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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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打算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恩典做你的两地之君么?”
“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好啊,”她陛下冷笑,“那你就试试!”
他转过身,只想,这一去,若不带着她,赶不及哈普塞那布回来她就会被消失无踪,可若带着她,蛮荒之内,宵小环伺,疫病潜伏,比不得山温水软的柽柳田庄,他真有把握护她周全?
“好了,图特摩斯,”却又听她陛下在身后柔声劝道,“多大的人了,还跟我意气用事!瀑布以南是多么严苛的地方,怎养得住那莲朵一样娇嫩的孩子?再说,那些你倾注心血训练的护卫们,若是瞧见你带着姑娘出征,还能有心思振作杀敌么?再别为了这些不着边际的琐事辜负了你与生俱来的荣耀!图特摩斯!难道你想看着我戴上蓝冠亲征库什?”
多聪慧的她陛下,应和着他的踌躇递来这致命的一刀,分毫不差。
“想戴就戴吧。”
他漠然道。
从此再无言语,颔首行礼,转身离去。
一出宫门就看见了她,与曼赫普瑞等在主神的羊首狮身像边。她一望见他就笑着迎面跑来,他却连让她安心的勉强一笑都装不出来。
“图特摩斯,”她轻快地笑着唤他,像是正与他讲到一个笑话,“少爷又来胡闹,忽然做了预言家,信誓旦旦地告诫我,说我就要大难临头,他要带着我去逃亡呢!”
法老冷冷朝他的侍卫官看过一眼,“很好,”他简单地道,“曼赫普瑞,你打点好了就到西岸王陵来接她吧!”
“是,陛下!”
侍卫官求之不得,立即响亮应下,她却被他惊到,血色顿失,煞白的俏生生的脸蛋。
“图特摩斯,”她小声问,“我……真是非逃不可吗?”
悔恨哽在喉咙里,他答不上来,侍从牵来“暴雨”,他抱她上马,暗夜里看得真切,当拉神踏上新一天的征程,柽柳田庄就成了今夜风声里的沙,化入过往,七年的等待湮灭无形,他真的等到她了么?
带着她躲进王墓的黑暗里,紧紧抱着她,亲吻她,无用的泪水流到她的脸颊,她顿时惊慌失措。
“是因为我吗?”她怯怯问,“是我让她陛下误解了吗?图特摩斯,我去求她行吗?恳求她不要乱想,让她知道我根本就无足轻重!图特摩斯,你别担心,别为我担心,真的!”她边说边擦掉他的泪,自己却跟着哭了,“图特摩斯,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图特摩斯,我们怎么办?”
是我不好!阿洛!是我太冲动!说错了话,连累了你,是我的错!是我太过狂妄!高估了自己!还以为已经能够保护你了!我该多等些年再去找你的!是我着急了,害怕你会被别人娶走,只想早点与你重聚,却忘了自己原本就是根基不稳,摇摇欲坠的两地之君!
对不起……我……还不够力量保护你……对不起……
她搂着他,下巴抵着他的额心,感觉到他的战栗,加倍的心惊。
“没有关系,”她柔声安慰他,安慰声里却尽是啜泣,“那我就逃到她陛下找不着我的地方去,我就在那里等着你来找我……反正你总是能找到我的……无论隔开多远,无论隔开多少年,你总是能找到我的……图特摩斯,我们还剩着好多的明天,还剩着永生呢,就算再等十年又怎么样呢?”
可紧接着她就打了个寒战,十年?十年!
“图特摩斯!”她忍不住抱住他放声大哭,“我不要明天!我不要永生!我只要此刻!求你别再把我一个人扔下了!你不在,我只想变成一具木乃伊,等到你回来再睁开眼睛!我刚刚才活过来,你又要弃我而去吗?图特摩斯,你带我一起走吧!战场也好,蛮荒也好,我不会害怕的!求求你!”
她要真能变成可以复活回到人间的木乃伊就好了,他就可以把她藏在这里,世上没有比父王的墓室更安全的藏身之处了,母后永不会涉足此地!
