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白蛇_-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夜七抽抽嘴角:“一会儿就过去了。”
小黄扑进我怀里,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我此刻脸色一定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难看,抬起头问夜七:“蛇君方才说你也一起,上路?”
夜七道:“我知情不报,匿藏你二人,也算是犯了天规。”
“哦。”我茫然点点头,人多一起也热闹些。
夜七弯腰和蔼地问我:“你仰着头说话不累么?”
我木然道:“方才蹲地太久,腿麻了。”
从进屋就一语未发的温莆看了我一眼,便拂袖出门,夜七难得好心地蹲□子,扶了我一把,我起身之际,忽听得他在耳边狠戾低语:“快快离开他身边,于你们都是好事。”
我张大嘴看向他,不知这话因何而起,却在他笑意盈盈的脸上找不到半点方才说话的痕迹,心中思量之际,他丢下我一人在原地发呆,尾随着温莆转身离去。
三日之后,西天门外。
西天门谪仙台历来是戴罪神仙受罚之处,九根天柱将高台团团围住,天柱之间存有法力互相牵制,令入了谪仙台的人都无法回头,通往他们受罚之境。
汉白玉的圆台上龙飞凤舞地雕刻着上古四神兽,皆呈张牙舞爪凶神毕露之态。一身玄衣白发的司律星君站在谪仙台下肃然而立。
我昨晚向温莆要了些迷药,混在饭菜中喂小黄服下,此刻他还在药庐中昏昏入睡,也免得突增离愁伤感。我托了与我交情颇好的桑久继续照顾他。
同温莆夜七一同登上谪仙台,默默等待刑罚降下之时,我思及此生,本想寻几个因由让自己稍稍感慨下死之悲伤,脑中却难得的一片空白,仿佛此刻本该如此。再看看温莆和夜七,他二人不知是否抱着“生不同日,死亦同时”的浪漫情怀,显得一派淡然恣意。温莆三日都未同我说过片语,我本以为他恼恨于我,却又觉得我陪着他一起死这件事着实应该让他感动才对,只好猜想他可能觉得此生将了,心中戚戚然不愿搭理我。
司律星君端着三只碗递给我们,我想这天界倒也是顺应潮流,喝断魂酒的形式很是人性化。不过这白白一大碗,怎么没有半分酒香,难道天帝如此吝啬,死前还给我们喝的是掺了水的假酒,忒不厚道!
温莆紧紧捏住手中的白瓷碗,低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夜七见状靠近他身边,执起他的手。
温莆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这本该是我还的。”
夜七将他的手握得越发紧:“若是这几十年过后,你可愿意应了我?”
温莆抬起头,淡漠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满腹疑惑地问夜七:“你说几十年过后?我们不是马上就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了么?”
温莆这才轻轻笑了一下:“去凡间历一场劫,喝一碗这孟婆汤,你就要魂飞魄散了么?”
即便是下一刻就要被五雷轰顶,我也想先掐死夜七这个死断袖再说!
我晃了晃白瓷碗里的透明液体,荡起一朵朵剔透的花儿。原来这就是孟婆汤,传闻中在奈何桥上日日熬煮的孟婆汤,凡是想要通往转生之路的魂魄皆得饮上一碗。孟婆一汤,前尘尽忘。喝下这碗汤,前世痴爱怨憎一忘皆空,便能在来世的路途上开始一段新的命数。世人提及孟婆汤时因联系着地府阴司常常莫名惶恐,殊不知这一碗汤乃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一生喜怒哀乐何其繁多,红尘千丈能凭着一碗汤得了解脱,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不过更教我好奇的是孟婆其人,人间故事话本中通常将她写作一个白发满头慈祥温和的老婆婆,反而天界的典籍中对这位送渡亡灵的最后一人记载极少。秉持着怀疑论的精神,我心中也提出了孟婆很可能是一个男人不过是名字恰好带了一个“婆”字的理论。不过凡是能描述孟婆之人,都已经被一碗孟婆汤迷得什么都忘了,若非我真正见到这个人,否则也无法从眼见为实者那里打听到。想来,我大约只能在轮回转世之时与那位神交已久的孟婆握手言谈了罢。
虽之前并未觉得多么忧伤,但此刻我看到这碗孟婆汤,也不免有些快活起来。历劫不过就是做了一场梦,比之让我惶惶三日的魂飞魄散实在要好太多了。
将碗举到唇边,我甚至带了些许笑意同温莆夜七道别:“徒儿先行一步。”
温莆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说什么,垂下眼睑,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起。
