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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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亭没有动,靠在石壁上喘息了片刻,嗤笑道:“原来你没有信,难为我们还想方设法遮掩了这些日子。”她总算明白锦绣为什么害她,只是转念一想:“你要杀了我都容易,你还可以趁这个时候,把左青一起杀了。只是你没想过湛如知道以后,会如何看待你么?”
“他如何看待我又有什么用!”锦绣突然狠狠捶在地上。几片木柴落入火中,火焰猛地窜高:“反正也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带我走,让他恨死我了,又有什么关系!”
30 晓山青
为什么她注定要活在失望里。
她不知道自己少了什么,美貌、家世、才华……她什么都不缺,一朝进宫,却两年难得见天子对她展颜……若说后宫所有女子都得不到宠爱,她也认了,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遇到了湛如,为什么,又偏偏还要再遇到静亭!
她不甘心,她从不是在深宫中、锦衣玉食就能满足的女子。她不甘心。
不能属于她的东西,也决不能让别人得到!至少,她可以毁了静亭!
静亭几乎已经站不稳,眼前一片花白。
半晌才开口:“原来是这样……像惠妃娘娘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没有在后宫死得很难看,也算是皇恩浩荡。”
身份被戳穿,锦绣恍然一惊,柳眉倒竖:“我的玉佩是你偷的!”
“私以为那是陛下的玉佩。娘娘厚颜,真叫人叹为观止。”
静亭说完这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山洞。
她的身体已经渐渐不受控制,想要残害自己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她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树林,一头向里面狂奔而去。
树林向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越往里面走,越是漆黑一片。像深渊一样,要将她吞没。
树木浓密,月色渐渐照不进来。
静亭猛跑了一阵——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多远,只希望走得越远越好,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她自己。
眼前是夜色下的树林,但是在她眼中已经仿佛蒙了一层薄雾,什么都看不清。脚步越来越虚浮,静亭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已经够远了么?她……就快要控制不住身体中的那股力量。
一阵血气向上翻涌,她双眼都充了血,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然后指甲慢慢嵌进皮肤里。血腥的味道让她更抑制不住自残的欲望,想要伤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
就在这时,她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踏在草地上,轻轻的。
“公主?”
静亭猛地一震。
她原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更难受了。却没想到,还会有更让她接受不了的事情——她不要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不要像个疯子一样,被任何人看见!
没有迟疑,她勉力支起身子,向着树林更深处跑去。
耳边的风声很小,完全被自己沉重的呼吸覆盖。林中草木丛生,不时旁逸斜出的枝条划破她的衣衫,在她身上留下细小的血口。她也毫不觉得痛,只是盲目地向前跑。
夜色很沉,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间一脚踏空,似乎是树林到了边缘,前方是一片斜坡上的草甸。她两脚一滑就要掉下去,却听到身后那脚步声又紧紧跟上来。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拖回到树林中的平地。
“公主,公主?”
他今天回来得格外晚,还没有进山洞,就看见静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他不知发生何事,便直接跟上来,没想到她居然像是心智混乱……他想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寒:“你能说话么,怎么了?”
静亭是可以说话的,却无法控制说什么。甚至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些设么她都听不清,只觉得这样一动不动,身体就像是要变成碎片了。
“放开我!你走,你放开我!”
“公主!”她猛地挣扎,让湛如猝不及防。他只能捉住她的两只手,让她不抓伤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公主冷静些,睁眼。”
静亭闻言睁开眼。
湛如的面庞在迷蒙的月色下,被勾勒出一个纤美的轮廓。眉目不清晰,两颊却显得肤如凝脂,而双眼极亮。
他定定望着她。
静亭早已经游离的神智,居然被拉回来一点。
想到锦绣居然给她下了重剂量的毒药,想到自己可能会死,一时间彷徨、愤怒、无助全都涌上来。她扑到湛如怀里用力抱住他:“是毒草!是锦绣……她要杀我!湛如,我……不知道能怎么办,好难受,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说到最后,她已经带着哭腔,声音模糊不清。但湛如是何等的聪明,转念间,已经大致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将静亭扶起来,柔声道:“公主不会死的,忍一下,很快就没事了。相信我。”
静亭现在要是听得进去她就是神。
五脏六腑都溢满了疼痛,身体不能动,痛苦越发明显。她想要尖叫,却开不了口,而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她她没有尊严了,她什么都不剩,她这样的丑态都落在别人眼中。这个认知,让她充血的眼睛中流下泪来,身心都在极度煎熬中。
湛如替她拭了泪,安慰道:“没事的,我在这里。”可静亭越发地悲愤,就是因为你在这里!你为什么要跟来,为什么要看到!
