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复仇-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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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她跌了一跤,性情大变,他试图从她身上寻找往昔的记忆,可是时间越久也就越加烦躁。
那不是他的阿娇。
他的阿娇是聪明的,甚至应该说,她是睿智的,她沉稳大气,绝不会因为那些小事便勃然大怒,她若爱自己,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争风吃醋,她在他眼中总归应该是独特的,所以当他发现他心目中的那个阿娇,或者说旧时的阿娇,在时光之中慢慢地消失远去,被时光打磨成了那种普通女子的庸俗之后,情爱也开始消减。
只是在她离开的那几天,他总是梦见以往相处的场景,也梦见这么多年以来,那个刁蛮骄纵、完全没有大家闺秀气质的阿娇,他在默许卫子夫送她鸩酒的时候,告诉自己:此娇非彼娇,既然已经不能在她身上寻到旧日的影子,江山美人,总归要有抉择,所以他亲手埋葬自己最后的念想,让残酷成就霸业。
可那都是借口,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终究还是一个字:负。
辜负的负,负心的负。
无数次问,如果被鸩杀的阿娇是旧日的阿娇,他到底会如何,他隐约知道自己的答案,却从来不敢真的假设那种场景。
因为太过决绝惨烈。
他伸出手掌,慢慢地抚上冰冷的墓碑,自语道:“来世,找朕索命吧,彻儿还你。”
说完,他又缓缓地转过身。
张汤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双手还是揣着,低眉敛目,面无表情。
“走吧。”
他随便地甩了甩袖袍,像是要扔开自己一身的疲惫,还没开始征战天下,已经被这血淋淋的代价闹得伤痕累累。
走吧,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张汤回头看了一眼那墓碑,陈阿娇——乔氏。到底谁对谁错,其实并没有清晰的定论……
回去的路上,刘彻少见地跟他说起以往在馆陶公主府的事情,刘彻似乎只是说,他需要一个倾吐的机会,仿佛将一切都说完了,他就可以继续披上冰冷华丽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跟那些人勾心斗角。
“她有时候其实很傻气,就像是那一只猫……”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长安城到了。
刘彻拿着马鞭,轻轻一挥手,“你回去吧。”
他自己打马回去了,留在张汤在街口,翻身下来,牵着马,想回廷尉府,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陈阿娇的宅院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挂起了一个“乔”字,乔宅吗?
猫。
张汤摇头,想笑,却觉得自己不该笑,于是又停了,重新牵着马离开了这里。
院墙之内,阮月说要捉两只猫儿来逗趣儿,陈阿娇却淡淡摇头:“我不喜养猫。”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打我,但是不要打脸QAQ
☆、第二十一章 开张大吉
筹备数日,陈阿娇这边有原来的酒肆老板留下来的联系酒家的方式,陈阿娇亲自去跟古代的供应商谈判,出的价格高了那么一些,不过好说歹说,又将那乌程若下酒添了一小坛送给酿酒坊的老板,这才谈成了这笔生意。
全是些小生意。
陈阿娇扒拉着算盘仔仔细细地算了几笔帐,买进十大坛酒,其中每大坛约是二斛,即两百升。其中稻酒三坛,黍酒三坛,栗米酒四坛,种类包括白酒、冬酿、芳醴等等,除此之外,赵婉画还做了配制酒,包括旨酒、菊酒、兰英酒、桂酒、椒酒和柏叶酒等。不过这些酒的均价都只在三文一升左右,十坛酒,每坛两百升,也就是两千升,花了六千钱左右,花去了三十五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去了一些来回跑动的人工车马,加上买店本身的五十两银子,还备办了一些下酒菜,蔬果肉类,便已经去了九十两,陈阿娇本来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又给了李氏十两作日常开销,现下里一摸钱袋里头的银子,竟然也只剩下了十两。
刚刚活着从棺材里出来不久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富婆,这一转过眼就变成了穷逼。
陈娇摸着干瘪的钱袋安慰自己,出去的终究还是要回来的,两千升酒出去,赚回来两千文,也有十几两银子呢。现在的银价是一斤两千到三千文浮动,陈阿娇喜欢金银,不喜欢现在的半两钱。
现在的半两钱到处都在制造,官方和私人都有,现在各处的货币相当混乱。就像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期铸造金币一样,负责制造的机构将金币削小,以偷取黄金,形成了不足值金币。
那个时候官方制造的金币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个时候诸侯豪强都可以制造半两钱了。货币制造的权力就应该牢牢地握在当政手中,现在半两钱不足半两根本就是共识,根本就是严令也禁止不了的。
陈阿娇抛了抛钱袋,掂量着这轻飘飘的重量,心中感叹不已。
她这酒肆还有个二楼,阮月、赵婉画两人早就去忙了,李氏跟着陈阿娇是姗姗来迟,到了酒肆的时候,开了侧门进去,却见到齐鉴竟然也在酒肆之中帮忙,她一愣,却说道:“你不看家到这里来干什么?”
