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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部分

琅邪王妃-第148部分

小说: 琅邪王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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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敦许久未眠,司马睿又赶了一天的路,二人眉宇之间都有怠色,但丝毫不影响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甚至比从前更狠厉,仿佛要将毕生的精力用尽,只剩下无边无尽的黑暗,恨意蒙蔽了双眼,双眼是血红的。

    空旷辽阔的郊野,兵刃碰撞的声音如此沉重,夹杂在风中的还有他们厮杀的喊声,凶狠至极。谁都不能掉以轻心,拼尽全力,只为让对方死于剑下,死于自己脚下……

    这是一场属于他们之间的殊死较量,早已注定一般,总要上演。但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是她不愿面对的,手中拿着司马睿的玄墨色披风,以及那支从他身上解下的玉箫,她紧紧的握着,只觉掌心冰凉。

    探月还在溪边咀嚼青草,小小的,蜷缩成白白一团,郊野周围的鸟儿早已被杀气惊扰,纷纷做散,这里只有他们,只有充斥眼中的杀戮。

    她甚至不敢多看,但又不敢不看,心里慌乱,双手都绞的紧紧的。猝不及防,突然就看到王敦被司马睿一剑划伤,可他仿佛没有丝毫感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下一秒,手中的湛卢剑恶狠狠的刺向他。她不免惊惧交加,很明显的看到司马睿后退几步,险险的躲过,却不知是否被擦伤。

    剑身相抵,寒气逼人,她正了正神色,将披风放在草地,继而竖起手中的玉箫,碧色沉沉,缓缓吹起辗转悱恻的曲调:

    ……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凤求凰,本就是恩爱缠绵的曲调,动人心脾,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此时此曲,只愿化解他们之间沉重的杀气,只愿驱散他们眼中蒙蔽的仇视,只愿他们安然……

    箫声回荡在郊野,回荡在重叠的山峦,飘过竹屋,飘过青草,也飘过溪流,一直的飘向远处,也融入他们的厮杀之中,伴随着一招一式,伴随着腾博的厮杀,在刀光剑影中回荡。

    她闭着眼睛,将自己置身于这场杀戮之外,全神贯注,专心的吹着曲调,静静的,耳边只有这首缠绵求爱的凤求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遍又一遍,直到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依旧冰冷的眼眸,但动作明显减轻,不似刚刚招招致命,也不知是曲子的缘故,还是他们真的累了。

    终于,最后一刻,激烈的长剑碰撞过后,他们停了下来,剑身直指对方,咫尺之间,谁也没有动,沉重的喘息声,目光生冷的望着对方。

    没有分出胜负,但好似已经分出胜负,他们的剑就抵在对方的喉咙,只需一个动作,可以置对方于死地,轻而易举,但也有可能使自己丧命。

    没有畏惧,他们仿佛做好了与对方玉石俱焚的准备,王敦嘴角还带着一丝冷笑:“杀了大晋堂堂的琅邪王,赔上小小的扬州刺史,当真值了。”

    “琅邪王如何?扬州刺史又如何?”他眼中带着讥讽,同样冷笑一声:“乞丐和皇帝也不过是一条命,死了都是一捧沙土,只要你能死,本王宁愿陪葬!”

    二人的面色均是阴戾的,似乎下一秒,那剑就会刺穿喉咙,鲜血迸发,染红草地。她死死的握着玉箫,指间都是苍白的,走上前去,迈出的脚步克制不住的颤抖,冷静,冷静,再冷静,她的额头仍旧被冷汗澿湿。

    一步步的走上前去,直到站在他们中间,良久,有风吹过,她缓缓的伸出手,咬着嘴唇,握住了司马睿的剑,剑身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滴落,他的眼中满是惊惧,不敢置疑的望着她:“央央,你……”

    “司马景文,别打了,咱们回家。”

    她摇着头,手在抖,眼中却是氤氲的湿润。他怔住,最终妥协的放下剑,一把扔在地上,目光望着王敦:“让本王带她走,你我的恩怨从此两清,日后我不会动你及襄城母女一根汗毛,本王说到做到!”

