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生活-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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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生活45(3)
夜深了,柳东横竖睡不着,他后悔得肝肠寸断,柳东啊,你看你被这破铜烂铁的生活铿锵得还有个人样吗?
大生活46(1)
梁秘书开着高明的大林肯来接柳东,说高总想请他去青城山的什么山庄吃饭,柳东心想他们那边的人就是脑壳方,有啥子话不能在医院说非要去那么远说呢?梁秘书说那是高总的私人山庄,说话方便,不像医院里,来探望的人多,时间不从容,而且人多眼杂总之不方便。在路上,梁秘书终于给柳东摊牌了,这个小南瓜的城府之深东西之烫,举世罕见。
“高总的病你很清楚,没有几天了,我们这些在他身边工作多年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他是看上你啥子了?”
“是啊我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行将就木的人,他可能犯糊涂,但是你不能犯糊涂,据我观察你也是人精,人精中的人精,我是为你好才说这些话。”
“你这话听得我出冷汗。”
“这就对了。高总现在像个小孩子,而你是一个大人,对小孩嘛,特别是对高总这样任性的小孩,哄哄拍拍地叫他平平安安走了,大家都相安无事,到最后你还有不少好处,他现在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你。”
“洪雨呢?他和洪雨之间到底怎么了?”
梁秘书的嘴角挂起一个刁钻的笑:“你没告诉洪雨高总病了?”
“我找了她两次,没找着。”
“你在撒谎,你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她,她在吞食自己手种的苦果,天作孽,尚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你们把她怎样了?”
“没怎样,能怎样呢?她活得好好的。高总犯糊涂,这不奇怪,吃那么多怪头怪脑的药,谁都会产生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快死的人了,科学和上帝都把他无可奈何了,谁还能把他怎么样?但是你要是犯糊涂,你何必呢?去为高总作陪葬?高总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朋友敌人都很多,哪天有人从背后给你一火药枪把你打成筛子,你何苦来呢?”
“这顿饭我不吃球了你给我停车!我早就说过我不掺和你们那边的事。”
“我说什么了看把你吓得!”
“你要真敢吓唬我你就算白活四五十年了!”柳东故意把她的岁数说大了许多以表示对她的挖苦和不屑。“你们能把柳东咋个?充其量把一个要饭的贬成一个讨口的,你给老子停车你这个小南瓜,老子早就想生你的气了!”
梁秘书就停了车:“记住我刚才说的话,高总可能还会犯糊涂还会找你,但是别人再找你的时候恐怕就没这么客气了。”
柳东本来都一脚踏出车门一听这话可更来气了:“我越听你说的越不像人话了!”
“我啥都没说。”
“可老子我是啥都听见了,我从小听鬼故事长大的,要是害怕,早就着吓死个球的了,走,我改变主意了,吃你们的鸿门宴去!”
很明显地梁秘书有些心虚了,回头说:“我刚才那些话可能有些顺口开河,这些天全公司上上下下都为高总的健康担心,所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你别往心里去。”
“你说话颠三倒四吗?你明明在张牙舞爪地威胁我现在又假装处女了!”
梁秘书不再说话了,她原本以为柳东不过是个傻乎乎的面人儿现在她知道她是不对的,这面人儿里包着的是一些牛都踩不烂的破铜烂铁。
这个狗日的小南瓜,她哪里搞得懂我柳东这样的品种?我胆小但是我不怕事,没有喝酒时我最不怕事,当然我喝了酒我就更不怕事,我连高明的遗嘱都敢看我还怕你们这些弯环倒拐的小摆杂?狗日的他们居然以为我们这边没有人才了!
柳东不会形容那个庄园的辉煌,总之比较起来刘文采那个庄园只能算旧社会了,刘文采和高明比起来最多是个黄世仁,大风雪天的居然要亲自去讨债亲自去抢白毛女。
很大的餐厅和很大的餐桌,只有两把椅子和两套杯箸,桌上有四小碟很简单的菜品,一旁的手推车上层层叠叠摆着各类名酒和饮料,梁秘书挪一挪椅子柳东就坐下来,他以为他要和梁秘书吃这台饭的时候高明从另一扇门走进来。高明的气色在水晶的枝形吊灯下很好,和柳东面对面坐下来。梁秘书把摆满酒的推车推过来,又假装处女了:柳东先生你想喝什么酒?柳东正盘算各种酒的时候高明说:“梁小姐,你能不能让我们单独坐坐?”哈哈梁秘书又被叉出去了,柳东很开心,梁秘书临走说高总,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高明说,四面八方都这么说所以我早就明白了。高明指指那车酒说柳大哥你随意,柳东就很不客气地拎出一瓶“水井坊”,这酒从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在是见到真资格的了。他喝酒时高明就喝饮料。
“大哥,我问你的主意,有了吗?”