齐鉴讪讪,摸摸鼻子,看了看那边偷笑的阮月,还有沉默不语的赵婉画,低声道:“我问阮姑娘和赵姑娘,他们都不告诉我那乌程若下酒怎么处理……夫人您看?”
好啊,敢情是在惦记那酒呢。
陈阿娇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双手放入袖中,这是标准的汉礼,平日里齐鉴等人已经习惯了陈阿娇的懒散,本来是见不惯谁懒懒散散不讲礼数,可是陈阿娇只是在细节上怠慢些,更何况别人懒散起来丑得要命,偏生她一懒散还让人觉得看着舒服。
这一下,她忽然以这样端庄的姿态站在这酒肆之中,竟然让人觉得她是站在高堂之上,明净之下,虽则淡妆轻抹,却也姿态宜雅,就有那么一种慑人的味道。
陈阿娇语气凉凉:“到中午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既然你敢从家里跑出来准备主动帮忙,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阮月,你监督着他把前面的酒搬到柜台后面去。”
这边的酒肆完全是陈阿娇的设计,这酒肆有楼上楼下,原本楼上没多大的空间,被原来的老板用来堆放杂物,平白浪费了好地方,被陈阿娇一改造,收拾打扫,再略加布置,在那四面挂上竹帘,放上隔板和屏风,挨着栏杆的都改成了传说中的雅座。
而楼下也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外间,一个是里间。外间就是最初的酒肆的模式,排着漆案,或整齐或错落,一道竹帘加一张木屏隔开内外,里面却也是雅间,在里间的最中间还留了个圆形的空位,等着以后弄一个服务台出来,现在还没有做得很完善, 都要等以后。
外面的适合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们,胡吹乱侃,或者是激越文士相互辩论,而里间和楼上雅座则是给喜欢安静或者需要安静的人准备的,甚至专门有一个区域是为女客设置的。
早市开了,酒肆的侧门开着,这关了许久的酒肆要开,斜对门的那家酒肆早就知道对面酒肆易主,还是个女流之辈开的,都等着看笑话,也随时注意着陈阿娇这边酒肆的动静。
阮月皱眉哼声道:“那边的人真是……”
陈阿娇坐在一边喝茶,这茶的口味已经开始进步了,闻着飘香,是婉画自己试着炒的一些,已经很有新茶的味道,冬天里的冬茶泡着,浮在木杯里面也算是漂亮。
只是在陈阿娇的想法之中,喝茶总归是瓷器尚佳,可是这个时候青釉都少,自己还想弄白瓷出来,简直是痴心妄想,除非找到能工巧匠,不然怕是用青釉喝茶都算奢侈了。
她转了转茶杯,目光往偏门外面移了几分,“让他们看去吧,门儿对着门儿地,以后还有得看,迟早会看得他们眼红的……”
陈阿娇这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听在阮月等人的耳中却相当有意思,阮月当即一笑:“夫人说的是,咱们的生意自然是好的。”
齐鉴在那边搬酒坛子,大的坛子都是用车拉到后园的,齐鉴现在搬的是小酒坛子,最后两个酒坛子搬完,袖子直接一擦头上的汗,拍了拍手,松了口气。
阮月却从楼下的柜台里找出了陈阿娇早先拿出来的两块大竹简,上面刻着字,问道:“夫人,已是巳时,这桃符要挂上去了吗?”
“嗯,挂吧。”
陈阿娇走向楼梯,看阮月去挂竹简对联了,却挥手叫赵婉画过来,“婉画,我之前交代你的可都记好了?”
