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宫-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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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她陛下会如何看待这姑娘,就取决于法老了。倘若法老只当她是主神送给柽柳田庄的女儿,那么七的存在仅限于后宫,对她陛下无碍无伤;倘若法老将七视作另一个恩典,那么这柽柳田庄的七,便是法老用以取代她陛下左右至乘之地的利器!曼赫普瑞,即便换作是你,为了神恩永继,难道你会给这潜在的倾覆之祸留一线生机?”
他无言以对,眼前一黑,霎时喘不过气,晕沉沉地退开几步,缓过神来,一身冷汗。
曼涅托大人关切地注视着他,立刻让人送酒过来,给这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压压惊。但他推开了酒,连告退礼都顾不得,掉头冲出御医宅第,挥鞭策马,急着去找七了。
七这会儿仍留在审判厅内,奈巴蒙祭司暂且还羁押在此。
“今天我真觉得安慰,”祭司与她微笑道,“能够在法老的庇护下将你的来历公之于众!我们家的小七,刚来时候只会在半夜里悄悄起来躲着人哭的小七,在陛下眼中,你就是主神送给他的恩典——怎么?这话他已经对你说过了?”
她点点头。
“是吗?”祭司轻声道,“你到了陛□边,今后要与陛下一起,护佑南北两地。不要再惦念柽柳田庄了——真是抱歉,这一阵总让你哭个不停,以后别再哭了吧?邪灵已经不在了。”
她望着兄长脸上安详的微笑,不知该说什么好,嗫嚅片刻,她解下辫梢的护符牙牌,系在祭司的手腕上。
“更需要得到哈托尔女神庇护的人,是祭司哥哥。”她轻轻说,“祭司哥哥,请你……不要伤心,三哥他们,永远不能接受你所认定的虔诚,但是,你仍在他们心里住着,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会来看你,所以——所以,祭司哥哥,图特摩斯说你有心魔作祟,我相信他说的话,你别再想光的事了。她的巴,有四哥祭奠,她的安卡,有法老的荷露斯之眼守护,你不要再为她的死自责了好吗?”
“小七……”祭司叹道,“我——”
“七——”
少爷一头闯了进来,“七!”他扑来拽住她,拖她往外走,“你跟我来,我有话讲!”
七想甩开他,祭司却朝她微一颔首,允道:“去吧。”
无奈之下,她踉踉跄跄地连跑带跳,被他一路拖出了审判厅。
“七!”他头也不抬地解马挽缰,“跟我走吧!”
“去哪?”
“我家在大绿海边有座祖宅,我们先去那里——”
“曼赫普瑞少爷!您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呀?”她不耐道,扭头要走,“我去陪祭司哥哥了。”
他一手将她攥住,“七!”他怕她听不清他的心急如焚,冲着她的耳朵眼一字一字地喊,“跟我逃走吧!”
她又好气又好笑,皱着眉推他道:“曼赫普瑞少爷,要有危险,图特摩斯会保护我的,您就别——”
“那他人呢?”他火了,“我不信他想不到这危险,为什么他没带着你逃?为什么他都没在这里守着你?”
“她陛下传得急,他先去王宫,马上就回来找我的,”她见他发火,终于在意起来,小心说道,“曼赫普瑞少爷,你别急别气,能不能告诉我,什么危险这样紧迫?”
“她陛下不会放过你的——”他混乱地整(http://。)理曼涅托御医的话,哪有头绪?“七,跟我走吧!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好吧,少爷,我相信你,”她投降,“可是,你又能带我躲到哪里去呢?”
“我家在大绿海边有座宅邸——”
“可是少爷,那并不是你的宅邸啊,那是将军大人的呀,”她小声说,“如果她陛下真不肯放过我,将军大人是不会把我藏在他那里的,我去了也要被赶出来的,不是吗?”
他又傻眼了。
“那么——那么——”他心慌意乱地想,“我们就逃到连父亲大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躲到她陛下永远都想不着的角落里去!七,马上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唉,曼赫普瑞少爷,”七望着他劝慰似地说,“谢谢你这么担心我。可是图特摩斯会保护我的。再说,我还有那么多哥哥呢,她陛下能把我怎样呢?我多么渺小,对她来说,我根本就是无害的呀!曼赫普瑞少爷,会不会是你多虑了呢?”