“还没有,不过这些天我经常琢磨你的事,我佩服你有一条,视死如归。”
“我其实很害怕,不是怕死是怕死后的归宿,这归宿包括我在人世界留下的那些个影响,关系到不少人的身家性命呢。像我这样的人。我死后怕连住第十八层地狱的资格都没有,他们会为我专门打造第十九层地狱?”
“你太谦虚了。”
“一点不,你知道我这双连缚鸡之力都没有的手,沾满了多少眼泪,血汗,还有生命,所以最后我想做些事情,不管上帝能不能原谅我,我自己能够原谅自己就行。我在大邑县有一个煤矿,瓦斯爆炸后我明知道下面有十几个工人,还是下令封了井。我的钱和我的灵魂,是成正比例的肮脏,我要把它们都捐给慈善事业机构或者希望工程,又怕玷污那些圣洁高尚的事业,我只有一个傻瓜弟弟,生活得相当富裕,即使他不富裕,我也不会给他留下很多钱,有人能照顾他就行了。”
大生活46(2)
“这个我懂。”
“但是这些钱,我不做个彻底的处理,我怕我死后会有些更坏的人,用它去变本加厉地为非作歹。”
“这个我也懂。”
“我的公司里有上百个正式员工,他们的手是很干净的,我身边有些很近的人,知道我的一些事,也帮我干过一些事,但他们那都是身不由己,为了比别人活得好些。”
“就比方那个梁秘书?”
“比方有她。我的遗嘱你也看了,把我公司的股权分给我所有的员工如何?”
“好。”
“谢谢你给了我第一个主意。钱的事情其实很好办,剩下的事就难办得多。这里有一张软盘,我是把它带进火葬场还是把它公开?我的朋友们的身家性命全在这里了,绑架,诈骗,开赌场,贩毒,伤害,杀人,他们中有些人,洗手不干改邪归正了,还有些人,早就被我打发去了地狱,在那儿咬牙切齿等着给我算帐,还有些人,至今还在干从前那些勾当,气候还很大了。”
“那你还犹豫啥?”
“是啊我犹豫啥?黄泉路上有几个伴儿有啥子不好?凑一桌麻将那时绰绰有余了,可是他们的妻子儿女呢?还有那些早就改邪归正的人,他们现在在社会上,受人尊重,也做着受人尊重的事,他们咋办?这中间有个老兄,曾经为了救我一命,现在还全身瘫痪躺在病床上,他的妻子是全国政协委员,他们的孩子刚考上清华大学核物理系,可他一次性受贿就上百万,这软盘上还有一位,在一次缉毒枪战中牺牲了,他的妻儿,现在是烈属,可他当过道上的杀手,三条命案在身,这里面还有一位林业局长,为了追踪一张熊猫皮,擒住真凶,心脏病突发死在办案会上,而他弟弟,就是靠他的一纸批文,砍伐了大片森林,朝广东那边贩卖野生活蛇一次就是上千条,大兴安岭森林火灾时人家一下捐出五十万元,这里面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傻瓜,最先从云南那边往阿坝卖半自动步枪,后来又从成都偷最好的越野车往西藏卖,他邻居的一个小妹妹染上毒瘾了他把那毒贩杀了,警方现在还没有破案。我最倒霉的时候向他借过钱,他的钱不够,就把他老婆手上的钻戒给我捋下来,他现在是在各种迪吧卖摇头丸……”
柳东禁不住笑笑:“梁秘书在送我来的路上,说你是个正在犯糊涂的很任性的小孩。”
高明没有生气:“有这样的小孩吗?在如此豪华的地方谈论如此恐怖的话题?我现在比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冷静,我的一生像一本糟糕的但是轰轰烈烈的书,现在要结尾了,现在是最为难的时候了。”
确实为难了,这狗日高明是把正义邪恶人情兽性良心罪恶上帝撒旦警察绑匪八路汉奸阿猫阿鼠的全搅和起来了,要把它们很分明地剥离开来连神仙都为难。那就……赌一把?
