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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大生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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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明拎着一瓶洋酒,和洪雨向这一桌走来。高明对丁爷说这是X。O,丁爷你尝尝这个,丁爷立马谦卑地站起来双手递过酒杯,来着,来着。高明说,洪雨,这桌客人我全陪了,你去支应其它客人吧。洪雨的笑容很牵强,扭头走了。饱鬼饿鬼都在叫,洪雨不叫,却笑,如果饱鬼饿鬼都在笑的话,这世界一定是乱套一定是疯了,一定是所有的鬼都被逼无奈了。
  高明拖过一把椅子,在柳东和丁爷之间坐下。丁爷评价X。O说,这酒忒烈,还是江津白好,一旁伺候他们的小姐就嗤嗤笑,高明说你笑什么,告诉你们领班,马上买两瓶江津白来,柳东,我专门是为你留了酒量的,来,干杯,我知道你一直没把我当朋友,其实这样说不定好些,朋友坑起朋友来,那才真是灭顶之灾。那块硬币,我是赌了的,知道结果吗?我输了,来,干,柳东,该你了。柳东不是故意的,但是闪了高明一下:
  “我得趁我没喝醉以前,先把正事干了。邱大姐,我们说好了吧?”
  邱大姐说:“你让我再想想。”
  “等你想好了,丁爷也就该彻底下课了,你说是不是丁爷?”
  丁爷说:“太是了。”
  柳东说:“我没有一点别的意思,邱大姐,你一人在家,也还是要买菜烧水做饭的嘛,到丁爷那儿去搭把手,两人说说笑笑的,一天的光阴就打发了,你说是不是丁爷?”
  “太是了。”
  “邱大姐,到月底了,还可以有一些零花钱的。”
  丁爷说:“那哪儿是几个零花钱,吃不了亏您哪。”
  邱大姐心眼儿有些活泛了,“我不是图钱。”
  丁爷说:“你怎么是图钱的人呢?不能够啊,从前那谁,啊,那谁,柳东,我刚才说哪儿了?”
  老金说:“邱大姐到你那里去,图的不是钱,是人。”
  大家都笑。柳东心想这就行了,干了自己的酒,朝高明亮亮杯底。
  高明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今天来这个餐厅的客人,都很想我去陪陪他们,说说话,但是我在你们这一桌,多余了,柳东,我们早晚会有一次很重要的谈话,你别多心,和洪雨无关的。你们吃好,喝好,”摇摇晃晃走了。
  老金说:“这老板不吹牛的时候,还是像好人。”
  老苏说:“邱大姐,你和丁爷做搭档,发起来也快,到时候在“广东老乡”旁边,开一家更大的成都老乡,气死他们!哎,你们早几年干什么去了?”说着就哧哧怪笑。
  柳东不是太喜欢老苏,老苏和丁爷相比,在人品上差得就不是一匹马一杆车的问题了。柳东把全厂工资弄丢的那一回,会上发言老苏就不是一般化的恶毒,说柳东你再难你也不能动凡心哪,那天丁爷嗷的一声呼啸就要去揪老苏。从此以后他们再下棋的时候就立下一条规矩,丁爷说我不将死你你就不准死,我今天要杀你个片甲不留老王推磨,有时候真要用一杆车把老苏的将帅推上好几圈的磨,丁爷往往还不解气,你看柳东平时是怎么待你的你呀这块怂!丁爷后来死了,老苏送了一个花圈,挽联写得很厚重,上联是老前辈老邻居老棋友丁爷千古,下联是好晚辈好邻居好棋友小苏敬挽。虽然这是后话,但是现在不提将来也没有机会提了。
  柳东喝得又有些晕乎了,那个不停地为他续酒的小姐很像小苗,原来小苗是可以这么漂亮的,化上淡妆,穿上可身的旗袍,那羞涩的笑容那高挑匀称的身材,然后他想起了柳西,你在加拿大扒海豹皮累否,吃得饱穿得暖否,出有车食有鱼否,你娃还记得我这个哥否。
  柳西走时是柳东送他们去的机场,成都和加拿大没有直接通航,因为来往的买主不是太多,成都人再坏也不至于整飞机整飞机地去加拿大扒人家的海豹皮,柳西和田庆故尔改道北京,曲线飞往加拿大。柳东紧拉住柳西的手,很久不愿送开,眼睛涩得就像几天没睡觉,孩子大了不由娘,弟弟大了不由哥,柳西却很达观,加拿大其实就是大家拿,谁的手心大谁就拿得多,你要挺住。田庆也说大哥,你要坚持到我们凯旋,若要盼得我们来,岭上开遍映山红……映山红几月开呀?大约会是在冬季……柳西的眼里突然噙满了泪,哥呀,照顾好自己,哥!那些日子成都的报纸正在狂吹荆轲刺秦王的电影,现实生活吹无所吹了他们就拿古时候吹,风潇潇兮易水寒,柳西和田庆是拿自己当成荆轲了,拿人家加拿大的海豹当了秦王,走了那么久了连信都没有一封,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有些事,不敢想下去的时候有一个绝招:不想它!