我但愿是我多虑!
他气结地瞪住她,一时间真不知道谁比谁更不可理喻。
“好!”他松开她,咬牙切齿地冲她吼,“你这个傻瓜!只肯听陛下的话是吧?我这就去找陛下过来!看你听不听!”
他攀上马,甩鞭之前再看她一眼,她也正仰脸望着他,迷惘又无辜的脸,让他喜http://。345wx。欢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容颜,真怕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真怕!
他突然俯□去,将她凌空抱起,她来不及反应,人已坐到了马上。
“曼赫普瑞少爷!”
“坐好!”他沉声道,“我带你去见陛下!”
“但是——”
他不要听,没耐性听她哭闹,缰绳一抖,追了一鞭子,坐骑一仰蹄,奔出去。
而七,他的七,不得不伸手抱住了他——他的心脏怦然一跳,骤然沉得分明,直直往下坠落,坠进尘埃里,马蹄踏过,沙尘扬起,鲜血淋漓。
30
30、第三十章 弃 子 。。。
法老来时,步调轻快,轻快里一点点年少气盛的急躁,急着来去匆匆。
“陛下驾临!”
莫叶塔蒙夫人领着内殿的一众女官行过告退礼,消失得干干净净。
荧荧烛火从数十盏雪花石膏的灯座里散出光来,在殿内笼了层明亮柔和的光纱。
“母后,我回来了。”
她陛下闻声走来,细细朝他打量,“是瘦了些,”她含笑说道,“可是年轻多好啊,连着十几天马不停蹄赶回来,瞧着还是朝气蓬勃的。看见你这么精神,我也安心了。”
“您在我的眼里,也正是容光焕发。”法老心情不错,难得敷衍了半句,“您已见过森穆特了?”
“嗯……”她陛下心不在焉般应道,“你判得……挺好的。”
“判得急了些,若为此案而在主神领地上牵涉得太广太深,也并非我所乐见。”
“挺好的,挺好的,”她陛下微笑道,“森穆特还怕你会因循私情,罔顾众怒,要将那祭司当庭赦免呢。”
她微微仰起脸盘,端详着继子神采奕奕的脸,说话时只顾出神,形容间似有些犹疑不决,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他也无心盘问。
“您急召我来,就是为了询问这个吧?”
“嗯?”
“母后,”他略略催促地问,“还有什么事?”
她陛下瞟了他一眼,不无嘲弄之意。
“就这样不耐烦?”她微笑道,“又是为了那孩子?”
听见她稍带些戏谑的轻快口吻,他不觉有异。
“是,”法老回答,“北地的工事还需耽搁一季,我这次中途折返,就是为了带她同去。”
“眼前的官司还未全了,北地的工事仍在进行,身为两地之君,你记挂的却只有七么?”她陛下轻轻摇头,走近几步,若有所思地,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巾,“怎么想起戴它了?”她轻声问,却不为等他的回答,只是借机定了定神。
“对图特神的疏忽之罪是逃不过了,”她不急不徐启口笑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南北库什的那些卑劣小人,除了我们的小法老,还有谁能镇得住呢?前几日刚派了人去催你,我正愁这几个月该要怎样熬过去呢,这可真是主神眷顾!图特摩斯,该准备的我都已替你安排妥当,你稍事休整,赶在日出前拔营上路吧。”
法老一怔:“这么急?”
“南库什司库泰依要急疯了,正苦盼着救兵过去,”她陛下微笑道,“你在西岸忙了一年多,正是带出去检验的时候。玛亚将军家的那个儿子不也正好赶回都城了吗?也带他一同去见见世面吧——说来真可算是暴殄天物!瞧你们一个一个,都是两地亟需倚仗的大好男儿,却都甘心只做那柽柳田庄的支柱!”
听见她说“柽柳田庄”,法老不觉敛眉微笑,眼神也跟着冷。
“母后,”他低声道,“掌药祭司奈巴蒙在审判厅上说的话——她的来处——森穆特应当告诉您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柽柳田庄的七,她是从至乘之地——”
“祭司说的那些,”她陛下含住笑,却是极其罕有地打断了法老的话,“你不必急于相信,七的出处,日后我会细查,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这么说,”法老的脸上浮现出亦真亦假的惫懒神气,笑着问,“在母后看来,那奉献祭司也是在空口无凭地捏造神意了?”
