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恩-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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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是这些了=。=
☆、一一二
南部行宫当年作皇室冬季南巡之用,西戎入侵之后,工部耗时三月重作修葺,但受限于凤阳郡地势,总是比不上皇宫恢弘浩大。
当晚宴请的是从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皇帝左右首分坐的嫔妃是林贵妃和德妃,真龙天子比四年前巡游时在百姓面前露面憔悴了不少,然而龙威尚在,举手投足饱含说不出的优雅,隐隐透着不可亲近的威压疏离。
孟良清与德妃有几分挂相,沈寒香免不得多看两眼,德妃似有察觉,也看了她一眼,一眼留驻似是以目示意,旋即那目光转开去。
沈寒香居于沈柳德身边,凤阳行宫席座不比皇宫那样大,女眷与大人们同在德裕堂入座。
放眼望去方圆五里是一片明澄的湖水,水面上坐地而起一座巨大戏台。
“待会儿演出就在那里了,不过说是赏雪,这雪现在却不下了。”沈柳德伸手替沈寒香理了理鬓,悄悄以眼神示意,“看见没,忠靖侯府的,都在那边。”
一身红装十分打眼的郑书梅正在两位嬷嬷搀扶下近前给德妃请安。
“你要过去吗?”沈柳德问。
“不用。”沈寒香垂着眼睛,似乎不大想被他们看见。
“孟大人还没来。”
“嗯。”
“那边,与徐荣轩坐在一起的,陈川,他在看我们,你不给你陈大哥打个招呼?”沈柳德遥遥举杯。
陈川也举起杯子,视线凝在沈柳德旁边坐着的沈寒香身上,他等了片刻,看见沈柳德在与她说话,终于她抬起眼睛看他。陈川嘴角抑制不住上翘,像个冒失的少年,晃动手中杯子,酒液都溅洒了些出来。
可惜离得太远,他看不出沈寒香的神情,是欢愉,还是不高兴。一杯饮尽,再看过去,沈寒香已起身,她身形分外臃肿。陈川的眼一直跟着她,忽然扭头对徐荣轩说,“我去去就来。”
徐荣轩身边有人在与他攀谈,便就摆了摆手。
不远处传来的阵阵梅花幽香,沉淀在人心脾之间,清苦气味让沈寒香稍觉好受了些。
陈川走来时,正见沈寒香靠倚着白玉阑干,远远望着氤氲在湿润雾气里的梅林,远处红白二色云雾交织,煞是好看。越是走近,陈川心底里越是跳动不止,脚步靠近时,沈寒香似有所觉转回了头。
沈寒香略屈了屈膝行礼,陈川忙虚扶一把:“你我还客气什么,怎么跑这儿来了,不觉得冷吗?”
沈寒香自斗篷里露出抱着的手炉:“不冷。”她鼻尖冻得发红,胭脂色衬着气色反显得很好。
陈川也走去靠在阑干上,低声说:“好久没见你,听说你被西戎人掳去,我担心极了,当晚就骑马出城,却没追赶上西戎人,马儿都跑死了两匹。还是孟良清了得,把你带了回来。不过既然回来了,也该派个人来报个平安,怎么如今你嫁了人,就不把陈大哥当朋友了?”陈川目中含着戏谑,又透露着苦涩。
沈寒香不敢多看他眼睛,说:“回来就病了一阵,我以为大哥会告诉你。”
“他确实告诉了我。”陈川顿了顿,“我也知道你染了风寒,我还知道,你夜不能寐,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才病了好了又病。你大哥会告诉我是一回事,但我想你亲口告诉我。”陈川手指颤抖,定了定神,握住沈寒香的肩膀,令她转过身来。
陈川认真注视着沈寒香的眼睛:“我想你亲口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你的病都好了吗?究竟你为了什么,无法安心睡眠?”
沈寒香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陈大哥也想问我,外间的风言风语是真是假吗?”
