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王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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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能活下去,丢掉逃命又怎样,反倒少了一身的束缚。”
司马炽一脸的震惊,半晌回过神来,“可朕是天子……”
“天子也只有一条命。”说话间,绿秀已经走到面前,行了礼,道:“皇上,大家到处找您,您还是回去前院吧,王爷在那备好了茶水等您。”
司马炽起身,转身冲她一笑,温良无害,“谢谢虞妃为朕推秋千。”
【046】敬茶
次日一早,孟央刚刚起床,就听到院中传来一阵吵闹声:
“放肆,本公主好心来给姐姐敬茶,你敢阻拦!”
绿秀的声音很是恭敬,“王爷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王妃娘娘养病,夫人还是回去吧,莫要让奴才们为难。”
刚刚打开房门,只听“啪”的一声,绿秀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段灵箐一脸的怒气,“小小的贱婢,大哥哥可是最疼我的,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这王府的女人都这么爱打人吗?
绿秀低下头,跪在地上,却还是拦在她面前死活不肯让开,“段夫人还是回去吧,王爷若是知道了您也不好收场。”
段灵箐狠狠举起手掌,“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绿秀的身子一顿,差点倒在地上。她冷哼一声,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教训她,“敢挡我的道,给我往死里打。”
她看在眼里,只觉眼前发黑,站稳了脚,才走了出去,“住手。”
段灵箐上前,得意的扬起小脸,简单的行了个礼,“王妃姐姐,这奴才不准我见你,可大哥哥明明吩咐了让我们好生相处,她这是不给咱们相处的机会。”
孟央绕过她,扶起地上的绿秀,淡淡的开口,“既然见过了,就回去吧。”
她却被她这个样子气恼了,一把推开她,恶狠狠的对绿秀骂道:“贱东西,谁叫你起来的,继续跪着。”然后转头又对她一笑,“王妃姐姐可是糊涂了,昨日我与王爷大喜,姐姐都没露面,箐儿可是特意敬茶来了,免得外人说我不懂规矩。”
心知躲不过她,她只得转身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示意一旁的婢女沏茶,段灵箐的眼睛扫过她,上前刚刚端起一杯茶水,突然大叫一声,手中的杯子险险的掉落地上,滚烫的水差点泼在孟央身上,绿秀赶忙跪着上前,挡在她身前,“夫人敬过茶了,还是请回吧。”
段灵箐上前一脚踢开她,“贱丫头,哪轮得到你对我说话。”
孟央起身,一脸的隐忍,终于上前推开她,扶起地上的绿秀。她只轻轻一推,不料她竟狠狠的倒在地上,眼睛瞬间流出大滴的眼泪,“你,你,箐儿好心敬茶,姐姐竟然打我,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王爷回来我一定要他主持公道。”
她一脸的委屈,美丽的大眼睛满是泪水,任谁见了都于心不忍,孟央觉得头痛,这王府中的女人可是一个比一个会演。可她真的有些不耐烦,于是看着坐地不起的段灵箐,冷冷说道:“小小年纪竟学的如此歹毒。”
说罢不顾她眼中的震惊,扶着绿秀走回房中,顺便关起房门。
房间里,孟央拿着一块冰镇的毛巾,小心的为绿秀敷脸,绿秀赶忙接过毛巾,“奴婢不敢,奴婢自己敷即可。”
孟央笑笑,又走过去为她敷另一侧的脸颊,说道:“你是王爷的近身侍女,自然受得起。”
绿秀面上一红,半晌讪讪的说道:“娘娘见笑,绿秀虽为王爷的近身侍女,其实王爷并未碰过奴婢。至于青穗,有次王爷喝多了,青穗照顾他才有了实情,可日后王爷再没碰过她。”
见孟央面色平淡,她生怕她不信,急忙力证,“是真的,王爷为人清正,不会随便动身边的侍女的。”
孟央笑着让她坐好,“我信,行了吧。”
她当然信,成大事者不拘于此,何况,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绿秀老实的坐着敷脸,看了看她,最终忍不住说道:“娘娘,其实王爷心里是有您的。”
她仿若什么都没听到,她又接着说:“王爷每日都要听奴婢回禀您的消息,您身子总是不好,他还专程找人去塞外求药,娘娘,其实王爷……”
“别说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道:“绿秀,你可见过明夫人?”