  狗日的X。O,倒在酒杯里它是亮晶晶地闪,小姐斟酒的时候柳东乘机扶扶她的腰,来,喝!花天酒地确实是一种好生活。葡萄不酸。
  小蜂和鱼儿和一桌的小四喜丸子,呼啸着过来敬酒了。
  鱼儿肯定被这拨小坏蛋灌得不浅,小脸蛋绯红,柳东爸爸,扯一杯。
  扯,是很专业很大人的一种喝酒素语,柳东恶狠狠地看小蜂,我咋给你交待的?你为啥叫鱼儿喝成这样?鱼儿说我没有喝酒,柳东说那好,你给老子捏起耳朵转圈儿,连转五圈你不倒老子我就假装你没有喝酒。碗在地上摆好了,鱼儿用左手捏住右耳朵,右手从左手肘弯处伸出去,用食指指了碗底转起来,一圈,两圈,三圈,到后来很多人都帮她数,八圈,九圈,十圈,这个小傻瓜还要执迷不悟转下去的时候柳东一把抱住她说算了算了,全体哈哈大笑,鱼儿说柳东爸爸该你转了,柳东就很委屈地说我没说我没有喝酒嘛,这时候全餐厅都有人学鱼儿的样子在转圈,总之转一个倒一个,倒一个就是一片欢呼,餐厅热闹到了极端。




大生活37(3)



  小蜂的同学们纷纷夸柳东,说你上课比老师好听得太多,但是柳东没有在他们中间发现班长,就问班长呢?他考试作弊,被我们弹劾了。那现在谁是班长?我。又是大家看老师的眼色选你的?没有,我做了竞选演说。都说些啥?说了很多,反正最后说了你的话,我们现在也有科学了,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更科学,谁敢再欺负我们,我们全班一人带一个集团军,把他踩扁,抠都抠不起来。他还说太阳出来了哪个月亮敢嗨嗨,我们就把他选起了。那你们涂老师还是很民主嘛。班长说,其实当了班长,也还是要看涂老师的眼色行事。全体哈哈大笑。柳东说小蜂啊小蜂,你啥时也混个班长给我看看,简直没一点追求嘛,活了十来年了还没混上个一官半职的你丢人不丢人?小蜂现在已经是班上的卫生组长了,他的衣服最新手指甲最干净,指挥我们打扫教室,检查得之严格。卫生组长,那就快和班长一个级别了嘛。哪里,他是我们组的卫生组长,班上的卫生委员管他,副班长管卫生委员,最后才是班长。哎,小蜂,你的仕途还很漫长哟。
  这时候丁爷吐血了。




大生活38(1)



  丁爷从前也吐血,痰里有些血丝,但这一回是吐血,鲜红鲜红的,大口大口地吐,血吐过以后丁爷呆呆地笑一笑,我没事儿,就一身子歪倒在地上。孩子们喳喳哇哇喊,高明跌跌撞撞冲过来,不由分说就要开车送丁爷去医院,但是他那个歪歪斜斜的样子,到了医院恐怕就要和丁爷一起被医生留下来。这时候临桌的一位胖先生,就是那个要别人探讨先有球还是先有眼儿的胖先生说,我送这位大爷去医院。柳东和老金一边一个搀扶着丁爷上了车,柳东回头看邱大姐,邱大姐脸色很呆滞,一动不动。
  去医院的路上丁爷醒了,说柳东,我不能这么走,我还有很多事没办,我不能走。他说话很费力,从嘴角咝咝地往外冒血泡。
  胖先生是个热心人,一路上不停地打手机,询问各大医院的急诊室哪里有空闲。
  柳东想安慰安慰丁爷,却发现自己的口才极端拙劣,丁爷你看你在说些啥,你哪里可以就这样走了呢?我们还等着你和邱大姐的喜酒呢……他说不下去了,他也这么认为的,老家伙可能是走到头了。
  老金去为丁爷办了入院手续,然后对柳东说,预付款我先交了,一千五,这是单子,我哪儿知道一顿饭吃出这么多毛病来,身上也就没多带钱,柳东连声说谢谢,这账回头我们再算,老金不屑地摆摆手,示意柳东上外面去。
  老金说,丁爷这回怕是出不了院了,一会儿还有很多检查科目,一串一串的够丁爷呛。我要是丁爷,我当年战死在朝鲜,多好,我要先走一步了,下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晤,丁爷就交给你了。说着拉开手包,拿出一小摞钱来,我身上就是这么多了,回头再发动大家都想想办法,丁爷好像再没别的亲人了吧?