“我哪是这个意思!”陈川不由得松了手,慌忙道,“我当然知道都是假的,你若不信……”陈川摸了摸靴子,藏在里头的匕首进宫之时一一解去,这时想要赌咒发誓却没刀子使了。一时无奈,手臂被拽了住。
“随口一说罢了,我知你是好意。”沈寒香转过脸去,侧脸上的胭脂像落在雪中化开的一片红梅花瓣,“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
“那你为何不回忠靖侯府?”陈川柔声问,“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我也不知道。”沈寒香茫然望着天顶,叹出一口白气,“过了今晚,也许一切都会有答案。”
“大哥希望你过得好,要是孟良清辜负了你……”陈川踌躇片刻,鼓足勇气说,“那对金镯子,你还记得吗?徐氏给你的,你又转赠给我作为谢礼。”
沈寒香想了起来,当年陈川帮忙不少,为了谢他,她便将徐氏给她的一对儿金镯给了陈川,陈川只收下一只,却不知道陈川现在提起是什么意思。
“你说要我将来讨媳妇用,送给你嫂子的。”陈川黑沉沉的双目凝注着沈寒香,“镯子我还好好收着的,要是有那么一日,孟良清辜负了你,我不介意将它物归原主。”
陈川说完便就告辞,沈寒香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陈川说了什么。
那时陈川已经走远,徒留下一袭墨蓝色背影。
当驯兽舞的演员,两头威风凛凛的狮子被装在铁笼中拉上湖面时,沈寒香向沈柳德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个宫侍为沈寒香带路。
西苑偏安一隅,是这座行宫里比较静谧之所,沈寒香一面随着宫侍行走,忽然觉得脸上一片湿漉漉的凉意,抬头只见宫灯柔光之中漏下的点点雪砂,起初只是一点碎粒,渐渐变成大雪。
“糟了,没给小姐拿一顶雨盖避雪。”宫侍说道。
“无事。”沈寒香兜起斗篷上连着的帽子,将脑袋整个裹在里面,“还有多远?”
“就到了,前面红灯挂着的地方,就是西苑。”
沈寒香展眼望去,两只红灯笼在宫室门口被风吹着晃动,走进之后却不见一个人。
“我就在这里等吗?”
“是。”随即宫侍出了门,留给沈寒香一盏茜纱宫灯。
沈寒香坐在庞大屋檐阴影下的干燥石级上,将斗篷紧紧裹着,夜里下雪是很冷的,潮湿的风吹得她有些张不开眼睛。
不知道这座西苑是做什么用处的,比之德裕堂的富丽热闹,这里就像冷宫一样清寂。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就把地面铺得一片亮堂。
沈寒香托着腮帮子,失神地望着门口。她等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呢?见着了孟良清她该问他什么?问他为什么还不去沈家接她回去吗?她也没那么想回去,但他为什么不去见她呢?
德妃寝宫之中,孟良清从床榻上翻身坐起,他按着自己心口,觉得有些心悸。外间候着的太医忙进来为他把脉。
记忆一点点涌入孟良清的脑海,本来在与皇帝议事,不知怎么忽然晕了过去。他环视一圈,问道:“这是在我姑母的寝殿?”
太医点头:“皇上已允许大人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让人送大人出宫去。”
孟良清动弹了下,腿部关节涌起的剧痛几乎让他叫了出来,然而他惯于这种痛楚,只是蹙眉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时辰了?赏雪宴还没散吧?”
“已入亥时,还没散,大人这般还要过去,实在不妥。”
孟良清却已弯身穿鞋,下榻时突然站立不稳,一旁宫侍连忙扶住他,孟良清撑着在榻边坐了会,吩咐人为他穿戴,手持一根雪杖出了殿门。
空荡荡的西苑,原本是夏季赏莲的好去处,如今却不当时令,以至荒废一般。
门内无一人,孟良清失落地看了一圈,忽然丢开雪杖,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雪花沾满他的头发和肩头,钻心剧痛从关节刺入他的心里,他却无所谓一般,面目无悲无喜。他不应该出现的,虽然现在出不出现也没什么不同,他的小寒香会在发现他无情无义的真面目之后,照着他的安排和铺垫,与陈川走到一块儿去。
一只手缩成拳,捶了一把发疼的胸口,孟良清仰面,天空因为下雪,只能看清雪花下落之状,星星和月亮都躲了起来。
他艰难喘息,每一口从鼻息里吐出的白气都得费尽全身的力气。孟良清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手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摸索,寻找他的雪杖。
然而雪杖被他一生气,抛得太远,他抬眼一看。嘴角弯起个弧度,忽然纵情向后一倒。不断下落的雪花迎着他的头脸全身盖下来,就让这明净又无垢的大雪将他埋葬。
孟良清闭上了眼睛。
簌簌而落的大雪,掩盖了不少声音,听起来都像是雪花来到这世上的赞歌。沈寒香绕着西苑逛了一圈又一圈,这是最后一圈,她已经决定逛完这一圈,就回去。孟良清应该不会来了。
然而她亲眼看见孟良清丢开雪杖,躺在雪地里,那一刻沈寒香真切感觉到孟良清从未有过的自暴自弃。她记得他带她骑马时说过,他不想将来自己走后,留给她的只有药罐子。在孟良清这个年纪,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建功立业讨媳妇,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唯有两件事他掌控不住。那便是生之喜,死之悲。
有哪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会在恣意疯狂的年纪里,担忧随时可能丧命呢?
