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宫-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夫人戴的羽饰,颜色真是出挑,”她止不住地开口道,“直教人过目难忘呢!”
省长夫人笑得两排白牙都露了出来。
“不愧是只戴着荷露斯之眼就来官邸赴宴的小姐!一眼就瞧出了我最看重的一双宝贝!这上边用的是从西南蛮荒寻来的鹦鹉腹羽,虽不算什么贵重物事,却也是十分难得呢!”
“哦,”她微微笑,“鹦鹉腹羽啊?那果真是与鹫首有翼狮一样稀罕的装饰呢!”
省长夫人脸色微变,少爷立刻把话接过。
“尹特夫大人,等陛下见过了这位小姐,再等候开筵的吩咐吧!”
“呃?”省长大人与其余众人皆是一愣,“莫非陛下一直在等候的,竟然就是这位小姐?”
“唉,尹特夫大人,”侍卫官摇着头叹了口气,“王家护身符也认不出来?您什么眼神啊?”
他说着迈上一步,领她越过了惊诧莫名的众人,径直往宅第里去。
她瞥他一眼,望见他正春风满面。
“损人家一句就这么高兴啊?”
“那位大人前些年真没少给我那父亲大人出馊主意,我忍他很久了,”他倒也不否认,“不过借机消遣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七,拿传说里的异兽媲美羽饰,讥讽两者同等虚幻不真,人家一听就品着滋味了,我都替她委屈,你用得着一张嘴就笑里藏针地拿话噎人家吗?”
“戴着染色鸟毛虚张声势的贵夫人,又何必那样瞧不起人?”
“她对你够客气的了,你连这点点势利都看不惯,还想到闺苑里头笼络人心?”
“曼赫普瑞少爷,你故意把贵人们的光彩与不堪一起说给我听,就是想试试我有没有城府笼络人心?”
“你那丁点城府与心机,全都拿去遮掩过往了,哪还藏得住别人的不堪?”他微笑道,“可这是好事啊,七,世故与纯真只在天平的两端,惟有神明才知道如何让她俩平衡。”
她哼了声,“我看少爷你就平衡得很好嘛,”她嘲弄道,“再没有人比侍卫官大人更擅长拿捏真心假意之间的分寸了!”
他望着她不语,带着几分忖度的神情,意味深长似的小心。
“我是男人,”终于他说,“再说你这丫头又见识过多少人呢?”
“这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看的,想的,担待的,在意的,截然不同,好比是活在两个世间。神明赋予女人的是维持住万物轮转的秩序,抚慰身心的魔力,但这世间本是靠男人支撑起来的。要是逼着女人像男人一样为人处世,那准是那地方的男人都给集体去了势——”
“为世间支撑住天穹的,明明是努特女神——
“要没有盖布神在下边托着,我看她的手脚能往那里借力?”
“那她陛下呢?”
“你带没带耳朵?你以为南北两地是她陛下独力支撑起来的?将军们什么时候听过女人的话?不管是那时病入膏肓的先王,还是当今的这位陛下,有能耐领兵出征的法老才是底比斯王族名副其实的继承者!所以我说她陛下是真正聪明的女人,知道想要的是什么,要不到的她绝不伸手,尽全力守住自己所倚仗的力量就足够她随心所欲了。”
她颇感意外,一时竟忘了与他争辩。
“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曼赫普瑞少爷夸奖别人……”
“这可不是夸奖,”他无所谓地说,“浮浅几句评价罢了。要担起穆特女神的鹰羽,先得将自欺与自弃铭记在心,眼里只落着权杖与枭,一边笼络人心,一边视性命如草芥荆棘。反正,七,就凭你如今那点小心眼,就算再活七百年,也学不来她陛下的半分聪明。”
“七百年都学不来?”她反唇相讥,“想不到侍卫官大人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这是塞斯神附在你身上告诉你的么?”
“我要说是你家祭司哥哥飘到我耳边告诉我的,你信吗?”
