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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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赵姬当时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以为很聪明，自以为牺牲自己可以成全自己爱的男人的计划！异人不过是因为赵姬的美貌而一时冲动，又因为对他千依百顺的吕不韦对于赵姬事情的态度决绝，才让他觉得受到了挫伤，必须得之而后快。赵姬能让这种感情维持了这么久，仍然让异人对她不能忘情，虽有她美丽的原因，也可见她的冰雪聪明了。
“那…夫人，你可曾怨过？”
“呵呵，怎么不曾怨过呢？与政儿逃亡的那四年的日日夜夜，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怨恨。当时的怨恨侵蚀了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本该最美丽的最丰腴的年华，骨瘦嶙峋，丑陋的罪恶。每一个眼神，每一寸肌肤都会充满怨恨。怨恨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开花，结出了恶毒的果实，却只有我一个人品尝到了他们的苦涩……”
赵姬说这说着，眼里已噙满了泪水，却依旧笑靥如花：“菀儿你知道吗？我当时竟然有想过杀掉政儿。我觉得他就是我罪恶的果实，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做过的种种傻事，就想到自己所有的不甘心和屈辱……”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用力地抱着我：“菀儿，我是个恶毒的女人……菀儿……我竟然想杀掉自己的儿子！他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女人，特别是赵姬这样美丽且聪明的，一旦感情受挫，难免会偏激，乖戾，对生命充满了憎恶，这是极端的自暴自弃，也是带有自毁性质的怨恨，一经触碰，便转化成腾腾的杀气。
赵姬，嬴政，虽然现在无限风光，可是当年那些痛楚，又岂是赵姬的只言片语所能解释得了的？其实，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任其生灭。在他们泰来之前，否极，否又如何“极”，其中甘苦，也只有当事人自知了。赵姬作为一个母亲，可以痛苦怨恨到想要杀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儿子？我并不觉得她残忍，只是看到了那个社会女人的悲哀。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妨碍了嬴政一吞天下的志向，他是不是也会像他的父辈一样，丢下我，任我自生自灭出“恶毒的果实”？
呵呵，他有过的，当时他不就把我丢在了邯郸城，一个人？
我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
过了一会儿，赵姬的情绪平复了过来，又恢复她一向的端庄温柔：“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慢慢地养成的。我看着政儿，他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懂事。他变得那么英俊，又那么像我。那时候，我什么也不要了，政儿，就是我的全部。我变得处变不惊，变得可以平淡的接受很多事情，变得不再那么要强，那么计较。只是，这个蜕变的过程，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娇憨的任性的，在他怀中撒娇的少女，纵使没有如今的荣耀，我也甘心平凡！”
时间和世事是一个多么伟大的造物主，十几年前的赵姬，大概不会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会甘于平凡，会与世无争……
“菀儿……人，尤其是女人，千万不要太爱逞强斗气，这样，受伤害的只会是自己。我年轻的时候，也自负聪明貌美，不可一世。直到这个年龄，几近人老珠黄，才悔不当初。我告诉你这些，第一当然是要你理解我，可以帮我去开导政儿，第二也是想要你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很多事情，必不能完美！”
赵姬的声音悠远而飘渺，像是古刹中的梵音，能让人定下心来，却因为心的过于宁静而想起一些让我担忧的事情，不由眉头轻蹙，叹了口气。
“政儿是个好孩子，你要珍惜他。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偏袒自己的儿子，真的。可能他从小被父亲抛下，知道无依无靠的痛楚，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你一个人留在邯郸城受苦。所以冒着被责罚的危险，也要私自跑去邯郸救你回来。”
