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皇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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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稍分了分神,也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说完这一段,可是听完后,他的面色又是一沉,恶狠狠地将手抽了回来,然后起身仓皇的后退一步:“大胆!”
伊人被他的动作一带,又重重地跌回地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埋怨,反而盈盈地望着少年,轻声道:“很美的台词,对不对?只要用心,其实声音也能像画一样美的。”
“无聊!”少年略微怔了怔,然后毫不客气地丢下两个字,拂袖而去。
只是脚步踉跄,倒有点像落荒而逃。
……
大堂外,谈话仍在继续。
只闻尤主管哈哈一笑,道:“贺兰家,文有贺兰雪,武有贺兰钦,唯贺兰淳不文不武,竟然做了皇帝,可见贺兰家气数将尽了。”
“你这等人,又怎么明白我主的英明神断。”裴若尘冷笑回答。
“是,我差点忘了,贺兰淳是你们裴家一手扶上去。”尤主管咂咂嘴,乜斜着裴若尘:“你姐姐还是贺兰淳如今最宠爱的妃子,他和你们裴家,可谓是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裴若尘只是抿紧唇,悠然而审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向。并不接话。
“裴公子,你说,如果贺兰雪发现,他交托给你的伊人,被送往军营当了一个官奴。他会不会猜忌你们裴家,继而不再甘心听命于贺兰淳?”见裴若尘表情淡淡,尤主管似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注意,目露戏谑:“以贺兰雪五岁成诗,十二岁断案,十七岁成为天朝最年轻的钦差、才惊四夷的资历,他应该是有能耐与贺兰淳一争高下吧?”
这番话,果然让裴若尘的神色有了触动,那双总是温和冷静的眼,终于敛了起来。
第二卷 众生谱(十)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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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一个弱女子来行事,你们未免太无耻了点。”裴若尘看着尤主管,蔑声道:“更何况,你既知道贺兰雪的睿智,又怎以为,他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背叛朝廷呢?”
“他不一样因为一个女子而流放塞北了吗?”尤主管哈呵呵一笑,道:“何况那个女子,还是已嫁为人妇的容秀皇后。肯为一个女子离开,为什么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回来?”
裴若尘犹豫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伊人又怎么能和容秀比?容秀是我们天朝之珠,是贺兰雪心心念念的女神,伊人是什么,不过是王府被休掉的一个妃子而已。据我所知,逍遥王府这样被休掉的王妃,少说也有二十个,难道你以为,贺兰雪会一一顾得上?”
尤主管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却还是争论道:“伊人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裴若尘讥嘲地瞧着尤主管,声音略显刻薄:“你到底认为她哪里会吸引贺兰雪?因为她的长相?这一点尤主管也看到了,她不仅及不上容秀,甚至连宫里的一个齐整的宫女都比不上——如此样貌,你以为阅遍百花王妃成群的逍遥王,会中意吗?论家世,伊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天朝的商民地位低贱,比平民还不如,也没有什么可企图的。论才智谋略,这一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请问尤主管,对这样一,无,是,处的伊人,你留着,无非是浪费粮食而已。”
尤主管不动声色地听了,想反驳一两句,却又发现,无话可驳。
裴若尘所说的,果真是字字属实。
“如果尤主管是贺兰雪,请问,你会为这样的女子而违逆天下,甚至唐突天朝之珠容秀吗?”裴若尘盯着他,咄咄逼人地继续道:“为美女而江山一掷,那是洒脱、重情义,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将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即便是尤主管,也不会去做,更何况是从小便以睿智聪颖闻名的逍遥王?”
尤主管似乎被裴若尘辩论家的口才说通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认同道:“若是为了伊人这样的傻子,确实不太值。”
裴若尘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冷不防那尤主管又抬起头来,问:“既如此,小裴公子又为何要为她以身犯险呢?难道,她对小裴公子而言……”
“不错,贺兰雪特地将她交给在下,当然是有缘由的。”裴若尘淡定地看着他,坦然道:“因为我喜欢她。与其千里迢迢送去不可能理会你的贺兰雪,我奉劝尤主管还是就地与我做交易好了。”
尤主管表情错愕,好半天才哂笑道:“这句话从一向寡欲清淡的小裴公子口中说出来,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难以相信的何止他?