她一下噎住,而情不自禁睃了他一眼,刹那间真的以为会在他耳边瞥见祭司哥哥的脸。
“我宁愿相信,”她低声说,“但祭司哥哥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是啊,”少爷笑道,“他的虚荣心比你重一千倍,确实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耳中“嗡”地一声,火苗蹿上心口,热辣辣地,灼过她的眼,她愣在原地,呆呆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脸,几乎就要认定是自己听错,他却浮起隔岸观火的微笑,耳语般颔首轻道:“唔,原来你知道……”
她立刻扬手朝他打去。
只想听见一声响亮的耳光,就像一下戳破了那个深埋在心底的鼓满污血的脓包。
他捉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挡过。
脓血流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涌。
他居然笑了。
“哭什么呢?七,‘就因为我说得对吗?’”
“你少自以为是!”她狠狠甩掉他的手,“祭司哥哥从来都要我依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我就怕你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还能去哪里找回自己的心意!”
“这不用你管!”
“这个嘛,”他摇头微笑,“抱歉得很,你可管不着我!我可不会由着你变成口是心非的东西。”
他凝视着她的异色眼瞳明亮得近乎残忍,容不得一丝污浊的澄澈。与他在昼与夜的交汇处对视,就像是在重新认识彼此,她出神地望住了他,像是眼见着另一个全然陌生的曼赫普瑞少爷,一句追着一句,破开茧壳钻了出来。
“是祭司哥哥拜托你的么?”
他咧开嘴笑,像是讥笑,说道:“你就当是吧。”
很想细问当时,又不敢听。
停了停,她说:“谢谢你,曼赫普瑞少爷。”
他眨眨眼,忽然间满脸狐疑,近乎困扰的神气。
“你就是这点讨人喜http://。345wx。欢,七,”他说,“知道好歹。”
听他那故作正经的口吻,不过另一句浮浅评价而已。她深深地透了口气,不知从何时开始,与少爷说话竟会变得这样累心,可在以前,她对于他的孩子脾气总是很有办法的。
这七年她真是白过了。
“别咬嘴唇,”他冲她皱眉,“胭脂都染到你门牙上了,不知道陛下正看着吗?”
她一惊,转头望去,走道尽头的门不知是何时敞开的,法老就在门里,远远地注视着他俩。
他吹了吹她眉上垂坠的金片,轻响掠过的瞬间,流星坠落般碎。
“去吧。”他说。
说时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再也顾不得曼赫普瑞少爷的玩笑与真心,提起裙摆想要奔去,马上记起了管家夫人的叮咛。
慢慢走,慢慢走。
袖手直腰,屏息凝神,慢慢向前走。
少爷在她身后笑,笑她的装腔作势。
一步一步地走去,慢慢觉出了创口愈合中的隐痛。
“图特摩斯……”
她停在门边叫他。
“过来。”
法老站在灯火通明处说,目不转睛地看她走近,神情像是见着了一个姗姗来迟的笑话。
她微一迟疑,问:“你不喜http://。345wx。欢我这样打扮吗?”
“不,”法老微笑道,“很好看。”
她松了口气,不觉眉心舒展。
“少爷说我没有合适的衣裳,一定要我换过,所以就耽搁了。”
“他想得不错,这是我的疏忽。”他拨了拨系在她发梢的金穗子,“今天终于不结辫子了?谁劝你改的主意?”
“少爷家里的管事夫人说,我还是不戴假发不描眉眼的好。那位夫人真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眼就知道该怎么打扮才合适……”
“这话我也说过啊!”他微笑道,“更喜http://。345wx。欢看你散着头发的样子,同样的话,为什么别人一说你就听进去了?”
她眨眨眼,答不上来。
“我以为不管自己怎样打扮,你都会喜http://。345wx。欢的。”
“不要狡辩,”他望着她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等着他说下去,可这时侍卫官进来行礼了,法老转开了注意力。
“曼赫普瑞,”他问,“手怎么伤的?”
“被七拿剑砍的——”
“少爷!”她大急,“你别乱讲!”
法老望向她,“这不是事实吗?”他问。
他将她的阻止听作了辩解,而他永远是会先听她辩解的。
少爷笑眯眯地瞅住她,正要看她如何不动声色地扯谎。
“图特摩斯,”她只得将错就错地说,“我不是故意要伤到少爷的……”
“曼赫普瑞并没指责你是故意的,”法老道,“不用着急,在他禀告之后,我会听你说的。”
他的口吻非(http://。。)常温和,却是眉峰正敛,十分不悦。
“曼赫普瑞!”
