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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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四个被赶到现在的茅草房里。当时我怂恿我娘去衙门里告,县太爷却打了我娘一顿板子,把她给撵了出来。我娘这么些年靠卖绣品为生眼睛都快瞎了,却还要为我攒嫁妆。我不甘心,我不想像我娘一辈子这么窝囊,我一定要让虎子有出息。哪怕让我把自己卖了,我也要把虎子供出来,这是我活下去的动力,要不然这夏卖扇子冬卖汤、还要备受欺负的日子我早过不下去了。”
她的眼圈开始泛红,目光却倔强而坚定。
冷凝霜默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娘子篇 第七章 秀才踢摊
姚家姐弟走后,冷凝霜提着姚仙仙死活不肯拿走的一篮子鸡蛋进了厨房。白兔系着围裙,正在案板前收拾刚捞上来的活鱼,一手按住鱼身一手提起菜刀,歪着头在犹豫,不砍晚上没饭吃,砍了又觉得太残忍。他死按着那条鱼足足思考了半刻钟,然后那条鱼因为缺氧,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白兔愣了愣,接着眉开眼笑,鱼是自己死的,不是他杀的,乐淘淘地开始刮鳞去鳃,开膛破肚。他的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冷凝霜满头黑线,走过去放下鸡蛋,把姚仙仙的来意告诉他。
白兔皱皱眉,不太乐意上午时被人打扰,影响他做家务,但他向来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便答应了下来,笑盈盈地揭开一旁的汤锅,舀出一勺鲫鱼汤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来,娘子,试试看味道!”
冷凝霜微怔,张嘴喝下,眉一扬:“好喝!”
白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诡异的鸟叫,冷凝霜微怔,出去看时,只见西墙上竟蹲了一只雪白的鸮,盘子大的脸,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样子呆呆的,似乎有点没精打采。
冷凝霜还没来得及说话,桑葚子就从屋里颠颠地跑出来,欢天喜地地道:
“阿呆,你来啦!”
雪鸮阿呆白了他一眼,用喙挠挠羽毛,才不紧不慢、不甘不愿地扑棱着翅膀飞到桑葚子肩头,半眯起眼,一脸懒洋洋的样。桑葚子笑嘻嘻地从它的脚上解下一只小竹筒,取出里边的纸卷展开,却当时黑了脸,愤愤地道:
“我还以为找我什么事。牛鼻子老头又给我接私活!”
冷凝霜伸手去搔阿呆的翅膀,阿呆也没反对,眼睛眯得更深。
“你师父给你写信了?”她笑眯眯地问。
“嗯。”他闷闷地说,“牛鼻子老头给我接私活,让我去秀州驱鬼。”
“你还会驱鬼?”她惊讶地问。
“画两个驱鬼符就行!这世上哪有鬼,不过是坏事干多了!”他闷闷不乐地答,回过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着厨房大叫,“小白,兄弟明儿早上就要走了。晚上记着多加几个菜。”
白兔惊讶地探出脑袋问他去哪儿,桑葚子则满脸舍不得地点菜,让他晚上做糖醋鱼。
第二天一大早桑葚子就启程去往秀州。辰时刚过,百般不放心的姚仙仙亲自送虎子过来,要虎子给白兔敬茶行拜师礼。白兔没让,说只是帮个忙,没必要。自此。早上冷凝霜走后,白兔会一边做家事一边教导虎子读一个时辰书,之后就让他自己背诵,然后在午时前赶到镇里摆文字摊,等到晚上天擦黑再和冷凝霜一起回来。
在教导虎子的第三天晚上,他就跟冷凝霜抱怨:
“虎子其实根本不爱读书。”
“你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
“也不是。那小子其实很聪明,可是他想得太多了,心压根就不在念书上。他跟我说。他其实更想去学木匠手艺,要不然去矿场做工也行。”
“那孩子是想早点做工,好补贴家用。他娘和姐姐一心供着他,什么也不用他干,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不过。那孩子也太不理解他姐姐的心了。不管怎样,你就尽力教吧。”
白兔点点头。
自打白兔开始教虎子。姚仙仙和她娘动不动就往白家送东西,今儿菜明儿柴的,虽然不太值钱,但也破费不少。姚氏更是给冷凝霜和白兔各做了一双鞋,不收都不行。盛情难却,冷凝霜只能收下,再回送点什么。
小白文字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再加上白兔长得又好看,名声传出去后,就连一些不识字的老大娘、小媳妇都特地跑来求代写家书,就为了看他一眼。
午后,火烧店的客人逐渐减少,街上的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店外边的墙根下,文字摊的破桌子前,莺莺燕燕三两个姑娘全都在含羞带臊地跟白兔搭话,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频频引发路人驻足围观。
钱满贯甩着抹布从外头进来,对正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冷凝霜道:“你家相公正在那儿招蜂引蝶,你也不出去管管!”