她猛地挣扎,湛如几乎制不住她。静亭两只手一得了自由便疯狂地向自己身上划去!被湛如飞快地按住。静亭痛苦万分,而湛如则更无可奈何——她此时没有什么理性可言,但他不行。既不能伤害她,还要保证她不伤到她自己,所以只能任由她摧残他。
很快,湛如身上多了几道血印。而静亭还在不知疲倦地挣扎——湛如叹了口气,将她推到在地上,按住她的手。
静亭很快发现了自己多出来两条腿可以作攻击用,但是还没来得及施展,又被死死制住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湛如压在自己身上,她一怔,随即猛地起身:“你走开!别再让我看见你,我要治你死罪!你走!”
湛如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被她掀下去,但是她太不听话了,他的耐心已经渐渐流失。方要抬手在她颈后敲下去,却突然瞥见她血红的双眼。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收回手,放下她的眼帘。
“我为了你,都这样狼狈了。公主,就不能忍一下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
静亭死死咬住下唇,明显是在忍耐。可是不管颤抖的牙关让她把嘴角都咬破了。
湛如收回了按着她眼睛的手,静亭睁开眼,视线里起初一片模糊。但是很快,她将目光定在咫尺之间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上——湛如的衣服让她扯乱了,脖颈之下、锁骨之上,露出那一截优美的形状,月光洒落。
她突然靠近他。
狠狠地咬下去。
湛如的身体明显地一僵。
静亭咬得极狠,或者说,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可以发泄身体中的痛苦一般。而神奇的是,当舌尖尝到血腥的时候,她居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湛如颈上的脉搏有规律地跳动,看来她也并没有咬到很致命的地方。
虽然还是很难过,却不是完全不可抑制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湛如放开了她的手。静亭意识到自己酸痛的胳膊可以动了,伸手去勾住他的颈项。
湛如的动作顿了片刻,却没有推开她。只是抱着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公主累了,睡一会儿吧。”
清晨把静亭唤醒。
她本来已经累到极点,一夜的毒素侵袭过的身体,几乎没有一点力气。但是偏偏躺在树林的地上,硌得她十分难受,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
身上怎一个疼字了得。
她动了动,这才发现一只手还是被紧紧握着的。转过头就看见湛如躺在她身边,衣衫略显凌乱,但是眉眼安详,在晨光中极美。
昨天晚上的事情涌回到她脑海。
脸上有些烫,想要抽回手,可是就在这时,他睁开了眼睛。
四目一对,静亭无法不尴尬,忙看向别处。湛如却是怔了一下,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坐起身。
“公主好了么?”
“……好了。昨天,谢……谢你。”
湛如摇了摇头,已经迅速恢复正常。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道:“公主可否详细说一下,昨晚的事情?”
静亭想到锦绣,悲从中来。于是将锦绣如何惨无人道地谋害自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湛如则自动过滤掉她夸大的成分,沉吟片刻:“先回去。”
静亭下意识道:“不要!”
见湛如疑惑地望着她,她解释道:“你回去,我就不去了。”她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锦绣那张脸,想了想,“不要和她说见过我。照顾好左青。”
“那你想一个人待在这儿是么?”