赵婉画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几分坚定的光,她是陈阿娇目前最满意的人,很会做事,而且不爱掐尖,阮月虽灵巧,却是不如赵婉画内秀于心,而且阮月大约是因为容貌秀丽的原因,说话的时候隐约带着傲气,虽则对陈阿娇的时候完全不会,不过私下里嘛……
陈阿娇也就是一笑而已。
对联由桃符发展而来,却不是桃符,她这个用的是大竹板刻出来写的字。
外面阮月将那一挂,便有许多识字的来看了,这字也不是陈阿娇写的,她在东方朔卷铺盖跑路之前就直接截下了他,要他帮忙写了一副,还出了难题给他——用左手写。
东方朔当时笑叹:“夫人这是何苦?不如不写。”
陈阿娇却说:“你不写,我就告发你去。”
其实写不写根本无所谓,陈阿娇也不过是跟他说着玩儿,谁都知道告发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说告发,两个人都要玩儿完,现在跟陈阿娇拴在一根绳上的人可不少。
最终东方朔还是用左手写了字给她,写完了才想起来问这对联的出处,陈阿娇直接一句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搪塞了他,看了一遍才对东方朔说:“看出你左手字也不错啊。”
东方朔苦笑:“在下是不想丢脸。”
说起来,东方朔这神棍,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怕是以后也见不到影踪了。
交代了赵婉画,陈阿娇端着自己的茶点就上楼去了。
以往在馆陶公主府就研究过相关的吃食了,现在指点起婉画来倒也是熟门熟路。
找了临着栏杆的雅座坐下来,陈阿娇等着好戏开场。
这一日三市,早中晚三趟,早市多富商巨贾,夕市多贩夫走卒,而午市则是二者交替之际,这个时候也是各种酒肆食肆热闹的时候。
酒肆门前挂了个“乔”字,背面则是个“酒”字,楼上旌旗飘飘,却是四个大字:一杯酒楼!
这到底是“一杯酒”楼,还是“一杯”酒楼呢?
这重开的酒肆倒是吸引了人的目光的,首先看过来的就是文人雅士,只因为门口那幅对联,还有这奇怪的酒楼的名字。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茂达三江。
这对联算是现代烂大街的了,不过不管是放在过去还是现在,其实都很有一种包容睥睨的气魄,三江四海,挂在这小小的一家酒肆门前,倒是让人觉得很是微妙。
你说这小酒肆配不上吧,人家说的是做生意;你说这小酒肆配得上吧,这小小的一家店铺怎么能用“三江四海”这样的词呢?
这一下,就勾起了一部分人的探寻兴趣了,只是这门始终是掩着一半的,显然还没开业呢。
市上的人渐渐多起来,那边桑弘羊时不时下朝就要往这边走,来看看有没有好酒,顺便也关注一下陈阿娇的酒肆有没有开门,前几天来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今日恰好跟张汤一路,却不想张汤也要来瞧瞧。
两个人虽然都是刘彻心腹,可是张汤位高权重,一向是更受重视,而他桑弘羊此时不过是有名无实的侍中,虽则二人一向以克勤自律出名,张汤的克勤自律却跟他不一样。张汤是严苛,对人对己都如此;而他是严谨,不像是张汤那样带着较重的戾气。
此刻跟张汤同路,两个人都寡言少语,还是少不得由桑弘羊开了话头说话。
“与张大人共事多年,倒也不知张大人是同道中人。”桑弘羊跟他也算是熟悉,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张汤心里埋着阴翳,自得知桑弘羊在刘彻面前提起过的那酒肆是陈阿娇买下的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陈阿娇的酒肆要开业,自己找到个由头跟桑弘羊一起去看看,也免得发生什么措手不及的状况来。
他不想桑弘羊怀疑自己,只是道:“你知道近日朝议颇多,主战主和各执一词,颇为烦心。”
言下之意是准备借酒排解几分,这说辞理由倒也是充足。
桑弘羊已经看到了前面的酒肆了,恰巧看到阮月将那门全部推开,挂出了开张的牌子,一眼望去外间虽然不大,可是给人的感觉很宽敞明亮,打扫得很干净,阮月窈窕地站在门外,喊了一声:“开张大吉——”
“各位里面请——”
这声音却不是阮月的,而是从楼上发出来的。
众人这才抬头望去,却见到是个脸上有疤的丑女,然而那声音挺好听,只见她抱着个酒坛子,站在楼上,喊完那句话之后就将那酒坛子往外面一砸,正好落在门前的空地上。
围观的人们纷纷后退,桑弘羊却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忙往前走,张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