头重新温了酒上来,那叫映锦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想是因为自己来,以回避了去,如此,她定是这家的女眷无疑。想到这儿,崔墨染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有点发苦。
  
  “请坐!”少年让道,“寒舍鄙陋,委屈先生尊驾!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少爷客气!”崔墨染低着头说,“在下崔墨染,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告知姓名,在下此生定不会相忘!”
  
  “原来是崔兄!”少年笑道,替崔墨染斟了杯酒,“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弟姓曹,草字荔轩。因那日偶然路过彼处,不想却巧得遇上崔兄,是为缘分也。只是弟有些疑惑,崔兄何以会从那山崖上跌落?那处人称落日崖,山势险峻,又有丛林藤蔓,幸亏崔兄是挂到了那千年古树的树杈上,若不然……崔兄何以会到那种地方?”
  
  崔墨染道:“论理本不该瞒,只是在下江湖草莽,有些事不足为道,还请曹公子见谅则个!”
  
  曹荔轩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自是如此,是弟唐突了!莫问缘由,相逢即是缘分,如崔兄不嫌弃,你我二人今夜便把酒言欢如何?”
  
  “曹公子如此兴致,在下岂有不应之理?”
  
  酒过三巡,崔墨染忽想起一问题:“曹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产业,想来定是不凡的!”
  
  曹荔轩笑道:“崔兄莫再曹公子曹公子地叫了,只唤弟荔轩如何?若论起这产业,那可不是我的功绩,只因祖上累世经商,略有些薄产,而今在这里置办了这个小院,权作修养之所,崔兄切莫见笑!”
  
  崔墨染这才放下心:“不敢不敢!”
  
  此后便是些家常的话,二人你来我往,直饮到二更过后方散去,崔墨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终是挥不去映锦的影子,心下烦躁,咬牙第二天定要辞行。
  
  
  
  
  
  第78章 墨染锦菊(二)
  第二天一早崔墨染便起辞行,那曹荔轩也不甚留,正好他说城内家里有事要他回去,因此便早早地命人打发了崔墨染去。直行至师父那里,崔墨染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腰牌不见了,也不知是否落在了曹家,想回去找,可是估摸着时候,曹荔轩应该也已离了那里,只好推说是从落日崖上掉下去时丢了,众人自不再疑。最是小师妹箫傲菊,见到他回来喜得无可无不可,哭一阵笑一阵,哪里还会去想其他的?
  
  时光荏苒,展眼秋已将至。这几个月京中倒发生了不少事儿:内务府营缮司郎中曹家的少爷,因在外眠花宿柳惹得他父亲雷霆大怒,着实打了一顿;更有英武殿大学士明珠家的长公子在一旁帮忙,被其父一并惩罚。崔墨染听了摇摇头,这些达官显贵家的儿子,多半是纨绔子弟不好长进,可巧师父说京中虽繁华,却并非久留之地,要回南边儿去,于是崔墨染并箫傲菊就一齐收拾妥当,随师父南行。
  
  这天崔墨染和师妹箫傲菊上街买些土仪,以作回去的礼物。行至一条小巷,忽闻幽怨之声,箫傲菊少女心性,仗着自己功夫好,非要去看个究竟,崔墨染拗不过她,只得从了。
  
  秋千架下,一女子坐在栏杆上,身旁的少年略有些羸弱,正死死地盯着她。崔墨染不禁咦了一声,那一男一女,却不是曹荔轩与映锦是谁?
  
  “师兄也认识她吗?”一旁的箫傲菊略带点情绪地说,“真不愧是这京城里的花魁,连从不问女色的师兄都知道她!”
  
  “花魁?”崔墨染低声重复了一遍,抬头看着二人。
  
  “你既不能娶我,又何苦来招惹我?”映锦怨道,“不如大家从此丢开手,省得日后伤心!”
  
  “你怎能如此说?”曹荔轩赶上一步,“我为了你做这些难道还不行吗?只要有你,我挨打又何妨?父亲不过是气我瞒着他,等到他老人家气消了,我在与他慢慢说,他定会应允的!”
  