沈寒香走过去,在孟良清身边坐下,她捡起那雪杖,握在手里,侧身望着她的男人,从袖中摸出一条绢帕,将它叠成二指宽,盖在孟良清的眼睛上。
孟良清肩膀抖颤了一下,他的手指在雪地里抠紧。
沈寒香艰难低身下去,隔着绢布吻了吻他的眼睛,她的嘴唇落在他的鼻尖、脸颊,起身望住他的嘴唇,这嘴唇什么时候褪尽了血色,他在发抖,就像蝴蝶扇动不已的翅膀。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语声中含着浓浓鼻音,孟良清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气,接着那声音还在说,“本来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想问你坊间那些传言,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散布的,我止不住要想,也许你也是听了那些就不想见我了。有时候生气又觉得,不见就不见吧,我也不要一个不信任我的男人。”
叹气声分明。
“而你还是来了。”沈寒香说着,停顿在孟良清面前,就在那个刹那,孟良清伸手按住沈寒香的肩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找到她的唇,狠狠用力地吻住她,阻止她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三
唇分,孟良清摘下眼睛蒙着的帕子,深深凝视沈寒香,沈寒香被看得撇开了眼睛,挣开他怀抱的时候,孟良清适时放开了手。
沈寒香站起身,从雪地里拉起孟良清来,两人的手都很冷,像冰块一样。
他们都没有立刻说话,从前殿绕到后殿,已经是冬天,用以赏莲的西苑莲池已没有半片绿叶,冰面在夜幕之下呈现出墨蓝色。
“手炉呢?怎么没有带着?”孟良清嗓音喑哑,刚绕过前殿他就牵住了沈寒香的手,她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也由得他去。
握得久了,她才觉出他的掌心发烫,心里很是担心他的身体,嘴上却什么也没说。
“以为你很快会来,让下人带回去了。”
孟良清紧紧握着沈寒香的手,他越是不说话,沈寒香的心里越是平静,至少这比分开想念好受得多。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沈寒香问。
“我不能说。”良久之后,孟良清低头看着她,眸中暗藏着一丝歉然,像沉沉夜幕一样裹住沈寒香。
孟良清的眼神让沈寒香难受,她故作不经意地掉转头,望向封冻的池面。
“寒香,你能不能等我一段时日,等过这三年,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呼啸而过的北风将雪盖了二人满头满脸,沈寒香兜着帽子,不去管孟良清单薄的衣衫,他这么吹下去,定是要病的。而此刻沈寒香心里却为他也要受折磨而快意。等回过神来,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一哆嗦,像没听见孟良清的话似的问他,“你冷不冷?”沈寒香伸手擦去了孟良清眉上的雪花,冰片在她手指上凝结成水珠。
“你在,我就不会冷。”孟良清道。
“人只要饿了就会想吃东西,渴了就会想喝水,冷了就会着凉生病。尤其你身体不好,会发烧,搞不好会有性命之虞。”沈寒香对上孟良清的眼睛,“而我无法为你做任何事情,我不是大夫,不能为你医治,我不在你身边,不能照顾你,你怎么能说我在就不会冷呢?孟良清,你是不是傻?”
孟良清看着沈寒香呆呆地笑,却好似真的傻了。
沈寒香没脾气了,手指弹了弹孟良清的额头,他白玉一样的皮肤几乎立即泛起了红。
“你想我了吗?”孟良清忽然问。
“你呢?”沈寒香背靠着阑干,她的肚子已相当沉重,阑干勾勒出她纤弱的腰背,风刮起她鬓角有些凌乱的发丝。
孟良清看得一阵心慌,将她拉入怀中,手臂护着,低头亲吻她的前额。这一次她没有躲避,甚至伸出手,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