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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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盘费,结果前两日又写信来要,说是拜了纪正纪老先生做老师,要交一年的学费。况且那纪老先生教出的学生,在朝中多有为官的,少不得要他将来提携,便能要得一封荐信也好过无头苍蝇乱碰的命。”凤秀将弯月拉到更加无人之处,声音压得低,也甚留心。
“月姑娘想也知道,现各房三天五日要查,全是因夫人回来的缘故。陈姨娘不过是个听差跑腿的,但那边透了口风,抹骨牌只得做平日解闷玩意,主子们乐一乐还可,要我们底下的掷骰子或是玩牌,赌起输赢来,让夫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
弯月想了一想,撇着嘴说:“这三个月里我让你们吃去的还少么,就是我有一点子闲钱,也都投在外头的,你要二十两,我并不是没有,不过今日不好拿给你,又是黑灯瞎火,你这里人又多,我也没想到那里去。等过个五六日,我或者自己来,或者使个丫头给你带来。你也别瞎胡说,哪里我就欠你的银子了?”
凤秀忙应是,等弯月走了,才从后走出来。只因为侯府里得了脸面的大丫鬟们,在里头伺候,身份比外头当差办事送信听使唤传话诸类下人又高贵许多,外头都当半个主子恭维着。她们输了银子,向来是现结的,或者有没带钱在身上的时候,也都各自心里记得,断不会赖账去,不然里头的人反挂不住脸面,却是没有的事。
那晚上桂巧才回来,就叫小丫头打水来,擦窗栏的擦窗栏,擦床板的擦床板,擦了又晾了半日,才打开褥子铺盖等物,她爬在床上铺好之后,将个小熏笼拱在床上,把被子也熏得香气袭人,才肯撤了去躺下。
赶路本来累,便将钗儿环儿,手上戴的一对镯子,全都丢在桌子上懒怠收拣。只有那一个墨玉的玉佩仔细收在归置贵重物件的小抽屉里,还上了把小银锁,钥匙丢在最下面一层抽屉里。
她去孟良清那里取东西回来那时,年英与沃玉因孟良清回来都去上头伺候,弯月去给管家媳妇回话,只簟竹卧在床上,咳嗽得还很频繁。
桂巧躺下后,倒没那么困了,就和簟竹说了几句,问过家里的事。
她两个脾性相近,还说得上几句,且都娴静,没说几句,各自就睡着了。
弯月回来就见她两个隔着一层纱帐,彼此头挨在一处,已睡了的。洗去残妆,在镜子前看见桂巧卸下来的那些首饰,一一捡起来看了,又心烦气躁地丢开。
睡下之后,弯月翻来覆去细想,至于半夜,悄悄起来打开装钱那柜子看了看,不过几锭碎银,都是二三两一个,要戥了这个过去,免不得臊着脸皮子,叫外头人看得轻了。旁的这些年的赏钱却都又给了她妈,她妈少不得都是给了她哥哥去做生意,说是做生意,却又只出不进。
于是犹豫了足足两日,她才找着空,趁院子里丫鬟们都去前面听孟令蕊摆生辰酒请的小戏,唯独簟竹在屋里养病,她还吹不得风,怕惊了要厉害。
簟竹听得直摇头,因向她问:“除了这一桩,你外头还欠着多少钱,你就一口气都说我知道了,我心里好有个数,要找人借或是我这里先替你帮补着,你要不说实话,就这二十两我也不帮你。”
弯月冷笑道:“姐姐不帮我,拿着帮补外头那个跑腿的不成?”