“那当时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无比担心你们安危的时候，却听到了，你们已经回到咸阳的消息？”我一时冲动，也不管什么，就脱口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还是改不了着好奇的，争强好胜的毛病！明明决定让这件事尘封，永不再提起，就假装没有发生过。可是，现在不行了，需要面对现实了。
不管结果如何，都一定要面对了。
可是，当我知道真相后，要怎样面对嬴政呢？我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在我小心翼翼的维系下，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关系，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一番话而土崩瓦解呢？
听天由命吧，说不定，在我心中，结果如何，已经无足轻重了呢！
我安慰自己。
第四章 温暖怀抱
“政儿，没有告诉你吗？他这个傻孩子，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当时，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打听政儿的下落，不多会儿，就有人告诉我知道政儿在哪儿。我当时已经慌了手脚，哪管真假？就跟着那人。结果……我成了他们的诱饵，帮他们引出了政儿。我们母子当时已经想着生机无望了，自然不会再告诉他们有个你的存在。我们不知被困了多久，政儿孝顺，把他的食物，偷偷都给我吃。等到重见天日，我就看到了相爷的笑脸。我告诉政儿有人来救我们了，政儿本就是靠着毅力强自撑着，等到救兵，就昏死了过去。我们星夜赶往咸阳医治政儿，也没有顾得上你……
等到政儿醒来，就急急派人去找你。可是，探子回报，都是那个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政儿心急如焚，就要亲自去找你，却被先王阻拦。我们为了安他的心，就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后来，终于有人回报，说赵国太子偃的新宠，很像你的模样……我看他寝食难安，知道他不见到你一定不会安心，就向相爷求救。在相爷的安排下，相爷不能大张旗鼓，既不能惹大王怀疑，又不能让政儿怀疑，就由王翦、蒙氏兄弟一起助他去救你，他在邯郸的人暗中相助，保护政儿……”
“菀儿，这其中种种，你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怨政儿吗？”
我呆呆的愣在那里，泪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流，继而又哭又笑，道：“谢谢您，夫人，真的。夫人抱歉，我还有事情……”
也没等她回话，就自顾自跑出去。
我要去找嬴政！
我要向他问清楚！
他这个笨蛋，什么也不和我说！
嬴政正在和王翦、蒙氏兄弟上课，我也完全不管不顾：
“嬴政，你出来！”完全回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个横行霸道的年代！
屋内的人都一惊，蒙恬先是站起来，蹙眉，却仍是无不温和地说：“菀儿？”
接下来王翦一个箭步跑来，嬉皮笑脸拉着我的手：“菀姐姐，怎么了？好歹你也应该叫大哥一声‘政哥哥’啊！怎么直呼大哥名讳？”
我挣开王翦的手，道：“嬴政你不出来是吧？不出来拉倒！”
说完转身就跑，他这个大笨蛋！胆小鬼！大骗子！
听到后面有追赶的脚步声，我跑得更快了。但是，我能有他跑得快吗？
何况我是想让他追到的……
只是感觉到一双大力的手紧紧的抱着我，我犹自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感到他抱得更紧，贴着我的耳垂道：“菀儿，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生气？”
我转过身来，狠狠地大力地咬住他的唇，我也不管什么吹弹得破，我是不是应该温柔点，我就是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愤。很快他也回应我，我却不领情，推了他一把：“你现在怎么什么也敢了？你当初骗我骗得好苦！““骗你？”他被我说的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是，你是大骗子，你是胆小鬼！当时你为什么说你对不起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及时来找我是有原因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有在找我，一直都在为找到我而努力？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要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要我误会了你两年，要我自己难过了两年？你知不知道？每当我想起你会把我一个人抛弃在孤苦无依的邯郸城，我有多恨，你知不知道？我流了多少眼泪，你知不知道？”说完我又推了他一把，流下眼泪，转身要走。
