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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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央劝过娘,以为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如今红婆的到来让小小彻底被激怒了,她生性要强,怎肯嫁给那样的人家,于是出口也颇为尖锐:“我不嫁,谁爱嫁谁嫁,娘你若真的怕被饿死,不如把我卖到镇上的妓院吧,反正我的死活也没人在意了。”
小小说罢转身跑开,娘闻言悲痛欲绝,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哽咽着落下泪来:“央央,娘是真的没办法,你爹爹的汤药钱没了,先前欠下的债务人家已经要上门,如今吃饭都成了问题,要怎样活下去啊,小小说的对,我不是你们的好娘亲,河苑也是我送走的,是娘不好。”
孟央再也听不下去,紧紧咬住嘴唇跪了下来,“娘,年前县上不是有位老爷要女儿做妾室吗,央央愿意。”
娘愣了愣,却是悲凉的笑出声,“央央,如果可以娘早就想把你嫁出这个村庄了,为妻也好为妾也罢,总好过你在这村里受人非议,可惜即便是做妾,人家现如今也是不愿意了。”
她终于明白了,如果有别的法子,娘怎会让小小嫁给那样的人家,娘爱她疼她,却是更想保全家人不受伤害,如今不是她肯不肯给人做妾,而是人家听闻了谣言不愿要她。她不觉得苦,不觉得难受,因为一旦心被掏空了,就什么感受都没了,麻木了才不会痛,她觉得自己终于醒了。
平静的走出家门,外面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清冷的飘落在身上,微微的凉意。没得选择,她的人生没得选择,从生下来便是如此。一步步艰难的走到董家门前,麻木的开口:“董正,我嫁给你。”
数天而已,她和董正的婚礼却是风风火火的置办起来,除了她,每个人都是喜悦的,娘说:“董正这孩子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但也真是不错,对你又是极好,万万不要辜负人家。”
孟央笑了笑,心里却满满的滴出血来,小小虽不明就里,却不止一次的质问姐姐:“你不喜欢董正对不对,那就不要嫁他。”
她依旧温婉的笑,不语的趴在小窗前,远远的山上的茶花开得格外繁盛,开到荼蘼花事了,那纯白的花瓣会飘落泸水河面,那样没得场景,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
她决定屈从,挣不过枷锁,斗不过这天意,那就随了上天的意愿,匆匆到这世间渡一场轮回是非。
董家的聘礼一早送来家中,不过了了几日,她就要嫁给他了。板床上大红的嫁衣,红盖头,还有喜气的红烛,暖暖的喜字贴满窗边。小小和娘拿着木梳,轻轻的为她梳发,墨玉般的发丝长长披散开来,娘欣慰而感伤的说道:“河苑听闻你要出嫁,自己反倒哭的稀里哗啦,这孩子大概十分想家了吧。”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脸庞的轮廓柔和美丽,浅浅淡淡的笑着,双眸星星点点的泛起泪花,羸弱苍白的脸上眉目深沉,越发显得清丽绝伦。红红的嫁衣穿在身上,腰身那里空荡荡的不盈一握,她太瘦了,纤弱的身子如同秋日里的花朵,随风欲折。如此惊华绝代的人儿,小小张大嘴巴忍不住的称赞起来:“姐姐真如同仙子下凡一般,连我和娘都看呆了。”
娘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正欲说些嘱咐的话,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嚎哭声,紧接着人群蜂拥而至,一个个怒火朝天的闯入里屋,董正死了!孟央不知自己该是怎样的表情,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反倒是娘,讶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董家人自然是不肯放过她,直嚷嚷着孟央祸及了自家儿子,使其无故的暴毙。全村人都聚集在门前,纷纷要把她沉入河底祭天。小小被这阵势吓坏了,哭嚎着跪在地上抱着董家人的腿:“伯伯,大婶,我姐姐是好人,不要把她浸猪笼,求求你们不要。”
董大婶看也不看,愤怒的将她踢到在地:“好人?我儿平日好好的,今早就莫名的死在家中,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我就说过孟央这贱人娶不得,我的儿啊,孟央,我定要你偿命。”
娘和小小拼命的磕头哀求,周围乱作一锅粥,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怜悯,有惋惜,有厌恶嫌弃,然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董令假仁假义的劝大家冷静:“大伙听董某一句,孟央有罪,但罪不至死,大伙听我说……”
他在说什么孟央听不清,周围真的太吵了,嚷嚷的人声使得她脑中阵痛欲裂。
“我早说孟央是不祥人,哪有人一出生整个天都是红色的!”