  “这话可有谁会信呢?”映锦说,“你是豪门候府大家公子,我是风月场中的卖笑女子,你我本不应该在一起,今儿你父亲打你是轻的,我也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何苦来又说这种话?”曹荔轩急道,“我的心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你只给我些时日,我定会来娶你!”
  
  “这可要等到多早晚呢?”映锦问道,“等到春尽红颜老,你怕是早就不记得了我,那时自会有好的来服侍你,何苦说这些话来哄我?”
  
  曹荔轩急得赌咒发誓,映锦按下他的手来:“你也不用如此,如今我也看开了,与其苦等你那不可能的誓言,不如寻个好人家,也好过我日日在这里受煎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叫曹公子将我忘了吧!”
  
  “你!”曹荔轩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方才说‘寻个好人家’,现在叫我忘了你,可是为这个缘故?”
  
  映锦顿了一下:“是。”
  
  曹荔轩抓着柱子:“不知是哪家的大爷!”
  
  映锦想了一下,从腰里掏出一枚铜牌,曹荔轩见了气得脸色灰白。
  
  “自那日你将他救回并安排在我房中,我便留了心,”映锦绝情地说,“这是他临别时赠与我的,权作信物。”
  
  崔墨染听了这话好像五雷轰顶一般,完全没有看到身旁小师妹含泪的目光,只拿眼睛紧紧地盯着映锦。
  
  “那日你便留了心?”曹荔轩不知是哭是笑地重复了一句,忽然笑起来:“好,好,竟是我一手做成的好姻缘!姑娘既以定了,我自是不会再纠缠,姑娘可定要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才不辜负我这媒人的一片苦心!”
  
  “谢曹公子!”
  
  曹荔轩狠狠拂袖而去,映锦站了一会儿,忽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崔墨染冲过去将她接住,箫傲菊自花丛中缓缓站起。
  
  
  不多久,映锦悠悠转醒,看着红绡幔帐忍不住落泪。崔墨染正在外间和箫傲菊说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箫傲菊抹着眼泪儿问。
  
  “自然是真的!”崔墨染急道,“好了小师妹,我知你医术高明,便是那御医也未必比得上你,你快去替她看看,到底碍不碍事?”
  
  “那铜牌既不是你留与她的,你又为何这么关心她?救你命的是那曹荔轩,与她何干?”
  
  “傲菊,你自己不也常说行医者应悬壶济世么?”崔墨染道,“眼看她一个弱女子如此,你便就忍心不救?”
  
  “我哪有说不救?”
  
  “那你——罢罢,我也知道你的心性,”崔墨染说,“如今你不肯救她也在意料之中,我也不强你,你自去,若她有个好歹,我陪她便是。”说完便自行进去了。留下箫傲菊在那里气得干抹眼泪,刚想负气离去,偏又想起师兄方才说如有好歹,自己便生死与共的话,师兄向来言出必行,若她真有个好歹……待要去看看,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踟蹰半晌,心一横走了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师兄有事!
  
  “让开!”箫傲菊气道,坐到映锦身边开始诊脉。这不诊还好,一诊倒把个箫傲菊吓了一跳——
  
  “你有身孕了!”
  
  崔墨染亦大吃一惊,望向床上的映锦。映锦闭上眼睛,那么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汩汩滚落。
  
  “这孩子是……”箫傲菊望望师兄望望映锦,“你干嘛还让曹荔轩走?我生平最恨这种轻浮浪子,自以为才俊,恨不得天下女子供我片刻之兴,你也不用哭,等我把他抓来与你出气!”
  
  “姑娘不可!”映锦哭道。
  
  “师妹!”崔墨染拉住她,低低摇了摇头。箫傲菊一把甩开他。
  
  “似你这般唯唯诺诺,岂不给那纨绔子弟占尽了便宜?”箫傲菊气得大喊,本来她是十分不满映锦的,这会儿到替她抱起不平来,“你不用怕,若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一人承担!”
  
  “姑娘!”
  