“他那是在工作。”冷凝霜掩嘴打了个哈欠。
“男人年轻时候都跟馋嘴猫似的,你就不怕他被迷花了眼跟哪个看对上?”
冷凝霜眸子半眯,慵懒地乜了她一眼,下巴微扬:“你认为外边那几个能和我相提并论?”
娇慵妩媚的小眼神电过来,让钱满贯的心都不由自主地跳漏一拍,使劲晃晃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货也忒自信了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贾小七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慌慌张张地道:
“小霜妹子,小霜妹子,不好了,孔德学院的王秀才来找小白的茬,都闹起来了!”
冷凝霜微怔,敲敲脖子清醒了下,绕过柜台走出门。果然看见不远处的文字摊前,一个三十来岁、肥头大耳、满脸痘印、穿着一件细布长衫的矮胖男人提了一根两指来粗的竹棍,气势汹汹地站在白兔面前,一边用竹棍怒气冲冲地敲打桌面,一边大声责问:
“你小子就是帮我们书院学生代写文章的?看你这样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居然如此无耻地靠贱卖学问赚钱,误人子弟,简直混账至极!听说你跟那个浪得虚名的桑葚子有交情,像你们两个这种徒有空名的无耻之徒,根本不配做读书人!你这种摊子看一眼都觉得污秽,若你再敢摆这个摊子,我见一次砸一次!”
“哎呦呦,原来是王秀才啊,你不在书院里好好教书,怎么跑到大街上来充当城管了?我家相公在这摆摊又没违反汉国法律,县衙都没说什么,王秀才你却来砸摊子,难道说你一个秀才公比县衙还硬气,比《汉国律》说得还算?”一声笑语,冷凝霜盈盈走过去。
王秀才其人她听过,古代功名不好考,兴隆县总共四个秀才两个举人,王秀才就是其中之一。十五岁中了秀才,是县里最年轻的秀才公,所以很不可一世,只可惜后来的将近二十年里,屡考屡失败,以至于三十几岁了,还只是个秀才,目前正不甘不愿地在民办的孔德书院里给一堆小屁孩开蒙。
文人在当地是很受尊崇的,王秀才哪里受过这种恶气,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冷凝霜,怒声问:“你这个妇人是谁,男人说话哪有女人插嘴的份儿!”
冷凝霜也不恼,不着痕迹地把白兔推到身后,护崽老母鸡似的站在前面,对着王秀才,冷冷一笑:“秀才公你是健忘呢还是理解能力不够使,我刚说了这是我相公,那我自然就是他娘子了。咱先不管男人女人,我家相公在这儿摆摊一没犯法,二没缺德,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气势汹汹上来就要砸摊子,有辱斯文,恐怕不妥吧?”
“好个伶牙俐齿的妇人,你家相公替我书院的学生代写文章,纵容学生荒废课业,这不是缺德是什么?”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家相公又不像秀才公你那么好命,能去书院教书养家糊口。他就是靠代写赚钱的,客人付钱要求代写,我家相公只是拿钱交货而已。至于对方是什么人,拿了文章以后用在什么地方,我家相公也无权过问。有没有孔德学院的学生我们都不知道,况且就算真有,那也是他们先生没教好。秀才公,难道你没教过你的学生要诚实守信,自己动手写功课吗?若真有学生没被教导好拿父母的钱弄虚作假,唉,秀才公,你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含辛茹苦把孩子送去念书的父母?你对得起你收的那些束脩吗?”