“这么死了多可惜,我若能和她睡上一夜死也甘心呐。”
“呸,狗老赖,想死也轮不到你啊,董正连碰她都没来得及就枉死,当真是妖孽啊妖孽。”
……
面无表情的听他们指责谩骂,娘和小小惊恐的求饶声充斥着她的耳膜,要怎样才好,就这样死去?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河底是多么冰冷的地方,长眠于斯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想死也不愿死,她要等到爹爹开口说话,要等到上天惩罚极恶之人,就这样死去,做鬼也不甘心啊。
众人争议的间缝,她缓缓转身,抓起桌上的剪刀,闭上眼睛决绝的向右脸上狠狠划去,白玉一般的面颊顿时鲜血淋淋,撕开的伤口恐怖之极。
娘反应过来哭喊着夺下剪刀,她的右脸已是血淋淋的一道长口,一直划到嘴角,长长的血痕可怖的挂在脸庞,殷红的鲜血迅速滑过她的脸颊、脖颈,直至滴落在嫁衣上。嫁衣是红的,除了香甜的血腥味谁也辨不清颜色。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的神情平淡至极,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绝美的一张脸就这样惨烈的毁了!抬起头望向愕然惊呆的众人,她轻轻勾起嘴角,笑的风轻云淡:“我还不该死,否则,大家都要陪葬!”
【006】世事荏苒
回首往昔,孟央知道,村里人早就虎视眈眈的想置她于死地,他们真的等不及了,当初自毁容貌时说的话真的让他们恐惧了,如今若是按照村规处死她,只怪她孟央命该如此。
直至傍晚,屋外的大雪终于渐消,小小也早早的回去,天色渐黑,孟央端着熬好的汤药送去给爹爹,小心的用勺子吹凉,慢慢送到他嘴边。爹爹还是不能开口说话,痴痴傻傻的只会“啊啊呀呀”的流口水,曾经温和慈爱的面孔呆滞的望着屋顶,孟央对他笑,一边喂药一边轻声自语:“爹,小小今个看你来了,央央不会走的,你和娘都在这,我怎么会离开,就算沉河死掉,央央也要留下陪你。”
娘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前,突然忍无可忍的冲上前,一把打翻她手中的汤药,“你走啊,为什么要像个蛆虫一样缠着我们,我过够了这些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走了我们都好过。”
蛆虫?她蹲下身子捡起撒了一地的碗勺,手在颤抖,哆嗦的不成样子,额前长长的发髻遮住脸庞,“娘,药洒了,我重新熬一碗。”
娘上前夺过碗勺,艰难的哽咽着:“孟央你知道吗,你出生后没多久,村里来了个云游的和尚,他对你爹说,这个孩子留不得,请我们将你交给他带走,你爹不同意,我和你爹都没有同意。可是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一步步的走出屋门,清冷的月光洒在白皑的雪地上,泛起一层茫茫的白光。
裹紧棉衣把双手钻进袖口,努力的克制住眼泪,大步走向村口的小道,村口残枯的几棵树木,歪歪斜斜的交叉缠绕,远远望去狰狞无比。
前方的泸水河畔站着一个清瘦的人影,孟央先是愣了愣,迟疑的走上前,那人慢慢转身,温润谦和的冲她笑笑。凌冽的寒风直直刮在脸上,呼啸着钻进裸露的脖颈,刺骨的疼痛。孟央深深吸口气,直觉一阵冰凉直钻心底,“怎么会是你?”
