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龙门记-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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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头子被那箱钱闪了一下。以咸锡朝货币的坚扌廷程度,那是极受周边附属国青睐的。可惜玄青从顺城出来,因为计划短途游山玩水,只带足零用钱,大部分存在可靠的上清宗道观里。不过即使如此,这一箱也颇为可观了。
杀手头子摸着下巴思考一阵,还指着黎亭,问:“他跟你们是一起的?”
宋微忙摇头:“不是,昨日我们发现他和他的同伴受了伤,晕倒在溪边。仙子仁慈,救了这两个人。不过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还没来得及问话。”忽地“啊”一声,惊恐道,“大王认识他们……是不是,是不是他们不肯送钱给大王?还是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物事?所以大王才……”说到这,畏缩地看了杀手头目一眼,转而用无比愤恨无比懊恼的眼神看向黎亭,任谁都能读出那意思是:真不该救这两个祸害。
杀手头子继续思考:看样子他们真是普通人。不过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和这么厉害的随从?
宋微还在哆哆嗦嗦地哀告:“大王,我们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有多少钱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的钱财全部献给大王了,至于他们,那个,有劳大王自己去取……”
杀手头子思考告一段落,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宋微抬起头,惊诧中带着害怕,害怕里夹着得意:“大王难道没听说过玄青上人的名头么?上人乃是我玄门上清宗修行最高的仙子,名声自中原远播南疆,这次就是应南顺镇郭家老爷的邀请,特地来做一场祈福驱邪的法事。多少人想请仙子上门,仙子都不曾轻易下山。要不是郭老爷诚意十足,捐了上千贯的香资,仙子怎会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到这般荒僻的地方来?听说这灵湫算是本地最值得一看的名胜,才转道过来瞧瞧,哪里知道……”顿了顿,一脸期待小心翼翼问,“大王真的没听说过玄青上人?”
杀手头子不由得回他一句:“没听说过。”心想,原来这女道士很出名,怪不得有钱,还有人保护。盯住眼前的钱箱子,心思活络起来:被误认为是强盗,未尝不是最好的掩饰,顺便还能捞一笔,转身拍屁股走人,出了南顺关,找也没处找去,哪怕他们报官也不怕……
宋微似是觉得他嫌钱少,紧张道:“大王,我们也知道,这些实在是拿不出手。不如大王说个数,容我们捎个信给郭老爷,他一定会带足钱币来孝敬大王的。”
嗯?还有这等事?杀手头子不盯钱了,盯着宋微的脸。
“大、大王勿要怀疑。仙子的安危,哪怕千金也不止,郭老爷一定会同意的。仙子若是有什么差池,我、我们这些伺候的,也都别想活了。大王如果不放心,不妨派一位好汉跟我一起去。快马加鞭,明晚就可返回。郭家在南顺关做大生意,大王想要多少,都好商量。只求大王千万不要为难仙子……”
玄青非常及时地冷哼一声,无比傲娇地转过身去,懒得多看这些强盗一眼。
那边黎亭欣赏了宋微唱作俱佳的现场表演,手里举着剑直发呆。
另一边张齐旁若无人撕下衣衫给同伴裹伤止血,几个杀手犹豫一下,也开始互相裹伤。
杀手头子想起代表自家主子送给南顺关胡将军的大笔钱财,还只换得他睁只眼闭只眼,无论如何不肯直接插手,怎么想怎么肉疼。
于是狰狞一笑,冲宋微道:“你觉得你家仙子,值多少钱?”
第〇二九章:商贾还须以利动,故人岂是念情归
从灵湫上大道,快马疾驰到南顺镇,一日足矣。
杀手头子从没受伤的下属中找了个夏语最好的,随同宋微前往南顺镇报信要钱。两人骑的是玄青和长宁的马。宋微上马时,故意显得笨手笨脚。出了山林,转上大道,压着速度不肯快跑。那同行的杀手当他骑术不精,嫌弃他速度太慢,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飞奔,宋微抱着马脖子“嗷嗷”惊叫,差点被颠下马背,那杀手甚觉有趣,跟在边上磔磔狂笑。
途中歇了一次,喝水吃干粮。宋微捂着屁股向那杀手哀求,请好汉稍微慢些。从来没有骑过这么远这么快,实在受不住了。杀手看他皱着一张小白脸,比大姑娘还娇嫩,邪念顿生,十分坏心地伸出手,在屁股上狠捏一把。
宋微“哇”地嚎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好汉高抬贵手,屁股破了呜呜……”
那杀手被他嚎得立时没了兴致,也不敢耽误正事,拎起人扔到马背上,冲着马屁股又是一鞭子。
如此这般,等到傍晚抵达南顺镇,找着郭家老号的门脸,宋微非常顺理成章地从马背上翻滚下来,一瘸一拐一哼唧,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南顺镇的前身,不过一个边境小村落,原住民没有多少。设关开市以来,日益繁荣,可惜受地势所限,无法过度扩张,因此镇上商铺林立,摊贩密集,整个就是一大集贸市场。在鳞次栉比的商行铺面中,郭家老号并不显得突出。那杀手跟着宋微往里走,不禁怀疑这小子说这家老板如何有钱,根本就是假话。
柜台伙计见了此二人,一个灰头土脸瘸着腿,一个黑脸黑衫带着刀,端的组合诡异,却没显出丁点儿异样,含笑相迎:“本店专营西北特产,客人想看点什么?”