  崔墨染赶忙去将映锦扶起,映锦歪歪地倚在枕头上,脸上泪痕斑驳,崔墨染心中大是不忍。
  
  “姑娘莫要误会,并不是他负我,”映锦哭道,“只因身份悬殊我一介红尘女子,高攀不起,不如放手,与大家都好。”
  
  “什么高攀不起?”箫傲菊怒道,“就是因为你们会这么想,他们才敢这么饱食远扬的!”
  
  映锦摇着头跌回枕头上,崔墨染摇头示意傲菊,又仔细替映锦盖好了被子,才说道:“姑娘须要珍重才好!在下虽为江湖浪子,恩义二字却也明白,如有需要,姑娘但说无妨,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多谢先生!”映锦擦了擦眼泪,伸手将什么东西取了出来,“这块铜牌还是物归原主吧!方才借它撒了谎,在这里给先生赔个不是罢!”
  
  可是崔墨染将铜牌推了回去:“既是你捡到了,便留着吧,我既说愿为姑娘效劳,自是当真的,便是一生,也是愿意的。”
  
  映锦惊讶地望着他,崔墨染有些尴尬:“姑娘珍重,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便自去了,箫傲菊瞪了他的背影半晌,才懵懵懂懂地抬起步子走了,留下映锦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
  
  此后崔墨染便天天去那锦香院,起先映锦不肯见,他便在外面问候几句,日子久了,映锦不能一直如此,只好将房门打开,那崔墨染便向待自己亲人一般待她。映锦明里暗里说过好多回,无奈崔墨染只是装没听见,映锦只好推说身上不爽,让丫头鸢儿陪着。
  
  这鸢儿也是个有心计的,先时看曹公子对小姐那么好,料想自己跟着嫁过去,这辈子也算有了指望,谁承想小姐不知哪根筋不对,硬是把曹公子给回了!可愁坏了鸢儿,天天长吁短叹,眼见这崔墨染天天亲来探视,自是对小姐有意,更何况那日在曹公子那儿见到他自己便留了意,细看这崔墨染,虽比不上那内务府营缮司郎中曹家的显贵,却也比那些个只知取乐的斗鸡走马之辈要好上许多,因此伺候得格外殷勤。
  
  但是映锦终归为青楼女子,怀孕是断不能有的事,曹荔轩自那日之后再没来过,她又不肯将孩子打掉,因此老鸨便大不喜,起初还好言好语地劝着,后来竟立逼着要她把孩子做了,映锦抵死不从,老鸨便威胁她要将她赶出去,映锦本是孤儿,哪还有地方可去?因此终日以泪洗面,又不敢太过悲伤,恐伤了腹中胎儿。
  
  
  
  
  
  第79章 墨染锦菊(三)
  崔墨染这一日去锦香院,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遍寻不到,却发现映锦有一封书信留与他。
  
  崔公墨染敬启:
  蒙三月相看,顾照之恩感激不尽,然锦亦不能长留于此,遗书信一封权作话别,珍重!
  
  一封信好像洗掉了崔墨染的魂魄,傲菊在后面怎么叫他都没听见,走上街茫然四顾,只觉得天地间灰蒙蒙一片,竟辨不清东西南北,膝盖一软跌坐在路边,仿佛失掉了所有力气。
  
  又过了五日,崔墨染再也找不到滞留在京的理由:为了找映锦,他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只除了那紫禁城并各大小官府。心想着映锦会不会去找曹荔轩,但又思及她的个性,此事断不可能。因此天天借酒浇愁,醉了之后究竟连自己干过些什么也不记得了。倒是小师妹最近忽然安静许多,也不怨他也不劝他了,眼看年关将近,师父苦劝,他答应赶在年关之前,回了江南。
  
  
  初春,小师妹忽然失踪,连师父也不知她的去向,崔墨染心中不安,隐约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但左思右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同映锦一样,小师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师父年迈,又兼年前的那次行动伤了元气,入春之后病得越发重了,偏小师妹这个素手华佗又踪影全无,崔墨染日日侍汤奉药随伺跟前,但师父还是于三月二十九撒手人寰,临终遗言要他找到小师妹好好照顾,崔墨染含泪应了,自去操办师父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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