静亭皱起眉,这倒也是个问题。
隔了一会儿,她才不情愿道:“算了,我也回去。”虽然这样说,但是不想起身,依旧原地不动。湛如停下来看着她,叹了口气:“公主不舒服么,我抱你回去。”
她忙不敢再撒娇,跟在他身后走出树林。
心里思忖着回去怎么用潜移默化的方法整死锦绣。
但是意外地,他们还没有走出树林,迎面就遇到了穿着整齐的羽林军。
静亭十分惊讶,可是那些人更惊讶,惨叫(?)一声便纷纷跑出了树林。不一会儿有一人催马快速冲了进来,一晃就到了她面前:“公主?!”
跳下马来,居然是楚江陵。
“怎么是你来了?”
“公主没事么?”
“怎么是你来了?”
“公……大家都在找你,我只是凑巧先找到。公主没事么?”
静亭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楚江陵轻叹了一声,“那就好,圣上和各位大人都十分担忧公主的安危。”停了片刻,他又加上一句,“我也是。”
静亭怔了一下。这才发现他脸色白得可怕,一只袖管鼓起一块,显然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全。
她受宠若惊了,“你……没事么,你从哪里下来的?走吧,快回去。”
楚江陵点点头,要把马让给她骑。静亭拒绝了,他又象征性地让了一下湛如,湛如笑着摇摇头。
湛如方才一直一个字都没说,即使楚江陵和静亭说话的语气似乎私交甚密,他也什么都不问——不知为何,他这样的态度,让楚江陵有一种挫败感。目光转过一圈,最后落在湛如锁骨上方。
一个殷红的牙印。
楚江陵忍不住瞥了静亭一眼,又很快别过头。沉默了片刻,翻身上马。
“驾!”
31 雱山的尾巴
“听说前两天你见过我姐了。”
回行宫的路上,楚江陵对静亭道。
他们走的是一天偏僻的小路,原本,这条路是没有的。但是之前一天的大雨冲垮了山石,这里才留下了一条可以过人的小路。最窄的地方,也仅仅够一人通过而已。牵着马行走都十分困难。
楚江陵能找到这种地方来,也着实不易。
静亭点头道:“安陵夫人看上去很是年轻,是在道观长大的原因么?”虽然她不喜欢楚安陵,但是她绝不会傻到在人家弟弟面前说她坏话的。
没想到楚江陵却冷笑一声:“她哪里是在道观长大。她是打小就被父亲送到能人异士那里去学权谋之术的,你既然见过她,想必已经领教过了。”
静亭诧异,看这口气,楚江陵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姐姐啊。
“若不是父亲非要我带着她,我才不愿意让她跟出来丢人。”楚江陵一边说着,一边拨开路上横生出来的树枝。静亭低头从障碍物下面绕过去,道:“丞相大人既然做出如此决定,想必自有道理。”楚江陵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回过头望了她一眼。
片刻才转开头,低声道:“她是不是又到处给我乱说媒了?”
静亭被这个“又”惊住了,半晌才喃喃道:“也……不算是乱说。”楚安陵只是想把静亭和楚江陵说到一块去罢了,她是绝不会承认这是乱说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楚江陵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很快,他们已经回到了行宫门前。静亭挥别了楚江陵这个青年才俊,目光四下一扫,就看见自家的青年才俊站在行宫的台阶上。
符央穿着一身便服,像一座石碑一样笔直地站着。见她和湛如回来,他面上露出释然的神色,快步走下台阶行礼。
“听侍卫回报公主找到了,臣特地在此迎接。”他喜忧参半,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可曾见过左青?”
静亭示意他放心:“他受了伤,楚大人已经叫人送他去救治。”至于锦绣么,不知道楚江陵会作何处理。不过他如果不想横生枝节、给自己找事儿,应该会先把人送到敬宣那里去。
她设想了许多打击报复锦绣的方法,但是无一比直接交给敬宣解恨。不禁想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姐弟连心?
符央道:“公主若是累了,不如先回别馆去休息。”
静亭道:“好。”
招手叫来远远跟着的湛如,三个人一起走回别馆。一路上招来不少人侧目,静亭对上那些目光,只是微微一笑,却并不怎么在意。
夏荷新绿,浓荫如盖。风摇柳条清香。
她记忆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有人惦念,有人陪伴,不总是她独自一人。
隔了两日之后,左青终于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