宋微道:“别的都不看,就看今年新到的苑北飞云,楼西白雪。”
那伙计微微惊讶,笑道:“客人是大行家。敢问客人要见哪位掌柜?”
宋微摇头:“我不见你们掌柜,要见西林北斗先生,有人命关天的要紧事,劳烦大哥通传。”
以西林代指西都穆家,取的是谐音“木”字,以北斗暗示排行第七。
那伙计立刻郑重起来,转身进去通报。很快出来一位掌柜,将宋微二人迎进里间,道:“敢问客人,可有信物,容我送呈先生。”
宋微管他要了纸笔,用波斯文写了自己名字。又叮嘱他务必强调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那杀手颇警惕,等掌柜一走,就问:“你刚才写的是什么?”
宋微唯恐他不相信的样子,慌忙解释道:“是我们玄门弟子证明身份的符文。好汉们扣留了郭老爷派去迎接仙子的保镖,我是仙子长随,他又不认得我,没个凭据怎么成呢?”
想了想,又道:“郭老爷年纪大了,生意人胆子小,只怕受不得惊吓,万一吓出个好歹,后边就不好办了。等会儿见了面,不如我先跟他把事情讲清楚,然后再请好汉把贵上的意思告诉他。好汉看如此可行否?”
宋微的姿态十分之谦卑。一般人对于自己瞧不起的弱小对象,潜意识里就容易上当,总觉得对方不敢骗自己。那杀手点点头,同意了宋微的提议。又见这里间摆设描金焕彩,精美绝伦,果然大富之家;接待的掌柜伙计个个一团和气,毫无功夫在身,更是放了心。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那掌柜回来,客套几句,派了个伙计专门送两人。从店铺后边穿出去,上了另一条街,拐两个弯,来到一所精致的宅子里。进去之后,就见穆七爷一身南疆打扮,等在中厅。
宋微不等他开口,踉跄着冲过去跪下,眼含热泪,声音哽咽:“这位一定就是郭老爷了!求郭老爷救救玄青仙子!”
穆七爷是老江湖,又熟悉宋微脾性,虽然不知道他演的哪一处,却十分顺当地往下接戏。将他双手扶住,问道:“出了什么事?起来慢慢说。”
宋微站起来:“还请你老找个清静场所,容我细细禀报。”向那杀手行个礼,“有劳好汉稍候。”自己跟着穆七爷,一瘸一拐往里走。
走进里间,立刻不瘸了,蹦起来转个身,偷眼看那杀手动静。就见婢女上了香茶点心,杀手低头闻一闻,忍了一会儿,实在又饿又渴,到底没忍住,坐下开始吃喝。宋微咧嘴一乐,拖着穆七爷直走进内室,确定四周无人,才长吁一口气,伸手往衣兜深处掏啊掏。
穆七爷问:“宋微,这是怎么回事?上回在官驿,你突然不辞而别……”
宋微找出东西,放到桌上,打断他的话,用波斯语急速道:“七爷,那些容后再叙,眼前有件紧急大事,劳七爷听一听。”当即将自己如何结识玄青,如何灵湫遇险,如何设局脱身,简明扼要述说一遍。
末了,拿起桌上那小皮囊,道:“这东西不能拆,但是不是水火不侵的赤露鱼鳔,七爷见多识广,想必能看出来。”
穆七爷接过去捏了捏,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一嗅,道:“应该没错。赤露鱼鳔因其难得,专以上贡交趾王室。”
宋微又拿起另一样,是个两寸来长的流金青铜凤形符,轻摁凤尾的小机关,倒转过来,推开底部,露出阴刻的印章文字:“玄青上人的真正身份,是明华公主,这上边的印文,乃‘御赐明华公主之印’八个字。”说着,也递到穆七爷手里。
因咸锡皇室偏信玄门,时有宗室子女投身玄门修道,为社稷积福。这样的人往往深得皇家看重。咸锡朝女子地位颇高,受宠信的公主权利有时甚至不输于亲王。故而一位公主身份的女道士,举足轻重。宋微对玄青的来历早有猜测,拿到公主符印,倒不觉得多吃惊。这时拿给穆七爷,把这老江湖吓一大跳是真。