簟竹登时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背过身去向里头不理弯月了。弯月在床边呆坐了会,又笑着脸,攀着簟竹的肩头,将她轻轻扳过来身,小声说:“就不到四百两的债,你要有,就都帮我还了。要没有,能帮多少就帮多少。这里头我也只承姐姐的情,年前我哥拿了钱回来,就还给姐姐。”
簟竹垂目,将弯月揉她肩膀的手拿开,揉了她一把,骂道:“才三个月,就欠这么多钱,你是赌鬼附了身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弯月笑道:“怎么敢,再不敢了。”
簟竹叹了口气,却也不就马上拿钱给她,只因她的钱都存在钱庄里,也要明日才能去取。她抱膝坐了起来,将下巴搁在腿上,才问:“你怎么知道他……”
弯月挤眉弄眼道:“若要人不知,你再要和他去东边闹鬼的芍药园里去说话,我可是胆子怯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簟竹一听这话,才知正是吓唬弯月别过去东边,反泄了密,不过又揉她两把,二人倒在床上闹了一回,笑扯散了弯月的头发,日头暧暖,今日又不当差,索性都散了头发在屋子里坐着,簟竹因病了一直在屋里养,嘴里也没味了。
弯月自拿了二两出去,找个小丫头去孟令蕊那里生辰小宴上拣几味吃的。
“鸭掌要卤得烂的,荔枝不吃,旁的你看着拣,再要一壶好酒,温热了再端来。”
两个都脱了鞋,腻在簟竹床上,说笑一回,又吃了酒,钻在一个被窝里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窗
且说孟令蕊这边摆了小戏,她两个姐姐寻常难得见的也都出来给她贺寿,孟霖嘉因跟着个宫中老嬷嬷学规矩,来得晚了,自罚三杯,且又贺孟令蕊两杯,五杯热酒下肚,她来前不曾吃点东西,脸就红了。
“快去盛一碗鸭子肉粥来,她没吃东西过来,你们又都不告诉我。”孟令蕊向孟霖嘉身边带着的一个唤作素云的丫鬟吩咐,素云打发一个小丫头去。素云只比孟霖嘉大半岁,孟霖嘉冬天里满十八,前年接了帖,明年春入宫。要带一二个心腹过去,这个素云就是其一。孟霖嘉与孟令蕊不是一母所出,且孟霖嘉样貌随忠靖侯多,眉眼里略带英气,眉平笔挺,一双杏眼大而有神,是大开大合的样貌。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绣芙蓉花的褙子,粉黛不施,已艳得极了。素云接了粥,不要她亲自动手,亲手喂了她吃。
孟霖嘉取笑道:“你素云姐姐但凡在跟前,我就是个没手没脚的废人了。”
素云瞪她一眼:“你要拿我取笑,我以后再不喂你吃。”
孟霖嘉平日最不耐烦吃东西梳妆打扮一应闲杂事情,喝口水都要冷暖刚好,最好能就手喂给她吃了,天生让人伺候的命,这一听之下,连忙告饶。
“你们两个快别闹了,一会大哥过来,要笑话你们。”孟令蕊笑道,引着孟霖嘉及三个丫鬟,自己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入座去听戏。
因她做寿,两个姐姐来了都要先与她贺两杯酒祝寿,及至都归入座,孟良清才来,孟令蕊忙拉了他,身旁丫鬟捧来茶盘,置了三杯茶来叫他吃。
“大哥来迟,吃酒怕你吃不住,以茶代酒,快吃了这三杯。”
孟良清笑道:“来迟当罚。”
便吃了两杯,还有一杯孟令蕊却先一步端了去,“我也吃一杯。”一时众人笑她馋嘴,都吃了入座,孟令蕊偷偷朝孟良清挤眉弄眼。孟良清因要少吹风,在底下坐了会,就上楼去抱厦中坐,众妹妹们都知他与人不大过分亲近,彼此说笑,孟良清不在下面,她们各自得了自在。
约摸唱过三场,孟令蕊拎着个自斟壶上来,牵着裙子,脚底有些踉跄,傍边一个婆子扶着,再三叮嘱她小心,还是在楼梯上绊了一下,好在年英手快,立刻扶了住,口中“嗳哟”一声,扶孟令蕊站好便就缩了手。
孟令蕊才见她手背给自己指甲刮下一块,忙叫人去给年英拿金疮药,又向年英说:“你跟周嬷嬷过去擦药,我在这儿吃两口酒,和大哥说会话。”
孟良清遂将楼上下人都打发出去,孟令蕊喝得眼圈发红,将酒壶撂在桌上,按压心口,酒劲上来有些烧心,她吃得又多。
孟良清静静注视她半晌,方道:“你今日怎喝这么多,有什么事不痛快,和大哥说。”
孟令蕊眼眶更红了,泪水猛然涌起,氤氲在目中,要掉不掉。
“前儿有人来我跟前说,爹要把我远嫁,听说是爹的旧部,曾救过爹性命。为人女者,尽孝道是应当,可那人我一不曾见过,不知生得是俊是丑,二则要谢他,凭咱们府里什么赏赐不能够,非得要我嫁去。竟说在蓬州的,那地方与家隔着千里万里,再要与大哥相聚就难了。”孟令蕊又喝了口酒,嘴角勾出些笑意,叹了口气:“反正是不值钱的女儿,爹不疼,娘又没得早。”她一面说,一面自怨自艾起来,向孟良清腿上趴着了,侧着一张潮湿通红的脸,望定她大哥。
“外头人说我娘不是什么知府家长女,是个罪臣之女,怕要漏了风出去给爹爹招来祸事,才自小让我跟的我娘,后来我娘去了,就叫陈姨娘照看着。大哥可知道此事?”孟令蕊平素都嘻嘻哈哈,显是真的喝醉了。
孟良清摸了摸她的耳发,声音沉笃:“听了谁说的胡话,你就上心,我没听爹说过,要真有这等事,我自会早告诉你。”
孟令蕊张着泪眼迷蒙看他,“真的?”