    王敦的剑仍旧指着他,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嘲讽:“想走?除非她自愿跟你离开。”说着,他将目光望向孟央,开口道:“你说了,今晚花一定会开,七日之约未满,你不能走。”

    她果真一愣,低垂着眉眼,他们有言在先,她怎能就这样离开。可是司马睿,他是断不会留她在此处的。正不知如何是好,王敦的声音已经柔软下来:“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回去,求你。”

    求你……他何时这样求过别人,她心里一酸,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却不知司马睿的双手紧握,青筋毕露,很快又松开,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司马毗死了。”

    她当真震住,久久的回不过神:“你,你说什么?”

    “石勒屠杀十万士众,匈奴大军势不可挡,皇上归罪于司马越,下旨将其贬为县王。几日前,毗儿与宗室三十六位藩王返回东海国,行至洧仓,被石勒拦下,殊死厮杀,但最后还是难免一死,连同三十六位藩王,皆被石勒所杀,逼得龙骧将军李恽杀妻逃亡,东海裴妃被俘,下落不明。”

    司马毗平日与他很是亲近,如今落得惨死,他的面上确实沉重,继而又道:“消息传遍大晋,想必河苑也已经知道,你当真要留在此地,就不怕河苑郡主有什么差池?”

    她尚未从司马毗已死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脸色很是难看,想到河苑更是心在颤抖,抬起头望向王敦,目光带着凄然的哀求:“处仲,我……”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王敦已经蹙起浓眉,面上有着令人不忍的神情:“你连这最后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进退两难,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方才握住剑刃的手心流着鲜血,红的如此刺眼,死死的咬着嘴唇,她最终开口:“处仲,求你。”

    处仲,求你……。

    话说出口,王敦已经败下阵来,缓缓将剑放下,低低的笑了一声,凄凉至极:“你走吧,我说过会让你自愿离开。”

    王敦的面色很苍白,手中的湛卢剑放下,像是不愿看她,缓缓的转过身去,脚步却有些踉跄。她不免心惊,想起方才的打斗中,他似是被司马睿划伤,于是开口道:“处仲,你受伤了吗?”

    他穿着暗紫色的锦袍,颜色极深,很难看出是否有血的痕迹,听到她这样问,随即轻笑一声:“这句话,你该问他。”

    她这才反应过来,目光望向司马睿,见他面色平静,但一只手却捂着腹部,果真有鲜血源源不断的渗出!她当下惊惧,快步上前,颤抖着手想要为他止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司马景文,司马景文……”

    他握住她的手,她这才发现他的手心全是血,恐惧袭来,自己竟然这样粗心,竟然没有看到他一直死死的捂着腹部,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故作平静,但额头上已经隐隐冒出冷汗。

    “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他随口笑了笑,紧握着她的手:“别哭,咱们回家。”

    笑容略显苍白,她含泪连连点头,不顾手心的疼痛,任由他拉着自己离开。

    赤骥马就在眼前,他紧握着她的手,一步步上前,经过王敦身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突然举起湛卢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司马睿面色顿时阴沉:“你反悔了?”

    他并未理会她,甚至不曾看他一眼,开口对孟央柔声笑道:“你忘了探月。”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挣开司马睿的手,道:“等我一下。”

    转身跑到溪边,探月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青草,她俯身温柔的抱起它,匆匆返回,目光望向王敦,顿了顿,道:“处仲,别等了,昙花不会开了。”

    他含笑不语,就这样站着,缓缓放下手中的剑,最终开了口,却略显勉强:“好,不等了。”

    她微微垂下眼睑,跟着司马睿就要离开,骑在赤骥马上,最后望了他一眼,他没有看她,身影看上去如此清冷,背对着他们,道:“不管你信不信,她是世上最干净的女人。”

    她一愣,怎么也想不到,此时此刻,他还想着为她解释。王敦,他对自己始终是情真意切的。

    司马睿的目光却已经收紧,天色就要黑了,他手握缰绳,望向远处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深意:“当然,她是本王的女人。”

    他不禁笑了一声,苍白而无力,顿了顿,又沉下声音:“我王氏世族拥兵自重,一向为朝廷所忌惮,但此刻我王敦对天发誓,只要她安然无恙,王氏一族将誓死为王爷效忠,永生永世,永无不臣之心。”

    他说着,终于转过身,抬起头,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但倘若有一天,你负了她,不管你是高高在上的琅邪王,或者权倾天下的大晋皇帝,你所拥有的一切,我王敦必将摧毁!”