“高明,你我不是赌过硬币吗?你把你那些难题交给上天,你那个软盘是火化还是发表,你往天上抛一枚硬币。这世上有一种理,叫天理。”
高明笑笑:“这可是个绝妙的好主意,人们常说听天由命,那是相信天理的公道。好吧,最后我想问问你,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高明的眼睛很干净了,这使柳东很感动:“我不会要你任何帮助,我想趁我喝迷糊以前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干过些啥,那不归我管我也不想管,现在的你,眼睛很干净,一个人的眼睛干净了,那就是到处都干净了,这就是你那本书的结局,不管是多么邋遢的书,只要它最后干干净净的,那就是一本好书,一本可以给鱼儿这样的小傻瓜看的书。这么好的餐厅,它咋没有热菜呢?嗨呀你看我这个傻瓜,差点忘了一件大事,高明,这件事还非你不可。”
高明偏着头看柳东,柳东发现男人这样偏着头看你的时候,下巴稍微向前,那是最酷的,他以前在女人那里总是失败,可能就是因为没有采取这样的方式。柳东后来就采取这种姿势也看过一些女人,但还是没有迷住别人,高明的姿势很好学,但他的钱是很不好学的……水井坊很好喝,你也没道理把它卖成六七百元一瓶嘛,这一小口就是鱼儿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呢。
“大哥,我在等你。”
“那我就要说说老苏了,那家伙棋下得之臭之不摆,但是他的那双手,沾水时间一长狗日就痛得不想活。”柳东还说了些啥他就记得不是太清楚了,总之他把老苏形容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昆虫,没有壳的蜗牛和暴雨中的蚯蚓,他只能守公厕去了,还给我送了娇子香烟和全兴大曲,受人之贿忠人之事,他的那双悲惨的手确实不能再去洗盘子洗碗了,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双手会做工,大脑会思考,用手不用脑,工作做不好,用脑不用手,空想一大套,创造世界靠劳动,劳动要靠手和脑,老苏的手是肯定废了,大脑也够呛,守个公厕是最好的,老苏这人,是我周围朋友当中最不幸最需要帮助的,柳东还要把老苏的故事再往更悲惨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高明用手机叫进来梁秘书。
“你去给我弄几把没开过封的硬币来,越快越好。我们的那几间公厕都给郑局长了?”
“你吩咐的。”
“你没有给他说去他妈的吧?”
“我很想说,可是我没说。”
“太好了,嗯,好!”
大生活46(3)
“高总,什么事情啊你这么高兴?”
“你从郑局长那里要回一间公厕来。”
“为啥?”
“不为啥。我说,你做。你能办到的,你对郑局长说,这件事很重要,对我个人很重要。还有就是明天下午三点的会,各位副总,分公司的一把手,会计师,还有法律顾问,有故无故,一律不许缺席。”
“高总你真的决定了?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这些天来,我给你说的全部是人话,不是台词。梁小姐,有些话我不想把它带进火葬场,你知道有不少人一直劝我娶你当老婆,我现在很庆幸没有听别人的劝,你背着我搞的那些小动作,你我心知肚明吧,跟我这么多年你再学不会搞些小动作,那你才真是一段朽木。再给你一句忠告,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可惜以后不会有很多机会教你了,自己学吧,你可以走了。”
“可郑局长那个人,不是太好……”
“你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还用我点穿吗?嗲一点儿就行,要是那老色鬼有了其它想法,梁丽,以后你只能靠自己跟他周旋了,好吧,就这样。”
这是柳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见高明把梁秘书或者梁小姐叫作梁丽,他想,噢,这位颇有心计面若冰霜的小南瓜,终于还是个人哪。
“柳大哥我们还有一件事忘了谈了。”
“我没忘,是洪雨吧?”
“是啊是洪雨,那个曾经是一无所有的漂亮的青年寡妇。”
“你错了,她曾经拥有一切,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