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白蛇_-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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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众生都苦不堪言,一心巴望着不管谁赢都赶快赢了吧。看目前的状况那时自然是天界得了胜,不过典籍中对此记载却不甚详尽,只晓得后来天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西方众佛以及向来不问世事的鬼界之主的支持,在寡不敌众这个定律下,魔族之乱自然也只能被镇压了。
据说当年三方集合兵力突降魔族大军后方时,魔族众将士仍旧负隅顽抗,不过老魔君却突然下了令摇旗投降,对天帝许下永世臣服之诺,跪求天帝宽恕剩余魔族众人。可待天帝点头应允之后,老魔君却于阵前陡然拔刀剜去心脏,自尽谢罪。
老魔君死后便由他的儿子继承了王位,不过外间对这位新魔君的传闻甚少,他向来只在魔族地界不曾外出,也没参加过什么大型集会场合,在这个秘密比金子还稀少的年代成功的保持了他的神秘性,除了性别为男以外似乎就再也没什其他的资料,仅次于鬼界之主,在天下神秘人物排行榜中位列第二,鬼界之主比他更神秘是因为大家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还是人妖。
我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挺直了脖子往高台上张望,台下众人也议论纷纷,不过这个纷纷还是很有层次的,比如离祭祀高台越近品阶越高的神仙就显得格外镇定些,没有我们这些几乎站在外围的小神仙这样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好奇心。当然我也猜测可能是因为就站在天帝眼皮子底下,年纪太大也就扯不下这个老脸让众人窥知自己的见闻孤寡。
我时不时会对于自己没有尽心修炼而感到自责和懊恼,比如在被夜七欺负的时候,比如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又比如现在,因为是个法力低微的小神仙而站的太远看不清热闹的时候。我十分感性的认识到,原来天上地下的神仙是这样多,而视力差的我从今往后要么拼命修炼道法,要么改掉躺在被子里看书的坏习惯,否则今后一定会再次被后悔的心情挠得吃不下饭。我只能远远望见白玉高台上多出的那一个绛紫色人影,模模糊糊地跪在那里,至于魔君长得多高长得好不好看头发梳的什么样式,我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祭祀大典就在魔君突如其来的登场后收尾了。天幕已是沉沉落下,无边无际的夜色铺展开来,仙娥衣袂飘飘地掌上七彩琉璃宫灯,空气里翻涌着盛宴即将来临的躁动气息。天帝一行摆了驾向碧落园行去,众仙依旧按着品级井然有序地尾随在后。
碧落园中此时梅花开得正好。蔓蔓枝枝的梅花流动出深深浅浅的莹白,如同一场迟来的春雪,十步一盏的琉璃灯绽放出暖黄的光,白梅冷香揉碎在空中,绕着柔软的丝竹声在林间扯出看不见的轻丝,花影闪动间是美艳仙娥层层叠叠的舞裙。环佩叮当,踩着莲花步舞出繁复妙曼的风姿。
天帝携了魔君同几位上仙落座在梅隐楼。青石搭砌的小楼四周垂下月白的纱帐,将园子同楼中轻巧阻隔开来,翘起的檐头点了四只牛皮灯笼,依稀画着点点春梅的姿态。没了天帝在眼前的顾及,众仙各自三五成群地寻着乐子,初时还嫌冷清的梅园中,转瞬喧闹起来。
吃了些茶点,我百无聊赖地四处走着想寻些乐子,只是我本就没几个熟识的神仙朋友,现在看来各人都三五成群地嬉闹,唯独我倒是落了单,连温莆也不知去了哪里玩乐,见不着一点影子。
袖子突然被人扯住,蟠桃园的守园小仙桑久脸泛红潮地嚷着:“小白,你在瞎晃什么呢,走走走,跟我们行酒令去。”
我松了一口气,开心道:“正想找你呢,我一个人可是要闷死了。”
桑久胡乱挥手一指:“喏,往那边的雪海亭去,那儿清净,宛夕他们都等在那儿呢,我再去拉几个人,马上就到。”说着就急匆匆没进人群中跑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拾径而行,越往梅林深处越是幽静,方才耳畔鼓嚷的歌舞人声都被隔绝开来,光线渐暗,只有冷白的月光洒落下来,勉强看得见近前景物,映着错落横生的梅枝,倒是别有一番月夜梅下独行的情致。
走了片刻,果然在一条岔路后见着晃动的人影,正待想要上前,我却被灌入耳中的话硬生生扯住了脚步。
这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温莆温润的嗓音响在清冷的月夜里,平白带上了几分森然之意:“夜七,我说过,我对她别无私情。”凉凉的话语散落在无边的白梅中,搅得夜色中寒气又胜了几分。
许久未见的夜七不知何时来了此处,低低的笑声从林子深处传出来,近似嘲弄道:“这样倒是我多心了。”他顿了顿,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接着说:“这是我找到的,前些日子正是为它,耽搁了许多日子。这条河恐怕比你想象的太深,温莆,我怕你会惹来祸端。”
“我从未怕过。”
“你也从未如今天这般过!”夜七陡然抬高声调,蕴着一丝不可抑制的怒气,“当年,我几番求你留我在身边,你却拿一句你生来就不会用情拒绝我,我不在乎,我本来就打算这样跟你耗下去也很好。可是捡到她之后你就变了,几次三番为她冒险,置自己安危不顾,那个不理世事冷眼无情的温莆,何时对人这般上心过!”