白天孟小小离开时,约她晚上在此见面,孟央当时还觉得奇怪,问小小究竟何事,但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笑笑。而今站在这里的,正是与她有过婚约的许家公子。许至士怔怔的望着她的右脸,颤抖着手想要抚摸她毁掉的容颜。孟央后退着避开,他面色微红,讪讪的开口:“是我一直求她帮我,否则,我真不知怎样见到你。”
他的声音温和,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孟央,能否听我说些心底话,我怕日后再没机会。”
孟央低头不语,他目光辗转的望向远处,“今生不能和你厮守是我无能,孟央,几年前我去姑婆家,走在泸村的小道上,当时你低着头远远的走我前面,背影娇倩可人,当时我就想,不知谁家姑娘如此卓越,我那时很想知道你长什么样,悄悄的跟了你很久。”
他顿了顿,接着道:“走到前方某处,你突然停下脚步轻轻的跳过去,当时我很诧异,走近了才发现地上是一窝蚂蚁搬穴,于是忍俊不禁的也跟着跳了过去,一抬头,你就在不远处看着我,然后莞尔一笑。孟央,你就那样一笑,我魂牵梦绕数日,不饮不食终是不能忘怀,那样美好善良的女子,我渴望得到。”
孟央终于抬头看他,却是平静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是我天生薄命配不上许大哥,往事水迢迢,还是不要再提罢。”
许至士目光黯淡下去,“是我不好,没能护你周全,孟央,你在这里真的太苦了,离开吧,起码还能活下去。”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袋沉甸甸的碎银递过去,她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错,这钱我也不会要。”
雪地站立良久,她只觉得双脚麻木而潮湿,酸胀的难过,于是匆匆告别转身就要离去,他却在这时艰难的开口道;“孟央,到我身边来,让我看仔细些可好。”
她却并未应允,只是顿了顿步子,最终还是离去。她不曾对他有过期待,即使曾有过,也早已匆匆作死。
他不是救世主,因而她不恨他,不曾有爱又怎会生恨,说到底,许至士只是她人生的过往云烟,吹过便散落了,一个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夜里,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月光透过窗子,却还是昏暗的厉害。也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总是难受的很,眼角缓缓流下泪,很快又被她擦去。
黑灯瞎火之下,她小心的从枕下拿出一块丝帕,层层掀开,那块凉凉的玉佩握在手中,手指缓缓抹着上面的字,想起曾经救过自己的少年,此时这块玉佩是她唯一的慰籍。
“厚德载物……你曾经在泸水河底救过我,如今可还能突然出现?”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最终沉沉睡去。
过了几天平淡的日子,该来的终究来了,孟央没想过自己躲得过这一劫,也没打算躲过,他们终于等不及了。只是她从未想过,这劫数的重击太过惨烈,充斥着最亲之人的血腥味。
她被关在村后的柴草屋,昏暗无光的阴霾里,潮湿而冰冷。浑浑噩噩的昏睡,只觉四周寒冷如蛇窟蝎洞,然而这地方却可笑的使她感到安全,昏昏沉沉的提醒自己永远不要醒来,千疮百孔,该怎样面对这些绝望。
那日村里人守在家门口强行带走她,娘就站在门前,表情异常冷漠,孟央不肯承认自己从她眼中看到了恨意,强烈的恨意,娘恨她,娘竟然恨她!这有多可怕,只让她瞬入冰窟,活着再也没有可期盼的东西了。“咔嚓”。
终日紧锁的木门吱吱呀呀的推开,强烈的阳光直直的斜射进来,孟央适应了着光线,微微睁开眼睛只感觉一阵晕眩。这三天,她不曾喝过一滴水,现在只觉得喉咙火辣的疼,嘴唇干裂蜕皮,抿一下都能闻到一股甜腻的血腥味。
渐渐看清来人,是小小,她背对阳光站着,很久都没有上前,望向她的眼神阴晴难测。孟央扬起嘴角,声音嘶哑而苍凉:“你也开始恨我了吗?”
她看不清小小的表情,只听她平静的说道:“姐姐,河苑死了,他们说她偷钱,狠狠毒打一顿,又饿了几天……”话没说完,小小已是泪流满面:“姐姐,河苑让我转交给你的钱竟然是偷得,她那样乖巧,若不是为了你怎么会偷钱,娘是恨你,因为你她才惨死!因为偷钱就被打死,可想她平日过得都是怎样的苦日子!”
好冷啊,孟央蜷缩着把自己抱成一团,冻得瑟瑟发抖,闭上眼睛就是河苑稚嫩单纯的声音,
“姐姐,河苑饿了,想喝糖水。”
“姐姐,你给河苑唱歌谣听好不好?”
“姐姐有空就去看河苑,河苑再大一些就能回家了。”
……
紧紧咬住嘴唇,满嘴的血腥之气,苦涩的咸味,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好疼,撕心裂肺的疼,连肝脏都仿佛被扯裂,双手紧紧抓住臂膀,指甲都扎入肉中。
河苑,河苑,从小就天真烂漫的河苑,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