刚被少年下令揪到后堂听墙角的伊人,也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少年温热的呼吸吐在她耳边,讥笑中,他轻声说:“真想看看,能被裴若尘亲睐的废物,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第二卷 众生谱(十一)落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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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风外的大厅里,尤主管已经恢复常态,继续道:“好,却不知你有什么可用来交换她的?”
“你们想要的东西。”裴若尘闲淡地看着他,道:“上次你们涉险闯入大内,不就是想找它吗?”
“那副画像在你手里?”尤主管面色一喜,冲口而出。
裴若尘的眸光闪了闪,然后镇定地回答道:“是。只要你们放了伊人,我自然会将画像交给你们。”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尤主管似乎无法相信会这般容易,他们那么损兵折将都没办法偷得的宝物,难道只凭裴若尘三言两语,便可成形吗?
更何况,伊人并不是一个很大的筹码,若是贺兰悠,尤主管会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伊人……
“小裴公子,本主管还有一事不解,”尤主管眯起微肿的眼,狐疑问:“既然伊人被你说得这般不堪,你何以还会喜欢她?据我所知,四公主贺兰悠也是天朝数一数二的美人,家有娇花,又怎会恋野草。”
“喜欢便喜欢了,哪有什么缘由。”裴若尘弯了弯唇角,极好看的弧度,映着面如冠玉,连尤主管都有一瞬的目眩神迷:“这个交易,你到底想不想做?”
尤主管还没有回答,伊人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紧,已经被少年揪着衣领,拖拉着拽到了大堂里。
他们站在台阶之上,少年的手卡在伊人的脖子上,尤主管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一齐面向束手屹立花园中央的裴若尘。
裴若尘乍见到伊人,脸色微松,眸底隐约的喜悦,亦没能逃过尤主管的双眼。
难道小裴公子真的喜欢这个丫头?尤主管心道。
伊人乍见到裴若尘,同样是毫无掩饰的喜悦,继而又有点懊恼,为他担忧。
伊人不大明白此时的处境,但是她看到了周围暗色里刀枪剑戟映射的寒光。
她知道,裴若尘是为她而来。
无论他是谁,以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现在,刀光剑芒中,他是为她而来。
这就足够。
“当年息夫人虽然行为过激,但是惊才绝艳、才智谋略旷古烁今,没想到她的独子,却这样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裴若尘极快地整理好些微的情绪波动,面色无喜无悲:“柳色公子,我已说出了我的筹码,如无异议,希望你先放开掌下的人。如若伤了她,交易立刻取消。”
柳色,原来那少年的名字叫柳色。柳垂堤岸,交映湖色。
伊人将这个名字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却不妨柳色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猛然一收,伊人被卡地呛了一下,圆润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迅速氤氲了水色,可怜巴巴地看着裴若尘。
“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中意这个废物,真的肯为她交出至宝。”身后的柳色冷酷地笑道:“裴若尘,听说一向骄傲,权贵之子、经纬之才。这膝盖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外,从未服软过。现在,我要你跪在我面前,跪在柳家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响头。不然……”他说着话,手又一送一紧,伊人离开呛得咳嗽了一声,咳嗽声音还未完全冲喉咙,又因为紧接而来的窒息,憋进了一脸的酱红色里。
裴若尘没有言语,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柳色。拢在两侧的手,轻轻地合拢成拳,又缓缓地放开。
那张异常冷静的脸,微泛青白。
第二卷 众生谱(十二)落难(9)
伊人站在台阶上,看着台下的裴若尘。
裴若尘也看了她一眼,只是静静一眼,不见为难,也不见责怪,只是疏疏淡淡,宛如从前。
可是这样普通的一瞥,却让伊人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无法呼吸,不是因为柳色的动作太紧,而是因为真的没办法呼吸。
伊人对于下跪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她不是膝下有黄金的大男儿,只是在这个时代,向敌人下跪,到底意味着什么——
伊人懂得。
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为标准和原则,然而,也能理解别人的标准与原则。
“怎么?原来只是说说而已?伪君子。”柳色有点幸灾乐祸地笑谑,卡放在伊人脖子间的手却不自主地放松了许多。
他本意,倒没有想伤害伊人。
“我数一、二、三了。一!”裴若尘依旧不语,除了脸色略白外,他的神色反而更加沉静起来。
那种沉静,像一个气场般,从他的身体浅浅散出,连柳色也能感应得到,也彻彻底底地激怒了柳色。
“二!”