“当真。”孟良清推她起来,扯过她系着的一条手巾给她擦了泪,又替她理平额上覆发,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便道:“等会叫人进来,还是得收拾了,你这个样子,哭得眼睛又肿,出去更要惹人乱说。”
孟令蕊撇嘴道:“要乱说就乱说去,我只信哥哥说的就是,要是真有此事,大哥一定得帮着我。”
孟良清微笑道:“什么时候又不帮着你了?”
孟令蕊这才不哭了,自去楼梯前叫底下人上来,要了茶漱口,又叫人打水来,在屋里洗了脸重敷了粉出去,因心里好受了,又招呼着她两个姐吃酒,小厨房做的长寿面来,众人都吃了,又叫抓银锞子赏戏班子,但凡在的丫鬟婆子们都得了赏钱,一时好不热闹。
孟良清站在窗边,没下去与女眷闹,年英上来,给他带了一件披风,他就从抱厦上往那边戏台看,听了不过又半个时辰,面也是端上来吃的,就下去与他的妹妹们辞过,回去吃药。
不过得了五日,孟良清果听其父说要将孟令蕊嫁给一个旧时手下的儿子,如今那人在南边领了防务,明年就要出京。
孟良清才知道并非空穴来风,恰逢忠靖侯问他意思,他便说:“幺妹年纪小,不是嫁给京中的才俊,未免嫁得远了,将来若夫家不好,或她心里有句委屈,也没人体贴得到。”
其父孟梓光喝了口茶,并不言语。
孟良清又道:“况且他领的乃是南边防务,爹既然有放权的打算,就更不应当行此举。”
良久之后,孟梓光扶额揉眉,起身在屋内踱了两圈,胡须轻微抖动。
“那便不许这一桩婚。”
“父亲挑一些奇珍派去,算抵他恩情,要是他儿子入朝为官,便与他写封荐信。儿子听礼部尚书之子林文德说,他那里尚有闲职,若真有所请,儿子就写得。”孟良清淡淡道,手里捧着茶碗,取其暖意握在掌中。
“他还不曾开这个口。”孟父暂且搁下这一桩,因说到孟令蕊的婚事,不由问道:“听说沈平庆去世,那家女儿要守孝三年,你作何打算?”
孟良清想了想,斟酌片刻方道:“儿子本打算三年内好生调理,待三年后娶其过门。”
孟父为难道:“这事并不好办,她原本还有个父亲在工部,眼下她父亲又没了,你要娶为嫡妻,怕就是皇上也不会答应。”
“儿子想过了,入宫时向皇上提一提,先看看天家意思,再做打算。不过母亲那里,还是要父亲说服。郑家的女儿已把帖子送给母亲过目,母亲给外祖父的家信中隐约有要将郑书梅作为儿子嫡妻之意,此前请媒人去沈家,母亲还亲自去看过,将上赐的八宝簇珠白玉钗给了沈姑娘表示满意。之后沈家老丈竟被人从鼓楼上推了下来。”
孟父忙道:“此事不可胡言乱语。”
孟良清抿了抿嘴唇,蹙眉道:“本来想不到一处,但在南林行宫,儿子问过陈太医,陈太医说沈平庆被送回梦溪县当日一早,就接到母亲的口信,叫他赶往沈家。那时梦溪县尚不曾得到沈老丈的消息,母亲又是从何而知?”
孟父手指贴着茶杯收紧,愁眉道:“陈太医现在何处?”
“回京之后,儿子派人去过,陈太医家中已人去楼空,太医院也说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辞去太医职务,离开京城不知去向。”孟良清不禁愧道:“本来与沈家老丈并无关联,儿子要是不能以余生好好对待其女,岂非罔顾为人恩义?”
孟父长吁出一口气:“此事你休再提,既是为我孟家长远计,沈家的女儿你要娶,却也不要过分与你母亲抗衡,且也要妥当谋划。”
孟良清低眉叹道:“儿子身体不好,娘自然还是疼顾我的,但有外祖父在后支持叮嘱,能周旋处,儿子只得尽力。”
父子二人又说了半个时辰话,孟良清才出来,就觉疲倦非常,回到屋里就睡下。
天刚擦黑时候起来用膳,睡得一身热汗,屋内又没半个人,小厮都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