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公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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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藏蓝色很小心地屏息静气,伏在一块大石之后,同时,将耳朵紧紧地伏贴到大石之上。过了许久,她终于确定那巡逻兵已经远去,深谙军营规则的她,在细心地探听之后,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缓缓地直起身来。
一回身,这名藏蓝色女子望向身后不远处那道石缝里飘出的缕缕白汽,心里一动,竟不再隐匿自己的气息,缓缓迈步,走进那峡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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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约
第七十章 约
本来连续几个日夜的操劳忙碌,又加之一夜未眠的疲惫, 一旦入睡,自是沉睡酣眠。但,长期的杀手生活,早已经在宋昭的灵魂深处烙下深深地痕迹,让他不但对杀气分外地敏感,还有就是无论置身何时何地,他总是保持着一份完全异于常人的警惕。
谷外那些巡逻兵士经过的马蹄声,就已经将他从沉睡中惊醒。只不过,依据他这几日对大殷军队的熟悉,肃正到几乎严酷的军纪绝对不允许执行任务的兵士擅自停留。当然,当时宋昭并没有察觉到山谷外除了那些巡逻士兵,还有一个人的气息。更没有想到,这个意外地来客,居然闯入峡谷。
他心生警惕,但仍旧没有起身,只是斜斜地靠在一块大石上,那上边放着他的衣物和他用以攻击乃至自卫的所有武器。
他脸上的易容物,是那位便宜师傅特意调配,不怕水。露在泉水之上的肌肤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色泽和质地。
氤氲雾气之中的肩膀手臂,乃至那在泉水中隐约的胸膛都莹白细腻的犹如玉雕雪堆,但那脸颊的皮肤却萎黄而稍显粗糙,就如普通的村夫一般。
马蹄过后,不过盏茶功夫,宋昭心底一动,手臂轻挥,一件内袍轻轻披下,盖住那玉雪莹润的一双膀子。水声哗啦,一双修长莹白的长腿,已经从温泉里站了起来。
浓浓的硫磺味儿,随着蒸腾的雾气,充斥着峡谷。
在这云蒸雾拢之中,一个白色的清瘦的身影,闲适地坐在泉水一旁,背靠着一块天然的石壁,那薄薄的白色内衫前襟尚未系好,露出一段欣长的颈项和胸前的一片雪肤。一缕湿发紧贴在颈侧,发尾的水珠,顺着胸前的雪肤滚入衣襟,形成一道湿痕。在他的身旁,放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而他的手中,就握一个牛皮酒袋。白色身影,丝缎墨发,在这缭绕的雾气中,隐隐约约地,犹如仙人之姿,恍惚而神秘。那皮袋送近,红唇优雅地微张,小口的啜饮,姿态慵懒,却自撩人。
蓝衣人本是为躲避巡逻兵士,无意中步入峡谷,却意外地在恍如仙境之中,看到了这么一幕,一时竟有些恍然。
不过,也不过就是片刻,经过太多铁血锤炼的坚韧性格冷静心性,就让她收摄了心神,稳定了情绪。
她的脚步也在初见那仙姿的刹那稍稍停顿之后,再次迈步,不疾不徐地向山谷里走去。
宋昭半垂着眼睛,目光散漫地落在汩汩涌动的泉水之上。手中的酒袋,依旧靠在唇边,辛辣刺激的酒液,被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吸入口中。那神情,冷冽洁净的,就像出水白莲。又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那蓝衣女子沉默而坚定地一步步走近,微眯的眸子深邃如深涧幽潭,目光定在宋昭的侧影上,似乎看见一块未抛光的宝石,却在犹豫着迟疑着,不敢确定。
终于,蓝衣女子,在温泉的另一边,停下了向前的脚步。只是目光没有挪动,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宋昭的侧影。
在这朦胧的雾气中,在这还混沌不清的晨色里,一男,一女,就这样诡异地静默着。呼吸相闻,却都保持了暂时的沉默。
良久,蓝衣女子突然微微一笑,弯弯的眉眼,竟在那一张冷冽刚硬的脸上,显出几分活泼和狡黠:“客人来了,你的酒不拿出来分享么?”
宋昭神色不动,浅啜慢饮的动作甚至都没有改变。只是,目光从眼角处瞟了女子一眼,缓缓咽下口中酒,这才放下手中酒袋,垂目淡然道:“要喝酒,自己拿!”