  整整一下午柳东扶着丁爷上上下下做了很多检查,又是血又是尿又是X光片。
  丁爷说:“我寻思你们这就是要送我走了?”
  “哪里的话丁爷?你活这么大岁数,身上的零件有些磨损那也很正常,咱们查查毛病在哪里,修一修,上点儿润滑油什么的,让他再运转个三二十年的你说呢?”
  “咱出院,出院!”
  “绝对不可以,这回我们要把你里里外外全都修理好喽。”柳东硬让丁爷躺上病床,拖一把椅子他坐在丁爷病床边,这个秋天的下午十分炎热,他出了一身的汗,长时间的奔波劳累和担心,他真是累得太狠了,往丁爷的床上一趴他就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丁爷正用他那把很有些年头的折扇为他摇风,邻床的病人和他们的陪伴都用厌恶的饿眼睛看柳东,柳东想他刚才睡着后肯定是打呼噜了。李圆圆和他“非法”分居时说他睡觉时鼾声如雷,也是她的一条理由,爱你的时候你把呼噜打成炸雷,人家反而更爱你,不爱你了,你哪怕睡成死人,照样和你分手不误。
  天黑下来,柳东问丁爷想吃些啥,丁爷摇摇头,柳东说我先回去把鱼儿安顿一下,马上就回来。丁爷点点头说你忙去吧,我一时半会且走不了呢。柳东其实是回家取钱去了。老金交的一千五百元的押金,半天工夫就被医院吸干了。他们给丁爷用了那个瑞士进口的止血针药,一针就是七百元,柳东当时惊得目瞪口呆,医生问柳东,用,还是不用?柳东说,用。医生说一天要用两三针呢,柳东说,那就先用一天试试?医生说你们账上钱不够了,去想想办法吧。
  柳东回家时鱼儿正好煮了一碗面条,从厨房端出来,柳东感觉饿了,从鱼儿手里接过面条,边吃边说,鱼儿,你再去煮一碗。鱼儿说,丁爷爷好了吗?柳东说快了。鱼儿再煮好一碗面端出来的时候,柳东正拿了一本存折,在灯下发呆。鱼儿问柳东爸爸你还吃吗?柳东看着鱼儿笑了,鱼儿,你觉得咱们家苦不苦?鱼儿说不苦。柳东说以后每天晚上都吃面条呢?鱼儿说我煮的面条不好吃?柳东说你真是个小傻瓜呀,柳东爸爸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一人睡觉害怕吗?怕的话,开灯睡。
  那本存折上有一万九千多不到两万块钱,那是柳东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四十年的全部积蓄。爸生病时用了丁爷不少钱,用了多少他没说,他死前要柳东躲着丁爷走,怕丁爷来要账,而丁爷直到现在还夸爸是个厚道人,就是这个厚道人,窖藏了七百多元钱留给自己的孩子了,他当时有愧疚感吗?大概没有的,他连自己的遗体都准备卖了好让孩子们能尽量地多坚持些日子坚持到长大,那么他是走得很坦然的了,但是他把这愧疚和那七百多块钱一起传给了柳东,这么多年来柳东一直照顾和关心着丁爷,是因为这愧疚?是因为丁爷本身的“人格魅力”?柳东思辩不明白,但是他很清楚,假如当年爸生病时没用过丁爷的钱,那么他现在会眼睁睁地看着丁爷死去,他会为他很痛苦很悲伤,十分真诚的痛苦和悲伤,但他现在绝不会走向银行,那钱对他,对鱼儿,对说不定什么时候铩羽而归的柳西,那是太重要了。但他必须要去取钱,就是这样,他不能把对丁爷的愧疚再传给柳西和鱼儿,和丁爷的事必须这么了断,他柳东才能坦然地过完余生,一万五,这就是底线了,如果一万五救不活丁爷,剩下一些钱就是给他办一个还不算最穷的丧事,是的他要给丁爷办丧事,他不会出卖丁爷的遗体,或者说是捐赠,这样他就可以不为丁爷的丧事花钱了,柳东不这样做,这是不对的,理由只有一条:爸的遗体是丁爷用板车从医院拉回家的,设了灵堂,请人给爸画了遗像,柳东十分清楚地记得,那一对硕大的红蜡烛,在爸的灵前燃了整整三天三夜,从买骨灰盒到火化到下葬,丁爷没有跟柳东提过一个钱字儿!当柳东终于意识到从此可以不再躲着丁爷走路的时候,那种愧疚就深深地埋在他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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