“是,陛下!”侍卫官继续说道,“日落前我奉命去接七,正遇上她给梦魇住,将我误当成梦里的恶人,我没小心,胳膊上叫她给抽了一剑,伤口不深,七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法老转向她,“是这样吗?”他问。
“是……”
“出去时将门合上,”法老朝侍卫官道,“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她惴惴等着少爷退去,一等门扉关合,马上开口:“图特摩斯,我——”
“坐吧。”他道。
他推她坐到包金御座上,抬手解下了她的额环。
以为他是要吻她的眉心,他却半跪在她膝前,将双环分拆,绕在了她的脚踝上。
“那位很有主意的管事夫人,怎么给你挑了这样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他微笑着问,“看你慢慢走过来,衣不蔽体似的可怜,外边那些人没有给你白眼吗?”
“是借来的衣裳啊,”她轻声说,“你把人家的额环拧成这样,还让我怎么还回去?这可是少爷送给他夫人的礼物呢。”
“噢,”法老不在意地道,“我会补偿将军夫人的。”
被他握住的脚踝开始疼了,感到他掌心里的热,他却并没觉察到他的用力。
“阿洛。”
“嗯?”
“把你魇在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吧?”
“那不过是梦……”
“他们都在哪里?”
“忘记了……”
“不想让我知道吗?”
“不想让你难过。”
他抬起低垂的眼看着她,仿佛没听明白。法老平静的脸上,有些被她疏远的谨慎。
曾对少爷倾吐过的不安,并不是她不愿与他深谈——她的不安,即使深谈,他也只能旁观,他肩上担负着南北两地,已经不能再像七年以前那样百般迁就她了。结局是注定的,她得为他改变自己,努力攀上云端,不管是否违心。她不愿再纵容自己怨恨不休,她想要与他一起,斩断七年的纠扯,平复重遇的惊惶,振作,继续往前。
“图特摩斯,”她再说,“我不想看到你难过,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难过。”
他不语,忽然失聪了似的,怔怔望着她。
于是她迎去吻他怔怔的脸,往他颈窝里吹气,留下淡淡的胭脂印,手滑下去,抹过他的胸膛,指尖如在火
37、第三十七章 归 途 。。。
苗上轻撩,恋恋挑拨着,怕被烧到。
他迅速捉住她的手,“别闹,”他很低很低地说,“我……可不是十二残片拼成的奥西里斯……”
“我却听说,”她的轻笑声直吹进他耳朵眼里去,“陛下不喜http://。345wx。欢女人呢……”
“哦,”他笑道,“所以你担心了?”
她烧红了脸蛋,点了点头。
要是明天就能为他生个孩子,那该多好!云泥之间,从此有了维系。
“神庙那帮人是有点难缠,但我再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将明天拱手他人!这次我一定要先让神前第一祭司承认,你就是主神许给我的恩典!我要带着你从阿吞神的鲁努城一路拜祭到至乘之地,让众神都来为我们祈福!不用急,阿洛,今非昔比,前路上再没有什么能够恐吓我们了!“
他的信誓旦旦,她一句都听不懂,云端的荷露斯神又怎能明了泥泞里的忧虑?
“可是你已经走了那么远,”她悄声说,“我怕自己再也追不上你……”
这话他也听不懂。
“是啊,这也是我的难题,”他微笑道,“还是被外头那些人唬住了吧?阿洛,他们谁都及不上你!神明白给了他们一双眼睛,他们从来都认不出真正的宝贝,只看得见表面风光。等会只要和我一同出去,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来给你行跪拜礼,那样你才会觉得是在与我并肩而行了吧?”
她蹙眉瞅着他,疑心他是在嘲弄她。
“那我不就和他们一样了吗?”
“有时候,”法老笑道,“被无关紧要的东西迷惑住了,难免会生出些不知所谓的忧惧,知道怎么克服吗——从今以后只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她觉得非(http://。。)常冤枉:“我一直都只在乎你的啊!”
“不对,”他对她摇头,“我在毕布罗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