“哦?竟然如此!”穆七爷将凤符握在手里反复看,工艺极为精巧,绝非坊间随便可以做出来的东西。那八字印文虽然古奥繁复,在宋微说出内容后,也大致能辨认出来。在一位咸锡朝百姓心目中,这枚公主符印,比起交趾国王子的赤露鱼鳔,分量自然要重得多。
不过最初的震惊过去,穆七爷将两件信物在手里掂了掂,还是沉吟着没有说话。
宋微知道他在犹豫。事关重大,片刻间作决定,确乎为难。然而时机稍纵即逝,却等不得他慢慢思量了。于是道:“七爷信不信,是一回事;愿不愿,是另一回事。此事风险极大,七爷若有难处,宋微只求找两个帮手,帮我把外边喝茶的贼人解决了,再借一匹好马,我这就出发,连夜北上,报讯求救。结果如何,且看老天造化。成了,定有七爷一份功劳,不成,也绝连累不到七爷。”
停了停,望着穆七爷,放慢语速:“七爷若是肯出手,重金赎回明华公主,设法拖住交趾国贼人的脚步,待得救兵赶到,就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朝廷嘉奖还在其次,有了这份功劳,穆家商行要入驻京都,岂不是易如反掌?”
西都往京城的商路,一贯由蕃坊索家商行垄断,其他各家人脉关系有限,纵然有心,亦无力插足。要说利润大,哪儿也没有京都钱好挣,真正的销金窟无底洞。毫无疑问,穆家已经垂涎很久了。
再大的风险,也被宋微这句话尽数抵消。
穆七爷不再犹疑,将两件信物交回给宋微,轻拍他肩膀:“年轻人,好能耐。说吧,要七爷怎么做。”
宋微笑了。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凑在一块儿,叽叽咕咕商量细节。
很快谈妥,穆七爷调整好表情,出去见那杀手。叫来一个仆人搀着宋微,可怜兮兮跟在身后。来到中厅,宋微躬着腰道:“郭老爷都知道了,烦请好汉与郭老爷交代,如何赎出仙子。我这个,实在是走不得了,没法陪好汉回去,请好汉见谅。”
在杀手的概念里,宋微这种小白脸,骑马狂奔一整天,站不起身走不动路,正常得很。只要跟紧有钱的大老板,人质都在自己人手里,不怕他们耍花招,小白脸回不回去,无关紧要。只是少了个欺负取乐的对象,稍有遗憾。摆摆手,直接跟穆七爷谈起赎金的事来。
宋微由人搀着,半拖半搂进了里间,马上直起身,跟随那仆人飞快地从后门出去,绕回到郭家老号。等了没多久,就有人牵了马来,马鞍侧面的袋子里还备了干粮水囊。之前接待的掌柜递给他一个锦袋,里边装着金叶子和郭家老号的函片,以便他在沿途市镇官驿随时能够换马。又问:“公子当真不用随从?只身连夜上路,总有不便之处。”
宋微纵身上马:“多谢掌柜,不用了,我自己走比较快。”一勒缰绳,掉转马头,低头下腰,上半身贴在马背上,带起一股旋风,就从低矮的后门直蹿出去,身影转瞬消失在暮色中。他要赶速度,马儿也听话,因此丝毫没有遮掩,亮出了真本事,把院中目送他的几人惊得啧啧赞叹。
心里算着日子和路程,自从在顺城与独孤铣分手,已经过去整七天。根据巡方使的行程,必定已然离开顺城北返,只是不知走到了何处。多亏与欧阳敏忠闲聊,知道他们要在年前回到京城复命。两个多月走陆路绝对不够,也没有必要。因此一开始的计划,便是出交州之后换乘大船,从水路回京。如此一来,时间反倒宽裕,应该不至于日夜兼程往前赶。
宋微心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