“呵呵,好!”话音未落,蓝色的身影拔地而起,如凤舞九天,凌空飞出,就在半空之中,单掌击出,凛冽的掌风,激荡着团团雾气,兔起鹘落间,已经向着宋昭击落。
一手仍旧举着酒袋的宋昭却在那女子的掌风堪堪袭到之时,白色的身影状似未动,却无声地向一侧平移出尺余。
凌风飞跃的女子,却也在宋昭平移的同时,掌风一转,竟变掌为抓,一把夺了宋昭手上的酒袋,手掌用力,同时引颈鲸吸,那甘冽的酒液,化成一道晶莹的水流,落口入喉,只听得咕嘟连声,宋昭并不抬头,手臂一挥,那酒囊已经再次易主。
仍旧是浅啜慢饮……
只不过,酒袋本就小,宋昭即使轻轻啜饮,也不过片刻,袋中酒已经喝光。
眼看着酒袋在宋昭手中渐成倒立之态,那女子伸手再次将酒袋夺过,仰首……酒袋完全倒立,但却已是滴酒未剩!
女子一脸失望,将手中酒袋扔还给宋昭,不满道:“这么点儿酒,还未沾湿嘴唇……”
宋昭不予理会,伸手捞过衣袍,随手穿上,拎了食盒酒袋,径直离开。
那蓝衣女子微微一愣,就听宋昭遥遥扔过来一句话:“要喝酒,自己带!”
女子微微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啊?哈哈,好,好。明夜,我就代酒前来。你可敢来此与我喝个痛快?”
“有何不敢?”宋昭轻飘飘一句话,人已经到了谷口。
“我叫夕柟,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咧着嘴,大声道。
宋昭一袭黑衣,渺渺然几乎就要隐没在白雾之中。就在夕柟以为得不到回答之时,遥遥地一个淡然的声音传来,若不是女子屏息以待,几乎就要被这浓雾将那微细的声线溶化:“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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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伤兵
第七十一章
不过,第二夜,宋昭却爽约了。
原因无他,对峙多日的殷狄两军那暂时的平衡,终于因为西狄军按耐不住,出动大量兵马,几乎将大殷军派出的斥候全部截杀,而打破了。
宋昭离开温泉山谷,并没有立刻回去。这些日子,虽然因为救治太女,饮食多为太女亲兵特意开的小灶,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粗陋了。那些肉干做的肉糜,实在是让他难以下咽。幸好,大殷军营驻地就在一条大峡谷的谷口,大营背后的山上就是密密匝匝地山林,山鸡野兔等野物还是可以随手猎来。
宋昭给自己打了个牙祭之后,略一迟疑,就将剩下的一只松鸡装进食盒,这才施施然往回走去。
此时,天色早已经大亮。天气很晴朗,是一个初冬季节难得的暖阳天。微微有些晃眼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意融意沁人身心。
泡过温泉,又满足了口腹之欲,被这温暖地阳光一照,宋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中忍不住向往起那丝毫谈不上舒适的营帐地铺。想着回去之后,至少午前时分,可以衬着新伤员未到,他还可以补上一觉,宋昭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但是,刚刚走近军营,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每日里紧肃而有序的军营,今日的气氛却分外地压抑紧张。
宋昭走的是军营偏角一个为后勤官兵行走的小门,这里平日守卫的兵丁并不多,但今日此处的值守巡逻士兵,比往日增加了两倍不止。那道小门紧闭不说,原木搭就的营栅之后,更是刀戈箭戟林立,兵器的锋芒在冬阳照耀下,发出森森眩目的白光。
宋昭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士兵的视野之中,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弓箭手,已经齐刷刷列队,弯弓搭箭,宋昭一看之下,已经知道整个军营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了。
幸好,宋昭是一人独行,一身男子装扮又是营中士兵早已经熟悉的,士兵们才只是搭箭,而未攻击,这才免了乱箭穿身之祸。
负责带兵值守小偏门的统领,是认识宋昭的,看清是他,急忙下令,命弓箭手撤下,也让森严守卫在偏门后的兵士,给宋昭将门打开,放行。
进的门来,那名统已经迎了上来,黑红的脸膛上神情严肃之中,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张本不算太丑的脸颊上的一条疤痕,在这笑容里扭曲地有些狰狞。
“昭军医,您这是去哪里了?”这名统领,宋昭在太女帐中见过,也隐约记得她应该是一名千总,姓姜。
姜统领的问话,让宋昭个浮在嘴角的一抹笑意一冷,眉梢禁不住一挑,正欲回话,就听得那姜统领又急急地说道,“太女已经醒了……”
宋昭暗舒了口气,微微颌首刚刚迈步前行,就在与那姜统领擦肩之际,听得她又说道,“刚才西狄狗贼突然进攻……这,伤号太多了,老神医忙不过来,刚刚派人四处寻你呢!你还是快些去医帐吧!”