绿秀面色微微沉了下去,很久没有说话,看她这个样子,她的心一点一滴的跟着沉了下去。人人都知道他深爱明夫人,也许他也曾真心待她,可这就如同整个平原和几棵树木,她只是他心中略不起眼的小树苗,而明夫人却是他整个的森林。
晚些时候,府里的宫人匆匆跑来通传:“王爷请王妃娘娘到前东苑一趟。”
孟央叹息一声,该来的终究来了,他不止深爱明夫人,也深爱着与她神似的女子,哪怕她只是他心中的替代品。孟央突然觉得贵如亲王,也是可笑又可怜,只怕这一生都要守着一个女人的牌位度过,能得到他爱恋的女人,即便早逝也是含笑的吧。
大堂内早有无数等着看笑话的人,司马睿冷着脸坐在主位,身旁的段灵箐抽抽啼啼的哭,万分的怜爱动人。王瑜早已迫不及待的开口:“王妃姐姐也真是,箐儿妹妹那样小,您怎么忍心推她。”
荀夫人摆弄着手上的暗红色丹寇,说道:“娘娘莫不是见她刚入府,就要给个下马威?”
她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只是望着司马睿,等他开口。良久,他直直的看着她,说道:“本王早就警告王妃,箐儿年纪小难免骄纵,身为王妃,竟这样歹毒。”
周围隐隐传来讥笑声,她缓缓跪在地上,“臣妾不堪,有辱琅邪王妃名号,恳请王爷废除。”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司马睿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阴晴难以捉摸,半晌,冷冷的开口:“好,本王成全你,王妃虞氏,心肠狠毒难为表率,废除名号。明日本王会拟诏书昭告天下,你回去收拾东西,本王会带你去佛堂,你就在佛祖面前忏悔吧。”
说是收拾,最终不过几件换洗衣物,她没有多少的感慨,倒是小桥哭的稀里哗啦,哄了好一会还是在哭。无奈间,见绿秀也是打包了几件衣服等着出发,不由的低下声音:“你不必再跟我受苦,留在王府伺候王爷吧。”
绿秀跪在地上,“王爷不许小桥跟着,奴婢也是求了半天,奴婢不怕苦,愿意跟着娘娘。”
孟央上前扶起她,“我已不是王妃,受不起这大礼。”
说话间,司马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她转过身去拿包裹,回头就见小桥和绿秀关上房门出去了,屋里只剩他们两个。她行了礼,道:“妾身收拾好了,可以随王爷走了。”
说罢向屋门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人紧紧抱住,她先是一愣,然后奋力挣扎,他却是抱得更紧,身子竟忍不住发抖,她挣不开,于是平静下来。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最终她耳边轻声说道:“给本王时间。”
他的声音紧张至极,见她没有丝毫反应,突然慌乱起来,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给我时间,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的脸上平淡的没有任何表情,他松开她,双手颤抖的捧着她的脸颊,端详许久,轻轻吻上她的嘴唇,却被她冷冷的别过脸,转身离开。
她竟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她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047】王太妃
孟央第一次踏进王府的佛堂,这是一个单独的院落,在王府最僻静的角落。院子很大,里面种满了梧桐树,却也只有高大的梧桐树,整齐而寂寥。
佛堂里干净宽敞,摆着几座高大的佛像,她走上前缓缓跪在佛像前的禅坐上,虔诚的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就见旁边站着一位妇人,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司马睿的母亲,琅邪王太妃,夏侯光姬。
她一身灰褐色素净的衣料,像是僧人所穿,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却也严谨,发髻端正整齐,鬓间藏着几根银丝,眉眼清净,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很美的女人,而此时,她的手上飞快的转动着一串佛珠。
见她打量自己,孟央赶忙行礼下跪,“王太妃。”
她点头示意她起身,“你是怜珠?孩子,起来吧。”
起身,点了点头,“太妃娘娘,怜珠给您请安了。”