她陛下微微一笑,笑意隐在他望不到的深处。
“一提起柽柳田庄的七,你就神不守舍,连话都听不清楚。能将我们了不起的荷露斯迷成这般的女孩,我倒怀疑她是神谕里示意的邪灵呢!”她曼声笑道,“奉献祭司说的那些,不过就是他当时所见到的情景。七是从哪里来的,他即无力详查,也不曾细问,仅凭着似是而非的观感就断定她是从至乘之地来的孩子,这结论下得着实草率了,与存心扯谎又有何异?一样是贻害人心!那小姑娘为什么会在初始池上?可能是北宫里打杂的小鬼乘隙溜进去玩而已,可能是哪家特意送进来奉献给主神的女儿,可能是大庭院外边的蛮荒小奴隶趁着没人管束,跑去对那祭司装神弄鬼,糊弄得他以为真见着了神恩——”
“母后!”法老截断她道,“神恩莫测,勿要妄言!”
被勾起的隐痛一瞬间从那恩典降临的破晓追来,她陛下反而笑出了声。
“唉,图特摩斯,”她微笑着叹,“你视她如神恩,我却当她是不详呢!我们的小法老也让邪灵迷住心窍了么?你清醒些吧!图特摩斯!哪里会有什么莫测神恩?!倘若阿蒙…拉能送给柽柳田庄一个想要的女儿,为什么偏不能将我朝思暮想的男孩送来?难道我的虔诚会输给那柽柳田庄的小祭司?”
“但主神不是将梅瑞特赐给您了吗?”他冲口而出,“主神能赐给您一个恩典,为什么就不能赐给我一个恩典?”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陛下却是颇感意外地一愣。
“哦,”她道,神色间竟是平静了些,尘埃落定似的,“原来你信的是这个……好吧,图特摩斯,谁在轻信,又是谁在妄言主神旨意,还是留等哈普塞那布回来裁夺吧!”
法老不语,在继母略带嘲弄的注视中来回踱步,极度懊恼之下,越想要挽回,越是觉出覆水难收的绝望。
你说错话了!
纵使两地之上能有两陛下,可真正的恩典却只能有一个!
你怎能让她认定主神与你亲近?!
教谕里说:沉默并非谦卑,而是优越于他人的标志;真正的智慧是真正的力量,它意味着控制人的冲动,避免因情感而失去自制的情势。
“母后……”他忽道,停住怔怔瞅着她,欲言又止,却惹得她陛下笑得更愉快了:“怎么叫得这么亲热?好些年没听见了,图特摩斯,又怎么了?”
再听见她语声轻快的反诘,他不禁浑身发冷。
继续做你的她陛下吧!你的神庙,我不会碰的!她对我有多么重要,你怎么就看不真切?她在我心里的分量,重过一千座至乘之地!你放过她吧!
“母后,”最后一次诚挚地望住她,他说,“不管她从何而来,我只想和她一起走到永生之地,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你以为这是很容易实现的愿望么?”女法老轻声反问,“来日方长,人心易变,无人可及的珍贵也会被岁月淘得面目全非。图特摩斯,别把话说得太绝了,你能为她放弃南北两地么?还说什么仅此而已的傻话?你是王族唯一的男嗣!头戴蓝冠的两地之君!降临之日主神先已替你选择了南北两地!把你的愿望留到来世去许吧!”
跪下来恳求吧!求她吧!
只是,他越要表明心迹,越是犯她的忌讳。
两陛□前身后,权势牵扯,利益纠葛,又能有何信任可言?
他在,她不会动手,南北两地只会当他无端挑衅,企图将玛阿特秩序下的平稳毁于一旦,结局是可以想见的——神怒人怨,他的恩典是真正为祸两地的邪灵。
但若要等到他师出有名,又为了谁呢?
他不敢冒这个险。
“那就等到哈普塞那布回来再说吧!”法老冷冷道,“我正要为那则无端而起的诡异神谕劳烦首辅大人彻查至乘之地!“
“是吗?”她陛下接过他的挑衅,她仿佛笑得有些吃力,俯□缓过口气,才又扬起脸笑道,“可是怎么办哪?要等哈普塞那布回来,可还得等上一阵,在那以前,打算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恩典做你的两地之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