伊人张了张嘴,本想奋力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可是声音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像拍电影那些女主角一样,大喊大叫:“不要啊,你走啊。”
如果他走了,他就不是裴若尘了。
伊人也懒得做这样的无聊事。
最终,她也只是平静的回望着他,面色涨得通红,目光却安静如潭。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信任他。
信任他。
裴若尘似乎明白了她的安心,唇角竟微微一勾,好看至极的弧度,映着他的面如冠玉,温润若水,就连尤主管,都有一瞬移不开眼的目眩神迷。
“三——”柳色最后一个字还未叫完,裴若尘已经撂起衣摆,风鼓外袍,猎猎作响,额前的散发凌乱地拂在他异常平静的脸上,眸光如玉,人已低身。
下跪原是一种不怎么雅观的姿势,可是由裴若尘做来,却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伊人也弯了弯唇,满脸笑意地看着裴若尘若无其事地磕首。
一个。
两个。
三个。
潇然至极,又洒然至极。
仿佛他现在,并不是对一个敌人卑躬屈膝,而是在与书友一起,吟诗作对,相拜做戏。
只是,这样的姿态,柳色并为看到。
在他察觉到裴若尘真的跪下后,他便笑了,仰脖,哈哈大笑,笑得如此嚣张,可是听到伊人的耳边,却有点凄苦。
放在伊人脖子上的手,却并没有松开的痕迹,反而随着笑声越来越紧。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跪在地上的裴若尘和仰脖大笑的柳色。
“裴若尘,当年你父亲临阵背主,害死我母亲,今天这三个响头,就是你们裴家,向我柳家赔罪的!”柳色边笑,边喊出这行话来,声音凄厉,形如夜枭。
伊人卡得气喘吁吁,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她原先以为是自己的,可是一瞥眼,看到了尤主管略微担忧的表情,才恍然:这牛喘般的呼吸,竟然是柳色发出的。
如此听来,柳色的笑,已然断断续续,仿佛在掩饰什么。
放在伊人脖子上的手,也没有方才用劲了,只是无力挂在那里。
伊人在呆愣了几秒后,做了一件她自以为很英明的事情。
她猛地转身,使劲抱住柳色的腰,将他牢牢实实地固定在自己身前,然后头向前倾去,用鼻子压住他的鼻子,用嘴巴压住他的嘴巴。
——她想制住他。
第二卷 众生谱(十三)落难(10)
伊人所揣测的果然没错,在她抱紧柳色,压住他的呼吸时,便确认了他的症状。
哮喘,应该是哮喘。
吃力的呼吸,被堵在了咕咕作响的喉咙里。
唇下的温度,冰冷湿润,那是属于海藻的味道。近乎腐败。
伊人就这样抱着他,拥着比自己高出许多,也瘦削许多的柳色。
他是真的瘦,即使透过锦衣,伊人仍然能感觉到他嶙峋的身体——明明高高在上,还有那么多人忠诚相待,为什么这么瘦呢?
伊人不明白。
她的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每每扫过柳色的脸颊。
目之所及,柳色的脸色是变态的潮红。
他黯然无光的眼眸里,逸散出的自厌与苍凉。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她转身,她拥住他,她压住他的唇鼻,她看见了他的眼睛。
然后,伊人又弹开来,怔怔地看着柳色眼眸里那丝寻求解脱的绝望。
那么年轻,那么瘦,那么坏,又那么苍凉。宛如老者。
“少主!”
“伊人!”
在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之时,伊人的衣领又是一紧,身体马上像大鹏鸟一般,往后跌去。
原来在她转身之际,裴若