“日后你就叫我老夫人吧。”她温和的说道。
“怜珠不敢。”
“称呼而已,有什么敢不敢。”
王太妃走上前,细细的看她,然后叹息一声:“好孩子,既来之就安心的诵经念佛吧,佛祖自会保佑与你。”
佛堂两侧是住人的房屋,里面简单的摆着桌椅,床榻,极其朴素。她与绿秀住在东侧的两个厢房,整个院落地方不小,王太妃身边却只有两个宫人服侍,其中一个年幼的才十二岁,名字叫彩凤。另一个宫人年纪略长,看上去比王太妃的岁数还要大,应是一直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彩凤和王太妃都叫她碧姑,她与绿秀便也跟着这样称呼。因为人少,这里很是冷落清净,孟央却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每次清晨随着王太妃早早的起床诵经,用过斋饭后就自个洗衣打水,打扫整个佛堂。绿秀通常都会抢过她手中的抹布,可她总是不管不顾的再抢回来,日子一长,绿秀竟也习惯,不再抢着劳作,繁重的挑水砍柴却怎么也不让她着手。
彩凤才十二岁,却很沉稳,平日里帮衬着绿秀做了不少事,碧姑人也很好,慈眉善目,这里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安然。
午间得空,她便捧着佛经细细的诵读,渐渐学会敲打木鱼,对佛家道学有了兴趣。很多时候她是不喜欢诵经念佛的,可一旦养成习惯竟不觉乏味,很多的佛学竟也参透其中,就连王太妃也微微点头赞许。
可她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怜悯哀叹,有一次她拉着她的手,在她手腕套上一串佛珠,说道:“好孩子,你性子平和又乖巧,实在惹人心疼,可你眉宇单薄,不像有福之人,只怕福气恩厚却无法消瘦。”
孟央淡然一笑,佛堂的日子很清苦,可她日夜诵经念佛,不求佛祖庇护,只愿上天怜悯,可怜这天下可怜之人。很多时候,她觉得,人生像是一本很厚的书卷,上面清楚的记载了每个人的命运,冥冥之中一切尘埃落定,挣扎不开,也躲避不了。
午间,孟央在佛堂敲完木鱼,起身揉了揉跪的麻木的双膝,走出佛堂就见王太妃站在院中,目光沉沉的望着那些葱郁的梧桐,站了有一会,她才走上前,低声叫道:“老夫人?”
她回过头来,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人老了真是不中用,看了一会树木眼睛都酸涩了,让你见笑了。”
她这样说着,孟央浅笑着摇了摇头,夏侯光姬是夏侯世族的小姐,从小养尊处优,有时她真的会不解,身为王太妃的她为何要栖身于这清苦的佛堂?她并不老,只是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凄凉,显得整个人孤零、沧桑。
她的沧桑,使得面容略显愁苦,便显得年老。“这样日复一日的,可觉得有些烦闷?”
孟央赶忙摇了摇头,“整日诵经,自己也收获匪浅。”
王太妃点头赞许,孟央赶忙扶她到一旁坐下,她抬头又望向那梧桐,声音顿了一顿:“你看,这梧桐长势多好,睿儿小的时候,我们住在洛阳的王宫,宫门前就种了几棵梧桐,他最喜欢在树下玩闹。”
这是她第一次提起司马睿,眉眼间的疼惜不禁流露,孟央私下也听说她整日在佛堂诵经,司马睿有时来看她,她却不愿相见,想起斛律浚所说,司马睿灭了夏侯世族,她的家人死于自己儿子手中,也难怪她整日整夜的诵经念佛。
传闻说夏侯光姬年轻时是个轻挑放荡的女人,可眼前的她神态安详平和,根本看不出过去的痕迹,也令孟央觉得坊间的传闻不攻自破。她似是有了谈兴,脸上挂满笑意,“睿儿自小调皮,性子却刚毅的很,有次打碎了武皇帝御赐的琉璃碗,我很生气,罚他跪在院子。他呀,就不说一句求饶的话,后来我也觉得心里难受,让他回屋子歇息,他那时多小啊,硬是不肯起身。跪了整整一夜,过后就受寒大病一场。就连王爷都心疼的狠狠责怪了我。那时我陪着他站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后半夜小心的哄他回屋,他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的说,母亲不要劝了,做错事就要惩罚,他还说,母亲你别站在这,看你受寒睿儿心中难过……”
她说到最后,眼角隐隐有泪花闪耀,孟央见她这样,不禁有些动容,“王爷自小就懂得疼人,老夫人有福气。”
王太妃连连点头,又拉住她的手,笑道:“好孩子,睿儿自小就多磨难,性子难免狠了些,可他心肠不坏,是个可以托付的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