我控制不住地捂住嘴,隐约觉得接下来的话绝不会是我想听到的,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定在原地,被夜七怒火之后的死寂所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温莆淡淡的声音又飘起在梅林中:“你知道我的元身,草木无情,我化身于草木,本就不带丝毫□。情之于我,怕是这世间唯一不能懂的东西。她是我徒弟,我多照应她一些并无不妥。”
夜七深深叹了一下,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温莆,我当真是从未懂过你的心。而你,”他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说这般清醒。”
“若是我待她有些不同,不过是因为她长了那样一张脸。”温莆轻轻的声音像是我肩头那株梅枝上停落的蓝色蝴蝶一样,纤细得几乎就要被撕碎在月夜浓郁的寒气中,“她和她长得那样像,若是不能找到她报恩,对跟她有张一模一样脸的人好一些,也算是补偿吧。”
我全身力气随着温莆清晰可辨到无从我欺骗的字句被抽光殆尽,胃里仿佛突然被灌入了一块沉沉的大石,压得我踹不过气来,只下意识死死咬住嘴角提醒自己快些离开这个梦魇一样的地方。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跑出小径,分不清楚方向,像困兽一般横冲直撞。跑了许久终是觉得再也没半分气力,停住脚步不知到了何处,只是这里没有月光,没有人声,也没有那蛊惑人心的药香。我茫然站定,溺水一般深深吸着气,手足无措地想要抹掉满脸的泪水,四肢百骸却如同被绵密阴湿的藤萝死死绑住,稍稍动指便像是要耗尽唯余的一点生气。
我有个好师傅,我顺利成了仙,我总是化险为夷,我以为是自己前生种了善因,这一世才能这样好运。
可真是错得离谱,我嘴角扯出一个笑。
原来我最大的幸事是长了这样一张脸,我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这真是多么令人讨厌。
☆、第 19 章
桃花酿馥郁的馨香盈满齿间,温凉的液体入了喉立马让四肢百骸都如浸了三月春风般温暖。天帝素来喜爱各色鲜花酿的酒,配以不同时节做宴饮之用,今日在这梅园落雪之时选了桃花酿这样春色浸脾的酒酿,倒是十分能抵消些凄寒之意。
我靠坐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梅树下,换了个姿势纾解下被粗粝的枝干烙地生疼的背,几瓣莹透的梅花瓣飘落进方才被我斟满的酒杯中,打了个转,晃晃悠悠,我不甚在意地举杯一饮而尽。伸手摸起旁边的一个酒壶又倒上满满一杯,再次饮尽。
一道阴影从我头上笼了下来,手中握地热乎乎的酒杯被夺去,桑久皱眉盯着我:“你这是做什么,叫你过来一起玩,反倒像是来喝闷酒,小白,你心中不痛快么?”