说到这里,姜统领粗嘎的大嗓门突然顿了一下,就在宋昭认为对方已经交待完毕之时,却又听得她小声嗫嚅道:“外边危险,昭……昭公子还是尽量减少外出……那个,若是实在有事,俺,俺可以……你可以和俺说一声,俺派几名姐妹给你……”
他去泡温泉,带上几名粗犷的女兵干什么?
宋昭一颤,刚刚迈出去的脚下一个踉跄,一双大手飞快地伸过来,将他扶住,宋昭略一闪身,不动声色地躲开,回首看时,那姜统仍旧伸着手臂,神情关切地看着他,只是,那一张黑红的脸膛,几乎窘成了酱紫色。
宋昭再不敢多停,点点头,疾速地离开。
从这一次回到军营,宋昭就再完全被不断运回来的伤号拖住。那一个个断了手臂,失了腿足,甚至插满羽箭,破膛开腹的伤兵,让见惯血腥的宋昭,也有些受不了。
那位便宜师傅完全沉浸到救治伤员的忙碌之中,完全没有功夫指使宋昭,而宋昭自己也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的外科医师。
没有抗生素,没有外科缝合手术,伤员就那么被一个个抬进来,又因为流血、感染,不停地哀嚎挣扎几个时辰甚至几日之后,再被抬出去。
忙碌中,宋昭也从伤病口中渐渐了解了一些战场的情况。
几日的小规模接触之后,殷军今日派出的斥候和巡逻兵士,却突然受到西狄几支小队骑兵的袭击。随后,战事迅速升级,在太女醒来后,大殷将士更没了后顾之忧,也展开了大规模的反攻。
虽然,有了从京城带来的连珠钢弩,但是对上西狄骑兵,大殷军队仍旧未能讨到多大的好处。双方军队同样的伤亡惨重。
又一名断了手臂的伤兵被送进医帐,那断臂整齐的伤口,却因为没有有效地手术,而流血不止。宋昭用一截绷带扎住断臂的血脉,看着那涌流的鲜血稍稍减慢,这才取了烈酒消毒清理。沾了烈酒的棉纱敷上伤口,那伤员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僵硬,宋昭抬眼,看着咬牙忍痛的伤兵那被灰土血迹模糊了的脸,不由放柔了声音道:“这个伤口必须用酒消毒,稍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然后,不等宋昭低下头来,那张被灰土血迹模糊着,完全看不出模样的脸上,竟倏地绽开一个笑容,宋昭一愣,就听得伤兵咧嘴笑道:“俺不怕疼,昭军医放手拾掇就行。”
宋昭瞪着那种有些笑得扭曲的脸,辨认半天,方才迟疑道:“你是,你是姜统领?”
“嘿嘿,嘿嘿……”伤兵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挠头,这一举起来,才蓦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连着前臂,早已经不知去向了,笑声戛然而停,片刻,方才强挤出一丝笑,“嗯啊,没想到昭军医还记得俺。”
宋昭点点头,伸手开始清理伤口。但是看着那半截残臂,他的心里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陌生的酸涩。
虽然尽量放轻了敷药包扎的力道,宋昭仍旧能够感到姜统领身体的僵硬和紧张,甚至,她的肌肉也因疼痛而绷紧。
“忍一忍,马上就好了。”不知为什么,宋昭忍不住地出声安慰。
“嘿嘿,不用怕,这么点儿小伤小痛俺受得了,昭军医尽管放开手脚处置,嘶……”仍旧爽朗,却嘶哑的声音在宋昭头顶响起。却让宋昭的喉咙有些发堵。
为一个质朴的近乎憨傻的人动容,这对于以前的宋昭是不可能的。但是,面对着自己断臂反而强颜欢笑安慰别人的姜统领,宋昭的冰冷的心,竟也被触动。随即之后,他的心里就渐渐升起一种无力感。
曾几何时,以杀人为职业的他,竟然也充当起了救死扶伤的医者,甚至还渐渐地生出一抹怜悯之心。这其中的变化,宋昭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在又一个夜晚来临之时,宋昭眼睁睁看着一名停止了哀嚎的士兵被抬了出去。他已经记不住这是第几个被抬走的伤兵了。但是,他知道,明天,后天……还会有伤兵会被抬进来,也会不断地有人被抬出去。
战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