我仰头将一碗孟婆汤抿入,摸起来冰凉凉的液体入了口却是十分温热,无味无香,极易下咽。一碗汤进腹,顿时觉得全身飘飘荡荡,似梦行神游般整个心荡在无边虚空中。背后有力道轻轻一推,飒飒风声过后将会是另一个世界。
☆、第 14 章
我在金山寺已经有二十五个年头了,我以为我会一直像一个平凡的和尚一样在挑水扫地念经诵佛中度过我寡淡的一生,所以当师父在那个夜晚将法杖和金钵传给我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些失望,师父说金山寺主持历生的目标就是斩妖除魔守卫一方净土,我想拒绝师父,我是最晚入门的弟子,前几位师兄都比我更能担起这个责任,可是,我开不了口,自幼口不能言令我永远无法拒绝别人的要求。师父却说我天生慧根,生来便是除魔伏妖的,我此生命数早已是上天注定,逃不得脱不出。师父这样说的时候已是即将坐化,他摩挲着我手里的金钵,浑浊的目光里似乎是倦的化不开的悲愁,他说,法海你不懂,你却终会明白。他又忽然冲我笑了笑,像是在看他最疼爱的孩子般,说,无情许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初晨,我握着法杖端着金钵打开师父房门的时候,守候在外的几位师兄立马冲进去,一声声悲痛的“师父”之后,师父圆寂的消息传了出来,数百金山寺弟子涌进佛殿,为师父念经送行。我逆着人潮慢慢走出寺门,一步一步,紧紧握着法杖,稳稳端着金钵,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只是觉得身后的念经声恸哭声格外刺耳扰心,我忽然看不透这世间,师父也是,师兄弟也是,香客也是,总用我读不懂的目光看着我。
我坐在后山的苍翠的菩提树下,闭上眼回忆着师父圆寂之时对我说的话,一个声音叫道:“大师。”我缓缓睁开眼,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身着粗布麻衣站在我面前,满脸盈盈笑意冲我行了一礼。我双手合十微微一鞠,指了指自己的嘴摆摆手。
他恍然明白了我说不得话,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道:“我乃杭州城中的医馆学徒许仙,今日上山采药不觉走得深了,寻不着下山的路,刚刚看见大师坐着这里,便想问个路,打扰大师参禅,真是不好意思。”
我指了指东北方向,那便是下山之路。
许仙却没有离开,解下背着的药筐,也盘腿坐在了地上,打开一个小包裹,将里面一个白馍朝我递来,“时值晌午,大师想必还没用饭,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吧。”
我接过白馍,许仙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问我:“敢问大师法号?”
我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法海”二字。
“法海大师,我刚刚听见山上的金山寺大钟敲了九下,不知寺中是否有大事发生?”
“圆通圆寂”。
“阿弥陀佛。”许仙哀了一句,问道:“大师为何不去为圆通大师送行?”
我问:“为何送行?”
许仙不解地看着我:“见死者最后一面,诉死别伤痛之情。”
“无情何须诉”,我漠然写道,看着许仙的脸,等着他露出同我那些师兄弟一样的表情。他们都不懂为何一个无情之人能做得了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和尚,其实我也不懂。师父说这就是命。
许仙却依然笑着,若有所思地说:“无情许是好事。”
我有些讶异,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年轻人,清清秀秀的相貌,温温和和的笑容,除了师父,这世间或许还有他这一个待我与众不同的人。
同许仙辞别之后,我还是决定回寺中去,有些事情终究躲不过。
我踏进佛殿的时候念经声骤然停止,所有弟子纷纷望着我,望着我手中的法杖和金钵,整个大殿空气凝固得越来越紧,我等着谁来将它打破。
五师兄法净终于冲出来抓着我的衣服狠狠问道:“师父圆寂前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师父怎么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你?”
我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一直都不懂师父。
法净更用力地推着我:“说话啊,说话啊,你这个哑巴和尚!自从二十五年前师父捡了你回来我们就觉得你是个怪胎了,你这个无心无情的人,你如何能当住持,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迷惑师父!”