这次，他没有给我跑走的机会，而是重重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抱紧我：“菀儿，对不起。当时确实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救你出来，害你在邯郸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结果已然是这样，过程是怎样，我想已经不重要了。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在解释的必要，因为我确实……”
我哭得更加大声，完全没有了什么风范可言。
“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没有必要，你就让我难过了这么久！”
“菀儿？菀儿？”
他听到我哭得更加伤心，就想要推开我看看我到底怎样了。我死死的抱住他，我想我这一辈子一定是缠定他了。见我不松手，他只得有轻轻抱着我，笨拙地拍着我，却也不说话。
待我缓过劲儿了，才抽抽哒哒地说：“以后…以后，你…你不准，不准丢下，丢下我！”
他并没有说话，我只是感到，他抱着我的手臂，更紧了。
是的，这个无依无靠的战国时期，你是我唯一的怀抱。
而我，愿意做你的温暖，哪怕微不足道，我也愿用我毕生的热，来温暖你的心。
远处，有两个身影。
一个是白衣飘飘，
另一个，也是白衣飘飘。
梨园的花瓣随风起舞，映衬着二人如玉的身影。
蒙恬的表情依旧那么谦和，儒雅，可是，又分明不是熟悉的眼神。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仿佛曾经也有现在这样，他也是这般眼神……
王翦只是呆呆地望着我们这边，梨花落在他的发上，他并没有拂掉，只是看着我们出神，唇角微笑，眼中没有了戏谑，仿佛伤痛，就这样，刺进我的心里，让我一直不能释怀……
第五章 玉兰花坠
坐在窗边看书，有白色的玉兰花瓣落在书简上。突然心念一动，想起曾经带过的他给我雕的玉兰花坠子。
好像从小就比较喜欢玉兰花，白色的花苞，像初生的婴孩，又像满腹心事的少女，有一种让人不忍心打扰的静谧的美。所以当时一盒的木雕，就选择了玉兰坠子戴着。后来因为误会嬴政和他赌气，也为了让自己忘了他，索性就摘了下来，丢在了蒙恬家。
有意思，既然要选择忘记，干嘛不在赵国就扔了……大概能见到本人了，也就不需要一个物事来留着想念了。原来，自己自始至终，虽然在怨他，却始终不能忘记。
那个坠子……
突然记起蒙恬说连着我未曾看完的《春秋》，把坠子都给嬴政了。
心里有点小惶恐，有点小心痛。
他看到我摘下的那个坠子，心里会作何感想呢？会自责？心痛？还是会……
我走出房门，在院子里摘了朵开得正好的玉兰花，别在袖上，就向嬴政的宫中走去。
远远看到空空的殿内，背对着我看书的嬴政。我蹑手蹑脚，示意太监们噤声。他们知道嬴政宠我，也不敢不依。玄色的背影显然很出神，我走到他背后，轻轻地蒙上他的眼睛。
很老套的游戏，可是我就是喜欢玩！
他悠悠然放下手中的书，手放在我的腕子上：
“菀儿……”
“能不惊动太监守卫而近到你身前，肯定是我。谁要你猜这个？我是要你猜我的院子什么花开了？”其实这个问题有点刁难，我只想感觉一下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心有灵犀”！
他沉吟片刻：“你身上，有新鲜的玉兰花的味道。是玉兰花吗？”
我心中的喜悦，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只是放开蒙着他眼睛的手，走到他身前，拉起他，用那只别有玉兰花的袖子只是在他面前一晃，吟吟笑道：“没错，就是玉兰花！”
突然面色一沉，伸出手来，佯怒嗔道：“还我！”
他看着我，眼神中满是问询。我也不多说，只是看着他。虽然装着一脸怒气，可是满眼都是戏谑和期盼。
他看我半晌，突然笑笑，拉着我走到衣镜前，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盒。
我微笑，推想他多半懂得我的意思了。他白玉似的的手轻轻在我的脖子前划过一道弧线，脖子上多了一件东西。是玉兰，但不是那件木雕了。
是玉雕。
他舒展双臂，轻轻环住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发，呆了半晌，自顾自笑起来：“真好看！”
我也跟着笑起来。我觉得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在我看来，多一个坠子，不过是多了些生动，多了些充实，可是他却傻傻的说“真好看”，真是呆子！两人就这样对着镜子凝视了半晌。我不知道我是在欣赏他给我戴上的这个晶莹玉润的坠子，抑或是看着满脸幸福的我，还是沉浸在他陶醉的英俊的面庞中。总之，我真的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挑眉问他：“那个木的呢？”
他放开我的腰，拉着我的手坐下，又离去。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盒子。那个刻着我名字的盒子，那个让我痴了很久的盒子，那个让我明白我的也明白他的心意的盒子。
“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邯郸再见你的那一天……”
我抚摸着眼前的盒子，手指触摸那个“菀”字，抬头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