“阿洛,”他终于说,可发出的只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呜咽,他捉住她的右手,在她的手心画下一枚圣书体。
一只枭,一柄权杖。
权力。
她靠在他肩上,任眼泪掉落,无望漫涌,无动于衷。
“阿洛,”他再说,嘶哑得她听不清,“父王将塞可穆权杖传到我手中,我尽全力抓住了它!可是——”
……可是……
随他语声呼出的些许暖,拂得她泪如泉涌,她猜得到他要说的话,她不想听,手掩住他的嘴,指缝间渗着眼泪,他吻着她手心里的圣书体。
她知道他是不会带她走了。
“……可是!”她哭着替他说下去,“可是你还没能抓牢那只枭,对不对?你要把它捉住,把它的翅膀钉死在你的掌心,才能真正护住我们俩,对不对?你要顾着玛阿特秩序的平衡,你要护着南北两地的安稳,所以你要先牺牲掉我和你自己,对不对?扔掉南北两地,你还有我,可是没有你的南北两地,会天下大乱,会人心涣散,会邪灵肆虐,对不对?你要我等着,你知道我会等的,我也没有别的人好等,本来我就该要偿还你等过我的七年,对不对?”
他被她问得说不话来,混乱地吻着她泪迹斑驳的脸。
图特摩斯,我真的是你的恩典吗?为什么在你这样无助难过的时候,我只能与你抱头痛哭?
于是她朝他微笑,他就在她眼前,却看不清她给他的笑脸,她捧起他的脸吻他的眉眼,竭力在泣音里添上轻快的笑意。
“好吧……好吧……”她叹息着道,“那你就去捉那只枭吧,快点把它抓住,快点回来找我,好不好?”
他拼命点头,让她心疼的手足无措的少年。
“会好的……慢慢等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你信不信?就算没在田庄里,我也能活得好好的?”她轻轻吻着他,“你忘记了吗?在玛阿特秩序里,我们注定将相互依靠,相互守护,等去到了永生之地,也还会在欢宴节时双双回到至乘之地,一同享用子孙们的拜祭……图特摩斯……我是不会变的,我知道你也不会变的……”
她柔和甜美的安慰声中,回旋着夕阳余晖里漫溢的橙花芬芳,原来那时尼罗河畔榕树下的静谧,浸透的却是此地此刻的悲伤。
“我会再把你找回来的!阿洛!”他在她耳边吐字成句,仍是让她心酸不已的喑哑语声,“我还要给你戴上双羽冠!给你的名字圈上御名框!在至乘之地为你建起殿堂!我还要和你一起走到永生之地!所以,阿洛,请你再等等我!”
我会等你的,图
30、第三十章 弃 子 。。。
特摩斯,这世上我最不愿相信的誓言,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她往他脸上吹气,凉透了的泪迹,微笑着问他:“还说要给我的名字圈上御名框,可你会写我的名字吗?”
她拉起他的手,写下她的名,A…L…O…E,“我就写一回,你记住了没?”
他摘下自己的荷露斯之眼给她戴上,卸下自己的短剑系在她腰上,恨不得再分出一个自己,替她挡掉前路上的重重劫难。
“曼赫普瑞会代替我护送你!”他焦灼地叮嘱她,“除了他,我找不到别的可堪信任能够竭尽全力保护你的人!你要相信他,阿洛!”
“好!”
“柽柳田庄那边,我会让你的哥哥们尽早离开,从今往后,再没有柽柳田庄了,千万不要因为担心他们而鲁莽地跑回去!”
“嗯……”
那祭司哥哥呢?
他没有说,她不敢问,祭司哥哥是神庙里的人,他保不住。
“破晓时我就要出征!日出以前,你逃得越远越好!”他催促道,“走吧!”
“好。”
可是都没有动,他仍在百般留恋地亲吻她,他的恩典,虽柔美如莲,却不曾真的妥协,初见当时的怯意,依旧在她眼底流连,而她眉心里另还隐着弓弦,对于这世间的抗拒被她藏在心底,他多么想将它化解,祈望她能自在地舒展,完全融入他的人间。
眼睁睁看着曼赫普瑞抱她上马,等了七年才又吻上她的眉心,却又一次要将她拱手他人。
“我会让三哥去找你的,”他最后对她说,“多加小心!”
她泪流满面地望着他,泣不成声。
他不忍再看,转朝他的侍卫官命令道:“安顿好之后即刻返来,我会在象岛等你七天!”
他的侍卫官小心地目视前方,不敢正对法老的仰视,口里应道:“是,陛下!”