我身上已带了七八分酒意,软绵绵地挑起模模糊糊的眼角看他,笑起来:“我不过是觉得这酒好喝的紧,难得有仙界佳酿,此时不喝个够本更待何时。”
桑久仍旧紧皱着眉头,满脸不信地看着我,大有我不解释清楚他就不会把酒杯还给我的姿态。我晓得他这个人,虽则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不甚上心,几千年就守着一个果园子安心做个守果树的小仙,可一旦较真起来,却是个什么都拉不回来的主儿。
我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瞧,我不过就是迷了一小会儿路,你方才见我不好好的么,我能有什么不痛快,喝你几杯酒就婆婆妈妈的。”我头往他身后点了点,“他们叫你过去了,你去玩儿吧,不用管我,我好得很。”
那边一众小仙等了半天见桑久不来,已经急得冲他直挥手了。桑久回身望了望,踟蹰地顿顿脚,把酒杯塞进我怀里,犹疑地说:“那你可少喝点啊,这酒虽好,后劲可不小,别指望我把你抬回你师父那儿。”
我听闻“你师父”三个字,眼角跳了两下,还是笑着点头应了他一声“好”。
不远处雪海亭游戏行酒的嬉闹声又响起来,我攥着失而复得的杯子,又抬手倒满,送到唇边仰头灌了下去,桃花香盖住鼻间的酸涩之气。我想,喝完今晚这场酒,温莆还是我的好师父,是了,其实我也从未把他当做旁的人,所以就算他把我当做什么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喝了多少坛,酒意渐渐袭了上来,我软软地顺着树干滑倒在地上,眼前像是漫开深秋浓重的雾气,一切都看不太真切起来。脸上拂来柔柔痒痒的触感,我不耐地抹了抹脸,一点蓝色的东西惊离开去,瞧着倒像是蜻蜓还是蝴蝶,不过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蓝色的蝴蝶呢,我原来真是喝多了,看来桑久说的没错,今天确实得靠他把我抬回去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今日再也不用见着那张烦心的脸还有那股子惹人厌的药香。念及此,我心口像是被一股子酒气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只憋得人每寸皮肤都灼热酸痛,不能自已,我想我还是睡一会儿才能舒坦些。梦中有花瓣似的物事拂到脸上,鼻尖上,嘴唇上,停留了瞬息,终于还是带着那恼人的药香远离了。
我抬起手指抚上额角,全身像被人拆了蛇骨又重新拼凑起来一样酸痛难受,撩开沉重的眼皮,不意外地看到熟悉的勾着重瓣木芙蓉纹样的棉纱帐顶。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五圈,宿醉之后空荡荡的肚子还是让我决定出门见人。
刚刚套上鞋就听得药庐里一阵喧闹,乱七八糟的声音一时听不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温莆素来性子冷清,不喜闲人打扰,尤其怕人弄坏了他的宝贝药,便不轻易许外人进药庐中来,即便有人找也只能在门外客客气气通报一声,除了夜七我还没遇到哪个不怕死的直接闯进温莆的地盘这样毫不忌讳地触他霉头。
“膨”的一声巨响炸开,温莆冰凉愠怒的声音响起:“谁敢再走一步试试!”
我心下大惊,来不及细想冲了出去。只见药田里稀稀拉拉站了十来人,温莆背着身与他们相隔一块冒着缕缕白烟的黑焦地坑负手而立。若是我没记错,那片地里种着夜七两个月前为温莆千方百计寻来的千须雪参。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突然注意到我,仿佛松了一大口气,扬着一把秀气的嗓子指着我叫道:“快看,她出来了,白素榛快来,快来接旨!”
阳光直直照射在脑仁上突突地胀痛着,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没想明白“白素榛”叫的是谁,温莆头也不回地命道:“小白,回屋里去。”
那男子急了,急赤白脸地伸长脖子朝温莆嚷道:“药仙,你这就不厚道了,开始诓我们说她不在,不让我们进去找人,现在人出来了,难道还要我们当做没看见嘛!”
温莆不甚在意地回头眄了我一眼:“你就当做没看见。”
那男子似乎被温莆气得快喘不过气了,却又不敢冒然行动,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袖子捂脸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温莆,你,你欺负人!我接这么个差事我容易嘛,宣旨被你打,做不好又要被天帝罚,月老好难做啊,我不干啦!”
他身旁几个仙人不约而同地偷偷往后退开一两步,也没有劝慰他的任何意思,似乎都已是对眼下场景习以为常。而温莆右手紧紧握成拳,似乎在拼命忍住什么。我在这个人持之以恒的哭号声中神思渐渐清明,忽视掉天帝颁旨于我的疑惑,意识到眼前这个哭天抢地毫无形象的男子居然是传说中司掌世间姻缘的白胡子月老的时候,心中某个地方似乎破碎开来,不管用什么手段决计不能让这个人为我绑上姻缘线。
宿醉方醒,饥肠辘辘之时看着一个男人跪着哭天抢地着实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我慢慢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