无论法净如何激动我只是摇着头,拄着法杖,抓紧金钵,稳稳站在那里,其实我早就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推开,只是推开又如何呢,这些话怕是藏在他们心里很多年了,早早说出来也舒坦些。这全寺上上下下的弟子二十五年来都当我是个靠近不得的怪物。如今就连一直待我亲厚的师父圆寂我都依旧显不出半点悲伤,金山寺不要这样的住持,他们不要这样的住持。
年纪最长的大师兄法慈终于出来将五师兄拉住,合掌冲我一鞠道:“法海师弟,师父圆寂我们都很悲恸,若是师父有何遗言我们定然照办,这住持之位师父如果真是传给小师弟,我们也定会遵从师命。”
法净师兄满脸不可置信喊道:“大师兄,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师父不可能传位于他的,住持之位明明应该是你的……”
“法净住嘴!”法慈师兄斥道,“师弟既然有师父的法杖和金钵,便是住持,各位弟子不可再有议论!”
众位弟子应了一声“是”。
其实大师兄真的比我更适合做这住持,所有人都更敬重他,他也当得起慈悲为怀这个名声。可是师父说,这是我的命,那我便要看看我拿着这法杖金钵如何去应这个命。
我毅然转身,拄着法杖离开这金山寺,我这无情之人此生注定要与妖魔为伴。
☆、第 15 章
我忘了这五年来我收了多少妖伏了多少魔,我举着着一杖一钵走遍了多少土地,只是当我再次站在西湖这片绵软清曼的土地上时,我还是同五年前一样茫然淡漠。金钵兴奋得微微震动着,我知道,这是意味着又有妖来了。
我循着妖气走进前面人潮涌动的医馆。原来是新医馆开张,绿柳依依,红狮起舞,锣鼓喧天,崭新气派的新医馆今日免费医病赠药,人们交口称赞着医馆的大夫和他夫人真是菩萨心肠,我随着人流走进去,里面妖气愈发浓烈,这此的妖恐怕不好对付。
一个柳眉杏眼的娇媚青衣女子迎过来问道:“大师可是来医病,里面请。”
法杖一震我便知晓,眼前这女子就是妖。我施法一瞧,竟是个青蛇精,正在想怎样找个法子将她引离这里施法收服,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扣上我手腕,一股妖气凌厉欺来,我心中大惊,这里竟然还有道行如此高深的妖,能偷了空隙一式制住我。我暗使内力将他逼开,那手也顺势退去,一个白衣女子朝我盈盈一拜:“大师有礼,我妹妹不懂规矩,若是冒犯了大师万望见谅。我们姐妹并无恶意,只为百姓赠医施药,广结善缘。”一张脸抬起来,竟是比那青衣女子还要美上许多。原是一个道行颇高的白蛇精。
此处人多我不便与她们争斗伤了无辜,便待寻了机会再来会会这两只蛇妖。
“素贞,这是张大婶的药方,你帮她配了吧。”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医室里走出来一个青年人,温温柔柔地对白衣女子说道。
我回身,眼前竟然是故人,五年前向我问路的许仙如今已愈发温厚沉敛。他瞧见我也记起往事,一脸欢喜地冲我道:“法海大师,多年不见,大师近来可好,今日我这医馆新开张,大师是否身体不适,待我为大师瞧瞧?”又拉了身边的白衣女子过来给我引见,“这是我娘子白素贞,且让她引大师去后堂休息片刻可好?”
没想到当日我另眼相待的人如今娶了妖精放在身边。
我索性随着她去后堂探探底细。后堂没了前面那些人声鼎沸,静的有些冷漠。青衣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哑巴法海,劝告你一句,最好别同我们姐妹为难,去别处收你的妖,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小青,”白素贞呵斥道,“不得无礼,去给大师沏杯茶来。”
小青气鼓鼓地说:“给他喝什么茶,反正又不会说话。”
白素贞瞪了她一眼,她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
白素贞向我一拜,说:“法海大师不要怪责我这妹妹,她年纪小,心性难免顽劣了些,不是之处,我这个姐姐在这儿向大师赔罪了。”
小青端来一杯茶被白素贞打发去外面帮忙,她颇不情愿,白素贞安抚地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