这小子的脸上正洋溢着一股跃跃欲试的神气,常常是浮着浅笑微扬着的嘴角,此刻却不祥的抿住,露出与他极不相称的坚定。
法老想起她刚才说过的笑话——“少爷要带着我去逃亡呢!”
“曼赫普瑞!”
“是,陛下!”
“不要轻举妄动!”
“是,陛下!”
“你是你父亲膝下唯一长成的儿子,你若轻举妄动,将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会在母后手伸不到的地方掘地三尺,不管死活,非找到你不可!那势必会殃及无辜——更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马上的侍卫官忽然扭过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两地之君,一望之间,仍是我行我素的孩子气。
法老没有勉强,“走吧。”他道。
他退开几步,目送着她与他越来越远,送她走,送她走,十岁那年起始的七年,是从春种守到花开,期待里静静流淌过去的时光,一阵阵焦急,一点点无奈,只是从孩童渡到少年时涌上心头的别样情致,回过味来,仍是泛滥季暖风里苜蓿花蜜的清甜;但这一次,只是想念,只有想念,那层覆在他心口上的,赤金般柔和明亮的温暖,就从这个此刻开始破碎,被心底里绵绵不绝的想念蚕食,啮咬,吞噬。悔与怨,留着憎恨的字尾,日积月累,随每一个此刻的逝去,重复着煎熬,他和她,都在劫难逃。
收获季里朝她折光的喜悦,左转右绕,几经迂回,映回他眼里,她依旧在他手不能及的另一边,形单影只,等着他找去。
31
31、第三十一章 期 年 。。。
不知从哪年开始,西岸的诸多绿洲意外成为了南北两地权势争夺的角力场。
这些年来,金字塔尖的朝堂上早已是两分天下的水火难容,但两陛下始终还维系着表面上的和谐共处,底比斯城中风平浪静的三言两语,传到绿洲,便是另一番惊涛骇浪的景况。神庙军队各自操纵的势力同在其间此消彼长,随法老年岁渐长,军功显赫,威望日盛,两陛下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势,藉由一次次针锋相对的盘查搜索,一年追着一年,在尼罗河西岸足本上演。
每年的开场戏总在泛滥季,其时正逢征募期,法老必要返回王都,亲自检视操练新兵。伊西斯的泪水尚未漫上河渠,还在葡萄架下等着索黛星出现的绿洲,望见从王都远道而来的侍卫官大人骑着马出现在荒漠里,就知道又一年的泛滥到了。于是有女儿的人家赶紧将门敞开,等着这位好脾气又好相貌的大人挨家挨户地问来。虽都不敢明言,可每家心里总存着一点念想:明摆在大人眼前的美人怎会比不上那总也找不到的姑娘?那姑娘好些年前就跑得没影了,能上哪里找去?大人的落寞总要有人抚慰,为何得蒙宠幸的就不能是我家的闺女?
倦怠柔和的幕启,未必总能等来法老的亲临。最初几年,跟着找来的都是神庙中人,风传她陛下要找出那姑娘来挟制法老,又说那姑娘是主神送来的,首辅大人坚持要找她出来查清她底细。后几年,仿佛她陛下也渐渐厌倦了,尤其是当长公主意外早逝后,传说她陛下就此一蹶不振,而后法老就亲自找来了。
法老来时,大小绿洲一个不落从南往北筛过,如席卷荒漠的沙暴,每粒沙都在陛下的怒火中战栗,每眼清泉都因陛下的失望而混浊,每罐新酿都为陛下的悔恨失了真味,可陛下要找的姑娘,却依旧像是离开了这个人间一般,渺杳无影。
只好将尾声悄悄收在无人注目的播种季,会有名努乌悄悄找来,他说那姑娘是他家幺妹,好些年前突然离家,就这么失散了。努乌毕竟是努乌,和风与沙暴都不能沥出的线索,有天被他隐约找见,无人知道是什么,但他不再来了,听说是往更北的地方找去了。
也都一年一年地活过来了。
北风去往南边,把心系在风里,捎去给他,我的他去猎枭了,我藏在这里等他;尼罗河水向北流,他在源头,我在尽头;水波里他的誓言,我听得到,风声里我的想念,你知不知道?
时间多么可怕,离开时以为转身就回的幸福结局,拖延着不肯来。渐渐,渐渐,北地莎草丛中已嗅不见追逐的危险;渐渐,渐渐,水波里起了刺心的冰凉,暖风里夹着刀刃的寒光,一年年过去,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