“你……你……”王秀才一个酸儒,哪辩得过冷凝霜的伶牙俐齿,眼看围观的人居然被她的一番胡搅蛮缠说得频频点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己,好像他是个只收钱不会教导学生的先生,怒极攻心,大声道,“你强词夺理!你家相公根本就不算是读书人,昧着良心用贱卖学问赚钱!年前我就知道你,一副对联居然卖十文钱,现在一篇文章居然卖二钱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他用手里的竹棍在桌子上梆梆梆地猛敲。
“原来秀才公是在嫉恨当初我家一副对联卖十文钱,整整比你卖了一倍。可惜啊,我家相公就是人缘好,客人愿意来买他卖的东西,这点你比不了。也罢,你既不服气,反正我也闲得无聊,不如咱就来玩玩对子。若我写的对子你对不上,你就要花钱买下,并保证从此不再来捣乱,一两银子一联。反之若我对不上你的,同样一两银子,我们也从此不再摆摊,如何?”
对对子是王秀才强项,他骄傲一笑,刚要自满地放话,冷凝霜却眼眸一闪,冷冷地道:
“不过在那之前,你这根棍子最好先放下,因为我看了碍眼。一旦碍了我的眼,后果很严重。”
说罢,眼里寒光一闪,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棍子,膝盖屈起,往上边啪地一撞,只听咔吧一声,棍子应声折成两段,随手撇到一边。
周围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气,双目圆睁,惊畏地望着她。白兔则两眼冒桃心,四周开满了热烈鲜艳的小花。
娘子篇 第八章 首席绣娘
王秀才唬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他再豪横也是个读书人,而眼前这个分明是个悍妇。读书人遇悍妇,有理说不清。可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也拉不下脸转身逃跑,只好梗起脖子,叫板道:
“好!料你也不会别的,就对对子!我先让你来,免得你日后说我欺负你一个女人。”
冷凝霜抿嘴一笑:“秀才公宽厚,那小妇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秀才公听上联,”提笔蘸墨,一边写一边念,“稲梁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此句一出,现场爆笑,就是不太明白的也懂得这是一句骂人话。王秀才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自然知道这是在骂他,想风雅地做出下联反唇相讥,可脸都熬白了,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来,看着冷凝霜笑吟吟的模样,不服气地道:
“那你告诉我,稲梁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这种刁钻古怪的骂人对子,他料她对不出来!
哪知冷凝霜只是微微一笑:“诗书易礼春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娘!”
围观的人听了,再次哄堂大笑。
王秀才的脸憋得更红。
冷凝霜将写好的这一副对子拿起来,慢悠悠吹干墨,笑吟吟递给他,道:“承让了。秀才公,愿赌服输,一联一两银子,这上下两联,总共二两。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消费。”
“什么?二两?”王秀才脸红脖子粗地高声叫道。
“怎么,愿赌服输,秀才公一个读书人难道想赖账?”冷凝霜笑眯眯地往周围一扫。
围观者全都看着,如果他今天赖账,要不了明天就会在整个兴隆县传开。堂堂秀才输给一个女人就够丢脸了,事后居然还赖账。这要是传出去,往后他还怎么搁县里混啊!
纵使脸气得发黑,王秀才也只能掏出一把碎银子扔在桌上。冷凝霜数了数,笑吟吟道:“不好意思秀才公,总共二两,这些不够。”
王秀才差点吐血,摸遍全身,最后脱了鞋,从里边掏出几粒碎银子,他也不怕硌出鸡眼。往桌上狠狠一拍,转身要走。冷凝霜连忙递上对子,笑道:
“秀才公。你忘了拿货!”
王秀才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扯过她手里的纸张,转身沁着头气冲冲地走了。
白兔闪烁着星星眼,大声赞道:“娘子威武!”
周围群众更是一阵欢乐地议论,这个小镇好久没发生这么好玩的事了。估计未来半年内,“白娘子智斗酸秀才”这件事会成为兴隆县老百姓茶余饭后最乐意谈论的话题。
钱满贯嘴里叼了根牙签,瞠目结舌地道:
“这样也能赚钱啊?”
钱胖子难得出来瞧热闹,一向沉默是金的他忽然深沉地叹了句:“知识就是银子呐!”
自此,继“满贯火烧门口摆摊的白小哥是汉南第一才子桑葚子先生的至交好友”这则流言传出后不久,整个兴隆县又流传开另一则流言:原来白小哥的娘子也是个学问高的大才女。除此之外,她还是个能随手撅折一根粗棍的悍妇。
于是,白小哥惧内的传言不胫而走。
未婚少女们内牛满面地叹道:“白小哥。你好可怜!”
入夏后天气越来越热,冷凝霜正坐在屋里翻看黄历,哈二睡醒了突然开始卖萌,把两只前爪搭在她腿上,凑过来一颗大脑袋。伸长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