    字字决绝,句句坚定,他的眼神带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使得孟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司马睿就这样与他对望着,许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永远都不会。”

    他是自负之人,他更是自负之人,眼神拼杀,仿佛刀光剑影。

    马蹄声渐远,他带着她离开了……。只剩下他,天长地久的站在着,明明是盛夏,偏却冷的刺骨。

    久久的站着,暮色笼罩荒野,也不知支撑了多久,直到再也支撑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湛卢剑立在青草地上,草地上滴落着鲜红的血,血腥味充斥着四周。

    颤抖着手扯下外衣,脱去暗紫色的外袍,白色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肩膀处渗着鲜血,被剑刺伤的伤口隐隐作痛,可是,他感觉不到疼,麻木,除了麻木别无其他,因为,疼的是心。

    跪在溪水岸边,他撕扯下一块衣袍,将锦布放在溪水中浸湿,然后擦拭着流血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溪水混着血水流去,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终于,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已经是累的不行,连日来的清醒、精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仿佛毕生的力气都已经用完,他累极了,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宛如死去。

    可是,就连这片刻的安宁也如此难得,自幼的警觉使他清醒,天色已黑,接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不远处的丛林里,几道幽绿的光闪动,带着嗜血的**,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狼,很多只狼,被血腥味吸引至此。

    他没有动,躺在青草地,低低的想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自幼生长于王氏一族,那是家世显赫的世族,他幼时有很多的玩伴,很多的族兄族弟,还有两个亲弟弟。相亲相爱,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但是用在王氏家族里明显是笑谈,适者生存,就如同这饥肠辘辘的恶狼,这才是生存法则。

    自幼习武,他与王澄等人时常较量一番,每一次,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王衍便对父亲说:“处仲这孩子,最有狼的天性,将来必定是一匹难以驾驭的野狼。”

    如今,终于应验。

    所有人都知道,王氏家族的王敦,安东将军,扬州刺史,他是最难驾驭的臣子,拥兵自重,朝廷不敢动他,因为用得到他,更忌惮着他手中的兵权。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他不在乎,更加残忍,杀戮,再杀戮,他的一生,从来都是站在尸体堆积出的高度。

    武帝年间,士大夫石崇,崇尚奢侈豪华,富可敌国,而国舅王恺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二人多斗富,世人阿谀奉承。太康十年,他与茂弘尚是年少,受石崇相邀,在当时红极一时的金谷园赴宴,宴会上大都是权臣,石崇的金谷园奢华至极,只差铺金在地,甚至在厕所也安排十几名貌美的奴婢侍奉,放置甲煎粉和沈香汁。所有人都惊叹不止,石崇有意将在座留为己用,但只有他,不屑一顾。

    紧接着,国舅王恺邀他赴宴,宴会上,一名艺妓吹笛失误,王恺当即抽出宝剑刺杀,鲜血染红了剑身,满座皆惊,吓得话也不敢出,也只有他,毫不在意,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般,自顾自的饮酒。王恺见他不为所动,命美人逐个进酒,若客人不肯喝,就会当场杀之。酒传到他面前,他心里冷笑,坚决不肯饮下,那行酒的美人十分恐惧,吓得花容尽失,他依旧无动于衷,那日,因为他的不肯就范,王恺一连斩杀了数名婢女,却也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离去的路上,就连茂弘也止不住埋怨他,只要他喝下那杯酒,那几名婢女就不会无辜丧命,他并非不能喝,而是故意不喝。他当下冷笑一声,对茂弘道:“那是他自己家的婢女,想杀多少就杀多少,与我们何干?”

    他王敦,从来不会受制于任何人。

    那晚,父亲听闻此事,将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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